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另一个世界【别买】

　　时间回溯至前晚。

　　已然察觉这个世界并非原世界的莉莉丝, 决定暂时撤退。

　　毕竟她今天的魅惑技能用过了，地上这帮人更不可能趴一辈子。

　　敌众她寡的情况提成, 还是见好就收为妙。只要让他们误以为她很厉害, 不敢贸然追击她就行。如此她便能安然无恙地抽身。

　　轻飘飘的裙摆在迷离的空气里划下波纹, 莉莉丝故作潇洒地背过身，慢道：“我不喜欢倚强凌弱, 既然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也不想再为难你们。就此别过。”语罢，她缓缓走出温文如玉，布布高升的视线。

　　等到没人能看见她, 莉莉丝立刻撒开欢三步并两步迈着小腿, 一溜烟地远离是非之地。

　　尖细的鞋跟嵌入松软的泥地，山路崎岖蜿蜒, 莉莉丝漫无目的地晃荡在繁茂的密林中，藏进云层的明月，吝啬地连一丝光亮都不肯倾泻。

　　真奇怪。莉莉丝心想，平常要是出错系统早联系自己，怎么今儿它不吱声了？

　　她慢下脚步, 寻思原地等待系统开传送门送她回去，还是接着四处溜达溜达探索探索地图。

　　在原本的世界里, 她也经常埋伏于野外，候着勇者的大驾光临。

　　虽然横竖下场只有死，但扮演敌人这个角色，她自认为挺尽心尽责的。

　　风里来, 雨里去，她没叫过几次苦。

　　相较更低级的魔物，她的待遇算好的了。至少在成人向的同人作品里，她具有不错的人气。

　　这不是逼她抗议嘛，每回二次创作，她和勇者，或者魔王总被拉郎配的凑一块。

　　别问她爱不爱他们，一个毫无人性，一个惨无魔道，两个都是中二病，但凡脑子正常的，巴不得离勇者和魔王远远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系统时不时劝她忍忍，说有人气才会被重视。

　　可重视又怎样，她不依然是反派么？老老实实被勇者杀，安安分分替魔王卖命，不知何时到尽头的日子真教她绝望。

　　说不定在远离勇者与魔王的世界，比方说这里，她才可能混出头。莉莉丝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未卜的前途感到些许忧虑。

　　纤纤玉指把玩着耳旁香软的发丝，妖媚的红眸望向前方黑漆漆的山间小路，娇嫩的红唇微微上扬。与其烦恼这个那个的，不如先摆脱露宿山野的境遇，像找一座热闹的城镇住下，找一间带着酒馆的旅店，美美地喝上一杯香醇的佳酿，优哉游哉地等系统联络她，岂不美哉？

　　边愉快地幻想，莉莉丝迈出欢快的小步子，然而下一秒，只听到“咚”的巨响，她吃痛地捂住被撞的脑门。

　　“混蛋！”克制不住爆粗的她，抬眼却猛地怔住。

　　朱唇错愕地微张，她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渐浓的山雾不甚冷淡地围剿身处其间的人影。

　　背靠粗糙的树干，貌美的秀丽女子，不满地别过脸。

　　“如玉，别气了。”身前的白衣男子，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温柔地扳正她的脸。

　　“为什么不让我追那个女人？”如玉轻轻地动了动，甩掉温文的手，“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天地良心。”他按住自己的心口，“你与我一起修炼这么多年，我这惦记着谁，你不清楚吗？我不让你追，是不想你陷入危险。”

　　如玉一向平静的容颜，浮起两朵不易察觉的红晕：“少来，我们几个叔伯兄妹里，就属你的心最野。”

　　“你不喜欢么？”他狂浪一笑，捉住她的柔荑，刚想张嘴含住她珠玉般白嫩的指尖，背后却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动。

　　温文警觉地回过身，不待他拔出腰间的弯刀，他只觉得胸膛遭到重击似的升起剧烈疼痛。紧接着喉头涌上腥甜，颤抖的双脚站不住地离开地面，还未瞧清攻击者的长相，温文便被飞了出去。

　　耳鸣伴随如玉的尖叫，温文头晕眼花地握住刀柄想要回击，但他的脖颈已被对方的大掌一把扣住。

　　望入那双毫无生气的单吊眼，温文的视野急速变窄，被浓郁的血红覆盖。他再也看不见自己失去头颅的身体如何倒下。

　　手里提着仍在滴血的脑袋，男人转向处于震惊中还未反应过来的如玉。

　　直到碧色的星灵从温文无头的尸身，摇曳纠缠着长出，如玉才缓过神。她大喊地抽出细剑，攻向杀死温文的男人。

　　高速旋转的剑身，剑气呈旋风席卷向毫无防备的男人。但男人却轻而易举地避开如玉使出的剑招。同时，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近身，一记上勾拳击中如玉的腹部。

