第36章

　　其实, 失恋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或许反而会是换一种生活方式的契机。孙霏灵虽然还是习惯每天挂QQ刷邮箱，可是对于沈昂，她已经渐渐不再期待, 因为也知道, 这个人终究不会继续存在于她今后的生活了。

　　这天孙爸爸来电话, 问起她和沈昂,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于是敷衍说两个人会经常聊天保持联系的, 让他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才发现失恋对她造成的困扰正在减淡。但也怕偶尔回忆翻涌, 起风的夜晚, 这种孤独的感觉尤为明显。

　　自从失恋之后，上班变成了每天最快乐的事情, 陆苏、杨美娇两个人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虽然不会主动过问她的感情问题, 但是在她想倾诉的时候却是最好的倾听者。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渐渐地开始依赖起了邵晨，好像自己每次遇到问题, 邵晨总会在。好像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邵晨总会为她指出来，明知道这样似乎不太对，但是却似乎越来越停止不了, 邵晨渐渐占据了她生活和工作中越来越多的部分。

　　她问陆苏，“你觉得跟领导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吗？”

　　陆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是跟哪个领导产生了纯粹的友谊？”

　　孙霏灵不敢明说，支支吾吾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是说，如果。”

　　陆苏斜视了她一眼，眯着眼道，“你说这话绝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坦白说，是不是邵主任？”

　　孙霏灵毕竟还皮薄，陆苏一句话就让她红了脸，心虚之下连忙反驳道，“当然不是。”

　　这种谎话自然骗不了陆苏，可是陆苏也没打算直接戳穿她，只是意味深长道，“不是就好，不要跟领导太近，我以前的带教老师跟我说过一句话，跟领导之间要敬而远之，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距离越近越容易放大你的缺点，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孙霏灵咬着唇点了点头，想到与邵晨之间这些天的相处，此时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处在危险境地，再这样近距离接触下去，会不会哪一天真的被邵晨讨厌然后毁了前途也真的说不定。

　　悚然一惊，醒悟时陆苏已经回16楼去了，独留她一个人在楼梯间里发呆。

　　好在邵晨这几天去美国出差去了，孙霏灵有足够的时间厘清自己的心情，只是这么一来，她忽然又开始怀念沈昂了。

　　时光依然如水般流逝着，可是对于孙霏灵来说，这一段时间犹如静止的，在回忆里不断缅怀过去，然后觉得时间越过越慢。

　　这天早晨起来，只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脑看QQ而已，却忽然见沈昂的小头像在右下方跳动。

　　孙霏灵心里一惊，点开一看，沈昂发过来两个字：在吗？

　　发来的时间是几秒之前，也就是说，他在线。果然看QQ主面板上，他的头像是亮着的。

　　打了一个“在”字回车，就看到他的输入框上显示“正在输入”。孙霏灵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见熟悉的字体跳出来道，“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说那些话，可是我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请你原谅我。”

　　孙霏灵打开邮箱，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新邮件，她不敢看，也不想删，就这么任它躺在那里，在一堆广告邮件中显得特别惹眼。

　　她想，究竟是谁逼得他没有办法了，而她到底是逼他什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孙霏灵如是回答。

　　隔了很久沈昂的头像一直是亮着的，却没有敲过来一个字，她烦躁地关了QQ，刷牙洗脸准备上班，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

　　于是干脆换上衣服，整理了自己做的手工玩偶，用环保袋装好打算出门。

　　她想，如果沈昂真的有话对她讲，一定会留言的，只是她没有那个耐心一再地守候他的这般犹豫不定。

　　福利院的孩子们很久没有看到她了，见她又带了一堆玩偶来，开心得直拍手，沈院长也笑眯眯道，“你这么久没来呀，孩子们可想你了。”

　　孩子们的笑容那么无邪，孙霏灵相信他们是真心出于对自己的喜欢，也只有孩子才会有这么单纯的喜恶，不像成年人，戴着一张面具，隔着内心，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然后害怕，猜疑，伤害，纠缠不清。

　　就像沈昂，嘴上说的和真实做的显然是截然相反的两件事，说什么为他们的未来打拼，一会儿又说是她给的压力太大，孙霏灵觉得真是好笑，却又咬牙暗恨，他怎么可以把谎言说得那么甜蜜真实，让她难辨真伪。

　　小朋友围着孙霏灵让她讲故事，一个小姑娘抓着手上的Q版小恐龙说，“孙老师给我们讲王子打败了巨龙怪救出公主的故事吧？”

　　孙霏灵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听太多了，我们要不听小龙人的故事吧？”

　　“小龙人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小男生积极地举手道，“汪汪队里面有大怪兽~”

　　“不对不对，”另一个小朋友打断他道，“我觉得应该是海底小纵队里面的魔鬼鱼！”

　　孙霏灵听着他们的对话，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小龙人果断是属于80后的动画片吧，跟这些00后、10后小朋友说那些老古董她果然是在倚老卖老，还是说些格林童话之类的更能拉近代沟吧。

　　于是她又继续说了一遍灰姑娘的故事，几个小孩子听得昏昏欲睡，活泼的小男生已经跑到一边拿着玩偶打架玩儿了。

　　沈院长中午说要请她吃饭，她谢绝了，想着出去转悠一圈再回家的，不知不觉沿着秋日的林荫道一路就走到了思南路，那天邵晨带她来过的港式茶餐厅门前依然排着长队，吃货们在这条街上几家颇有盛名的店中大快朵颐，客人络绎不绝。

