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都兆往事
“公主……您别朝着门外看了。殿下近几日都宿在咱们点梅阁,这早上才刚去宫中, 每每午时不到也就回来了。”银葵看着夏念一脸急切的样子, 忍不住劝着,“伶秀姑姑脚步快,殿下一回来就会告诉公主的。”
夏念点头, “嗯......我知道, 我才刚让伶秀去看看。”
言罢她拿起桌上茶盏, 装作漫不经心倒了一杯茶。银葵见她一副无奈样子, 抿嘴偷笑了笑。
她家主子每天早上从慕息泽一走就要算好时辰, 到了差不多时候便让伶秀看看他回来没。
银葵自己也纳闷,明明慕息泽从申州回来前, 夏念还是一副闷闷不乐,愁眉难展的样子。自从回来那日之后, 自己的主子就开朗起来,就如从前在睿王府那般。
夏念不时地去他书房练字下棋, 或是就在他书房静静坐着, 而慕息泽也像是全然变回了以前那个睿王, 过去那一年的别离, 近一年的冷淡仿佛都成了已逝云烟。
“公主, 殿下是不是知道您当初是为了他才……”
“银葵!”夏念忽地转过头, 脸上笑意敛了去,“他不知道,你们也绝不可以说。”
“可是,公主……王妃几乎日日来刁难你, 你也知道殿下已经快要被册立为储君,您就算说了,她想必不会如何。”
夏念看着银葵愤愤而委屈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正色温言道:“银葵,有一点我是信顾沛瑶的,她爱息泽,甚至不比我少。只不过她要的是息泽这一个人,还有她的地位;可我要的是息泽能达成所愿,他有自己的任务和抱负,因此,只要有可能危及他现在所谋之事,我便不能冒一点险,你明白吗?”
银葵睁大眼睛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夏念语气里好像有一丝无奈,“顾沛瑶,她要府中的地位,要息泽永远对她心含感激,她容不下他再次全心爱上我。”
银葵握了握夏念的手,夏念反倒宽慰一笑:“银葵,你知道吗?顾沛瑶她很聪明。她要息泽心中对我永远心怀芥蒂,而这芥蒂,只要她一拨动,就能成为横亘在我与他之间难以逾越的障碍。我若拔除这芥蒂,她便破罐破摔,一个女人的嫉恨太可怕。”
主仆二人沉默时分,伶秀匆匆进入阁内。
“公主,殿下刚刚回来了,去了书房。”
“好,我自己去,你们不用跟去。”夏念换了灿然笑意,拿过银葵手里的披风,又道:“银葵,刚刚的糕点装到食盒里了吗?”
“装了装了!”银葵立刻将桌上的食盒又检查了一边,递给夏念。
夏念正要出门,伶秀又喊住了她:“公主,您怕冷,要不要带个手炉,奴婢记得殿下的房中是没有炭盆的?虽是二月初了,可是天也实在是不暖……”
“不用不用,他书房里半个月前就放了炭盆的。”
伶秀看着夏念匆忙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难怪这几日公主都不带手炉……”
王府外面仍是很冷的,这几日虽然不再下雪,只是前几日的积雪却还是堆在路边,并未融尽。在阳光下泛着晃眼的白光,让这王府变得更为通透而明亮。
只不过空气还是冰的,就是那温温和煦的日光,也暖不了时时要吹进脖子的寒风。好在从点梅阁到慕息泽的书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推开门的时候,见到仍是往常那样的画面,慕息泽仍然端端坐在桌前,专心地看着桌上的文书。
“来了。”听到夏念开门的声音,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又翻了一页文书,头微微一偏,示意她坐到身边。
夏念记得他比从前忙了许多,他现在的样子,同那时自己在国师府中,付易安的样子很像。付易安几乎把持了整个南召国的朝政。而今,慕息泽下月底便要被册封为皇储,自然也是辅政地位,桌上每日都是堆积的政务。
“这是什么?”
慕息泽看着夏念静静坐到旁边只是呆呆看着桌上的东西,却并未放下食盒,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我为你做的杏仁酥,你之前不是想吃糕点吗?不过你现在忙,那就等会儿……”
“现在就要。”
慕息泽匆匆看完了一页后便放下了书,拿过夏念手中的食盒,打开就拿了一块杏仁酥放进了嘴里。
夏念看的有些惊讶,心中却是窃喜。这杏仁酥,之前做了许多遍,这是自己觉得做的最好的一次,才敢拿来给这个挑剔的人。她见他面色平静地吃着,忍不住问了一句:“息泽,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艺进步很多?”