　　如玉忍痛挥剑，疾退数步，欲拉开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候在不远处的小弟们，闻讯赶来，当他们看见温文倒地的尸体，皆面如死灰。又见如玉落于下风，小弟们也纷纷拿起武器冲向那个陌生诡异的男人……

　　“布布，我们走走停停十来个时辰了，这天怎么还不亮？”坐在布布宽厚肩膀上的高升，紧锁着眉头环顾周围。昨晚和温文如玉约好改日再战，他们就往回南明镇的山道上走。但转悠一天，他们似乎依旧在原地，这也太邪门了！

　　布布面具后的兽眸闪了闪，如往常般只闷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

　　“我记得我们上山时走的就是这条路。”高升纳闷地托腮。他们和温文如玉住的北光镇，中间正好隔着这座山。可沿着这路往下走，他们就绕回到和温文如玉决斗的地方。

　　此刻的布布高升一行人好像困顿于迷障中般，无论往哪走都会回到原点。

　　“还得走多久啊！”

　　“腰好酸，腿好累，我是走不动了。”跟在后头的两个胖小弟忍不住偷偷抱怨。

　　“本来技不如人，还非嚷着决斗。”走在那俩人前头，面具后生得一张大众脸的小弟不屑地睨着布布肩上的高升。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走在边上虽只露着半张脸，但长得还算俊俏的小弟，拉拉大众脸小弟的衣角，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提醒自己的同伴。

　　明白他好意的大众脸压低音量，继续念叨：“若非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偏说娶那娘们，结果呢教人羞辱了一番灰溜溜地跑回南明。”

　　这还不够，从北光一回南明的高升，强拉布布和他们八个人找那娘们的表哥比试。温文如玉与中阶星灵的融合度已达三阶。而他们这些与低阶星灵融合，连一阶都未突破的小兵，拿什么和人比？

　　现在倒好，走了这么远的路就不说了，高升还害他们不得不做一百个俯卧撑。思及被那神秘女人支配的恐惧，小弟们顿感恶寒。

　　“唉，甭提了，谁教他和布布的修为比咱们高呢。”那名俊得像小白脸的小弟无奈道，“我先去撒泡尿。”人啊一觉得冷，害怕，就管不住下半身，他边说边往树丛深处走去。

　　尿得还没尽兴，他只听到草垛里响起娇媚的嗓音。

　　“小帅哥，你的衣服借我穿穿呗！”

　　裤子慌张地提到一半，这位小弟的脑袋便结结实实挨了记木棍。

　　“啪”地一声，他眼冒金星地倒向手握木棍，笑容可掬的莉莉丝。

　　扶住此人无力的身子，莉莉丝不客气地扒掉他的衣服，和脸上的面具。

　　原计划下山的莉莉丝，教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挡了回来。

　　思忖片刻的莉莉丝，原路折返，恰巧遇见布布和高升这波人。于是她默默跟在他们后头，想另找出路。

　　见他们也一直搁原地打转，莉莉丝暗自揣测，这儿必有古怪。

　　秉持同众人待一处，比自个儿单独行动要来得安稳，以及想探听更多关于这世界的信息，莉莉丝决定混入布布高升他们之中。

　　换好这名小弟的衣衫，莉莉丝用她的裙子盖住小弟不着寸缕的身体。

　　“做个好梦吧。”她戴上面具，抛了个娇艳欲滴的媚眼给昏迷不醒的小兄弟后，便朝布布高升的方向优雅地走去。

　　刚回到他们身前，莉莉丝就被一个面具上插着羽毛的小弟拉到旁边：“走，我们去捡点木柴生火。”

　　“大伙儿一块去，人多动作快点。”站在她左侧的大众脸小弟提议。

　　她点点头，不着露声色地跟随这七人往外走。

　　“慢着。”命众小弟在此休憩，安营扎寨的高升，突然喊住她，“你过来。”

　　她回过身，在其余人同情的目光下，走向高升。

　　倚靠着布布肩头的高升，颐指气使地俯视乔装打扮的她。

　　她的身份暴露了？绷紧神经，她做好随时落跑的准备。

　　高升盯住她上下打量半晌，指着布布穿着竹编草鞋，踩得脏兮兮的双脚，开口道：“你给布布捏捏脚！”