　　孙霏灵忽然有些想念邵晨，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对一个不该去依赖的人有了依赖的感情，她明白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一如当年的李锦以及后来的沈昂。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人赫然就是邵晨！

　　孙霏灵犹豫着想不接，却发现这么做有掩耳盗铃的嫌疑，或许邵晨真的只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说呢？应该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测吧？不断地做自我建设，第一个来电就这么断了，可是孙霏灵刚松了口气，不过五分钟而已，第二个电话又来了，看来是躲不掉了，孙霏灵只能故作镇定地接起电话。

　　“在干什么？”邵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不淡定了，这话好像不都是好朋友熟人或者恋人之间的开场白吗？

　　“逛街。”孙霏灵说完咽了口口水，左手手心里汗津津的，背脊也有些冒汗，这在已经有些凉爽的秋天显得很反常。

　　忐忑地想邵晨究竟会说什么，就听他道，“挺闲么？一个人？”

　　“嗯。”反应太快的结果是孙霏灵想拍死自己，她为什么不说自己是跟朋友在一起呢，嗯什么嗯呀真是，万一邵晨要约她岂不是连个借口都没有？不过邵晨为什么会约她？孙霏灵胡思乱想着。

　　就听邵晨道，“我的车子出差前送去修理厂检修了，这会儿没人接，你来接我吧。”

　　孙霏灵这才放了心，忽略了心底的失落，她暗骂自己自作多情。看，果然不是约她吧？

　　再一想不对呀，机场距离这里好歹几十公里呢，让她这么点时间赶过去接他，这不科学吧？

　　“我怎么过去接您？我还在淮海路啊！”孙霏灵想着，就算邵晨这个领导再没有人性，也不至于真让她赶过去吧？

　　可是邵晨却很轻飘道，“没关系，我还在北京，马上上飞机了，如果飞机不误点，下午三点左右能到浦东机场一号航站楼，四点前你能赶到，我都不算你迟到。”

　　孙霏灵泪流满面，这才知道邵晨是可以这么没有人性的，却听邵晨又补充道，“毕竟我也请你吃了那么多次饭，你来接我一次不算过分吧？让我一个人出机场却没人接机，我会很失落的，分管处室里没几个单身的了，我想来想去大概就你有空，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你不觉得你应该来接我吗？”

　　果断不应该啊！孙霏灵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回答，方慈馨呢？杨美娇呢？这么多单身女，果断轮不到她啊！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很没骨气道，“您放心，我这就赶过去，而且一定写一张大字报欢迎您。”

　　邵晨在那头笑了半天才道，“一号线转二号线转磁悬浮，车费找我报销，晚饭我请你吃。”

　　孙霏灵忙不迭地答应了，匆匆忙忙赶去坐地铁直奔浦东机场。

　　一路奔波到浦东机场T1航站楼的时候，正值广播播报有一班从北京飞来的航班准点到港，孙霏灵打消了找个店坐会儿的念头，广播后几分钟，邵晨就打来电话，声音一如往常般亲切道，“我到了，你在那里？”

　　声音是亲切，但是话语却很不亲切，孙霏灵一边腹诽一边涎笑道，“到了到了，在外面等您老出来呢。”

　　低沉的男声问她道，“我很老么？”

　　孙霏灵背脊一寒，忙道，“不老不老，您是资历老。”

　　邵晨被她惹得笑了一阵道，“很好，不枉费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一会儿见。”

　　孙霏灵挂了电话，捏着手机过了很久才回神想，她，她刚才是不是被自家领导撩了？为什么这种对话很像腹黑男猪和白痴女猪之间的对话？但是不对，邵晨就算是男猪，她也不会是女猪吧，她最多是一只小白炮灰还差不多。

　　胡思乱想着，就见一拨到达的客人走了出来，孙霏灵想着邵晨该是有一堆行李的，却见一个身材颀长，步履稳健的男人单手推着一个24寸的登机箱走了出来，看到她，挂着西装的左手微微同她挥了挥。

　　孙霏灵那一瞬间有些呆，不是第一次看到邵晨，可是每次看到他心跳就不可遏制地加速，一如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崇拜的偶像出现时候的感觉。

　　孙霏灵狗腿地跟上去要给邵晨提行李，邵晨却一手挡了挡道，“怎么能让女士为我拿东西呢，我自己来，”说完又递上了一个漂亮的纸袋子到她面前道，“这是礼物，请笑纳。”

　　孙霏灵认得里面的化妆品套装是个非常适合年轻女性的牌子，外包装是粉红色的，还系了个蝴蝶结，拿人手软，于是孙霏灵很羞涩地对邵晨道谢。

　　邵晨先往前走了几步打算去排队等出租车，他走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景，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孙霏灵把礼物收好时已经离他有些距离了，连忙小跑步地跟上去，与他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站在这个角度看邵晨，依然可见他侧脸完美的弧线，他侧过脸来对她温和一笑，仿若阳光透入窗内，在飞机起降的呼啸声中，孙霏灵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紧张而急促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