“念念,你总是这般自信。”慕息泽吃完一块,喝了一口清茶,缓缓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糖很贵的?”
夏念扶额,气鼓鼓道:“那我还真不知道!”
“那还好,我差点以为宁澜医术退步了,没治好你的味觉。”
“.…..”
夏念怔怔瞪了慕息泽一眼,他却不为所动,于是也不再理会他,他这般样子自己向来是知道。
她拿起桌上自己昨日在这里未誊抄完的诗册,正准备磨了墨,继续抄写,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
“殿下,是我。”
听到顾沛瑶的声音,夏念磨墨的手顿了顿,慕息泽瞥到了她异常的神色,便扬声向外问道:“王妃有何要紧事?”
“殿下,宫内昨日便送来了东宫册封大典的礼服,您看是不是现在拿给您看一下?”
“进来吧。”
顾沛瑶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侍女,不是碧心。夏念也不记得何时顾沛瑶身边那个趾高气昂的婢女再也没在府内看到过,听柳叔说,是染了病不适合在王府服侍,已经遣回了顾府。
顾沛瑶端庄含情的笑脸在看到夏念的一刹那顿时寒了一半,看到慕息泽面前的糕点时几乎已经变为憎恶。
夏念放下墨锭,起身行了一礼才再次坐下。她只是专心磨墨,坐得离慕息泽远了一些。
“殿下,这礼服是按殿下的尺寸做的,殿下看看若还有不满意的,沛瑶也好回了宫中再行修改。”
“我看很好,就先放这儿吧。辛苦你送一趟了。”慕息泽淡淡答了一句,只扫了一眼放在桌上那红底黑边的华丽礼服。却见顾沛瑶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抬头问道:“王妃可还有其他事?”
顾沛瑶将眼光从一直低头不语的夏念上收回,又看向慕息泽微笑道:“沛瑶只是想,殿下如今政务繁忙,夏念妹妹呆在这里怕是会影响殿下,因此沛瑶想请妹妹去存风堂坐坐。”
夏念抬起头正想起身回话,却被慕息泽一把拉住。
“王妃多虑了,我只是让她在这里帮我磨墨。再说王府许多事王妃要管,她去了存风堂也会扰你,呆在这儿便好。”慕息泽在底下紧紧拉着夏念的手,看着顾沛瑶还欲说话,随即又淡然道:“王妃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是,沛瑶告退。”
夏念只感到顾沛瑶冷冽的目色扫过自己的脸,便转身出了门。
慕息泽放开了夏念的手,却见她长吁了一口气,轻笑一声:“从前在不归崖你都敢这样大胆地对顾沛烈,怎么如今见了他姐姐竟是这样小心翼翼?”
“她是王妃,我总得规矩点,顺了她的心意才好。”
“你很在意这位份?”
“当然不是,只不过不想你因为这些小事烦忧而已。”
“呵,念念何时这么懂事了?”慕息泽看着夏念面有愁态,就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随即将她拥入怀中,道:“我待她是不得不好,她为了我,做了太多。”
“我知道……当时是她带兵去支援你的……”
“不仅如此,当时章灼大胜在望,却突然退兵。沛瑶当时去了他军帐中,被章灼轻侮了,才换来这一局面。我觉得......罢了,只不过她确确实实去了章灼帐中,我不能不娶她。”
慕息泽缓缓说完这些话,却发现怀中的人竟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低头一看,却见她柳眉紧蹙,死死咬着嘴唇,面色竟是煞白。
“念念,你怎么了?”
夏念只觉得内心隐痛,她不知道原来顾沛瑶竟然撒了这样的谎。恐怕当时在都兆山,慕息泽对顾沛瑶便已经心生怜悯与疼惜。
她起身极力压抑内心痛楚,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想到……王妃竟然做了这样的牺牲。息泽,你对她好一些,也是应当的。”
慕息泽见夏念虽是微笑,只是神态却很是奇怪,刚想再问时,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宁澜。”
“进来吧。”
慕息泽放开了夏念,她从慕息泽怀中起来,继续端坐准备磨墨,心上如何,面上总归要冷静。毕竟,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你有没有听说南召国的事,付易安他……”宁澜刚一开门便出声道,看到夏念也在一旁微微惊了惊,于是停了话欣慰笑笑:“原来佳人在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