　　悬挂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松，只是让她捏个脚，等下，捏这双臭烘烘的大脚？难怪其他人要对她报以怜悯的眼神。

　　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近布布，她半蹲着伸出柔白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替他捏脚。

　　高升盯住她白白净净的手，和面具外那半张一看就十分俊秀的脸，心里的怒火更胜以往。

　　他打小就嫉妒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努力，却总因为这畸形的外貌被否定？

　　除了布布，那些可恶的家伙只会拿讥笑的目光，在人前人后剖析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高升口气不善地问她。

　　“我？”她望望四下，只有她还留在他俩身边。

　　高升不耐烦道：“对，你以为我问谁？”

　　“小的名叫……”幸亏戴面具很难分清谁是谁。莉莉丝正欲胡诌一个名字时，敏锐地闻到空气里飘来的血腥味。下个瞬间，一颗神似蘸满草莓酱的“圆球”凌空抛掷到她的脚边。

　　通过脑袋上耷拉的羽毛面具，她认出这是之前喊她去捡柴的小弟。

　　面对此突变，布布高升先是愣住，而后两人握紧武器转向这颗头扔来的方位。

　　一个容貌很平凡，平凡到扔入人群也不会多瞧一眼的，但浑身环绕着一股不祥之气的男人。他两手各拖具尸首，不急不缓地追着溃逃的五名小弟踏出林子。

　　细瞧这男人毫无波动的眼睛，莉莉丝不由联想到曾经在战场上见到过的死神，对收割人类灵魂既非兴趣亦非枯闷，仅仅将其视为工作，麻木地按照着设定好的剧本去做罢了。

　　“来者何人，报上你的名字！”高升冲男人吼道。

　　男人恍若未闻，他甩掉手里的尸体，以闪电般快速的近身，捉住一名吓得双腿发软的小弟，当着布布高升的面，像捏西瓜一样扭转脑瓜。

　　血花刹那绽放，目睹此景的布布推开高升，只说了一个“走”字，便扛起大剑迎面走向男人。高升咬咬牙，拽着还半蹲的她，挥手示意剩余四名小弟快快跟上，逃入林中。

　　“混蛋！”高升眼泪鼻涕横飞地往前跑，若他的星灵能更强一阶，他绝不会把布布独自留下。

　　现实没有如果，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太过强大，自己根本打不过。实力的差距，令他不得不听从布布的安排，先逃走。

　　跟在高升后头的莉莉丝却想着，逃肯定逃不掉，打嘛明显是以卵击石。抬头望向分不清白日与黑夜的天色，她的魅惑技能也不知剩多久才能冷却完毕。

　　“我们好像还在原地打转。”先前悄声埋怨过高升的那对胖小弟，互相搀扶着彼此。他们气喘吁吁地止住脚步，发现前方又是昨晚决斗的地方。

　　“是‘术’。”高升猛然觉察，“这附近一定被术士施法了！”那个神秘女人干的吗？

　　仿佛猜透高升的心理活动，莉莉丝悄悄地摇摇头。她哪是什么术士，再说结界术这种东西，在勇者与魔王的世界里，一般只有人类大法师，和高等魔物才会使用。不是她一个小魅魔能企及的。高升着实冤枉她啦！

　　“对方和高阶星灵的融合度……”高升面色凝重地说，“估计突破五阶了。”

　　闻言，众人面具后的脸皆被吓得铁青，唯独她懵懂地左顾右盼，感受不到他们如临大敌般的恐惧与绝望。

　　“我们死定了！拿什么和他拼啊！”其中灰色头发的小弟立即搭腔道。

　　“对，我们必死无疑！”

　　“他会逐个杀掉我们的！”

　　那俩勾肩搭背的胖小弟忙不迭地应声赞同。一时间惊惧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莉莉丝瞥向高升，注意到他手掌攥得紧紧的。

　　高升也害怕，可他向来要强的自尊不容许他示弱，哪怕明知高阶星灵与低阶之间的差距。对方若想弄死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有人来了！”大众脸的小弟出声，颤抖地指向前面愈来愈近的模糊人影。

　　藏于袖中的短匕警戒地伸出，高升盯着那抹人影，直到其完全暴露。

　　“如玉？”待看清对方的长相，高升讶异地张了张嘴。

　　印象里高不可攀的冷傲荡然无存，如玉一手搂着温文的头，一手握着断成半截的细剑，暗色的鲜血自她踉踉跄跄的□□流落。

　　如玉伤得极重，可她浑然不觉痛般，神志失常地重复着：“被吃了，被吃了……”

　　尽管曾教如玉狠狠羞辱过，高升对她有恨但亦有情。然而来不及安抚如玉，那个可怖至极的男人，力大无穷地举起布布庞大的身躯，砸向高升他们。

　　莉莉丝勉勉强强地侧身躲开犹如巨石般砸来的布布尸体，再抬眸就见那男人形似大鹏展翅，鱼跃凌空地朝她俯冲而来！

　　靠！她咒骂道，又要死了吗？

　　她躺在草地上，一身是伤。

　　那是被勇者诛杀的第九百一十五次，为什么她会印象深刻呢？

　　因为勇者居然将她伤到残血后，有意无意地遗漏了她。

　　然而她终究要死，只不过这死亡的过程被无限放慢。

　　无聊等死中，她开始思考这样的轮回何时才能结束。

　　一个不起眼的NPC，在那堆湿冷的草丛里躺了近一夜，终于死去。

　　初露晨曦照耀着魅魔的尸身，征战归来的勇者冷淡而嘲讽地斜睨了她一眼，从她冰冷的身躯上横跨而去。

　　此刻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她，回想起不堪的往事，依然忿忿不平。

　　好在这世界没有勇者与魔王，虽然她现在依然被人追击，但她还没领便当，还有机会逃脱。

　　亲眼目睹那个叫高升的小矮子，像被碾碎的蚂蚁一样，瘫软若泥地死在自己跟前。温文的头颅从飞出去的如玉怀里掉落进草丛，飞溅的露水染湿布布还发热的尸体。

　　转瞬的工夫，除了她，和奄奄一息，离咽气就差半口的如玉，就剩下灰发小弟还活着。面前这个好似提线人偶般，对所施暴行完全无动于衷的男人，干净利落地如同宰杀猪猡般杀死其他人，不带留情的。

　　下一个死的或许就是她，毕竟那恐怖的男人正已有条不紊地朝她走来。而她老神在在地搁地上坐着，不过是因为腿软。

　　眼看男人离自己愈来愈近，她干脆摘掉脸上的面具，神态妖娆地张嘴，轻啃紫红的蔻丹。粉嫩的舌尖与指腹之间黏连着一丝馨香，即便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身为魅魔的她，举手投足间总能勾得人心痒难耐，恍如隔靴搔痒，挠不到实处。

　　任谁多瞧她一眼，都不免口干舌燥。比方那个小弟里唯一存活的。

　　唯有那逼近的男人全然不理会她的这番操作，他双目无光既无神，对她的举动毫不在意。

　　红得妖艳的唇微微上扬，莉莉丝一个翻滚，避开男人快如急雨的拳头。

　　她迅速爬起身，出乎意料地闪身至那名仍紧紧盯住她的灰发小弟背后。

　　纤细的胳膊架住他的脖颈，在他的惊讶中，她冷声威逼：“快，叫你的玩偶停下来！”

　　“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灰发小弟干咽了一口水。

　　“听不懂没关系，照做就行了。”她浅笑盈盈地收紧手臂，“不想脖子被我扭断，就让你操纵的男人别动！”

　　小弟沉默半晌，面具后的脸勾起一丝笑纹：“你是怎么发觉的？我伪装得明明很好。”

　　“你伪装得是不错，可我识数。”最初来到这个森林，遇见温文如玉，布布高升时，她一共魅惑了二十人，除去为首的四人外，剩下十六人，两方人马各八名小弟。

　　算上她打晕代替的那个，方才死掉的七个，正好八人。那活着的这名灰发小弟又是何方神圣呢？只可能是捡柴生火那会儿，趁乱混入遭袭的小弟中，与他们一块跑出林子，高升口中那位设了结界的“术士”。

　　“靠数数，识破我？”对方有些难以置信，他原以为混乱中没人会注意细节。

　　“不止这个……”她巧笑嫣然地指向灰发小弟的下腹，“对我的诱惑视若无睹的只有死人。”连一本正经的勇者，初遇她时，都因她起过反应，那个男人却置之不理，因此她笃定地判断他不是活物。

　　当然关于年轻犯的错误，勇者视之为一时的鬼迷心窍。谁要敢不怕死地提起那段黑历史，就等着接受勇者的雷霆之怒！

　　可惜呀可惜，勇者远在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