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另一个世界【别买】
平行宇宙, 亦或只是这个人的梦境，幻象。
她存在在他创构的世界里, 无处抵抗, 更无处逃脱……
——楔子
“当我爱你的时候,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我不爱你的时候，
你说你是什么？”
当冰冷的剑身刺穿她的腹部时, 她毫无血色的唇角流泻出一丝悲伤又无奈的浅笑, 仿佛在无人知的时节花开又花谢，连零落成泥时，都要被不相干的路人狠狠踩上一脚。
这是她为魔王死的第一千八百五十一次, 眼前这名长得还算人模人样的勇者, 光是杀她就涨了不少经验。头一回见他，他头顶上方还挂着“初心者”的称号, 如今他已斩落不下三万只魔物的头颅。其中就有她的一千八百五十次。
有时候她会想，勇者和魔王是同一棵树上结的两个柿子，都他妈的真难吃。
作为魅魔，她不得不为魔王而战，对象自然便是这位有主角光环的年轻勇者。
明知会死, 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去杀他，被杀, 重生，再去送一波，如此反复。
她快被杀皮了，他居然还没杀腻？
握住他的剑刃, 红得发黑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溜走，投向芳草的怀抱。
她疼，却还要假装没事，再喊一句，黑暗必将降临，世界属于魔王，喊完又可以退场了。
“唉，我的技能还没用呢……”她有些遗憾地喃喃低语，今天挨刀太早。
“你说什么？”勇者没听清地皱起眉。
盯着那张每次杀她，表情却毫无变化的脸，她忽然之间起了玩心。
反正马上就死了，她巧笑倩兮地勾抱住勇者的脖颈，将剑尖没入得更深。
他想拔，她柔若无骨的四肢却紧紧地缠住他不放。
“你想干什么？”勇者动怒了。
“我想干什么？”比绿篱荆棘间盛开的蔷薇更妖冶美艳的红眸，泛起宛如萤火虫将死前的潋光，她望进勇者死寂如沉潭的眼里，“当然是干你咯！”
一瞬间的怔忡，决定了胜负。
勇者惊觉不妙，想退开时，俨然太晚。
在她第一千八百五十一次死亡前，她有史以来头一回成功魅惑勇者。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莉莉丝，你这样让我很为难。”中性清澈的嗓音自头顶上方的虚空幽幽传来，“已经有人写投诉信，要控告我们了。”
“哦，是吗。”她掏掏耳朵，漠不关心。
“前一千八百多少次，多少次来着？你不是表现得挺优秀吗？怎么突然就不配合了嘛！”拔高的声音里透着几许责怪几许无奈。
“我和勇者交手一千多次，一次都没成功使出过技能，就傻子才相信，搁谁早怀疑了好吧！”她愤愤不平地吼道。
“那你也不能魅惑勇者，让他脱了裤子学青蛙在地上瞎几把乱跳啊！”对方比她更生气地嚷道。这位勇者可是超人气的虚拟偶像，此次他的失态表现完完整整被公之于众！难怪他的粉丝气炸。
“是吗，那太棒啦。”她解气地扬起笑，“他杀了我那么多次，也该轮到他倒霉倒霉。”
“莉莉丝，那不是设定好的剧本嘛，他不杀你，就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就不能升级，不能升级，就打不了魔王，打不了魔王，就无法拯救世界，拯救水深火热中的大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总结起来就一句废话，勇者必须杀她，她必须为了世界死一次。
“如果非要我死，才能拯救这些人，还不如他们给我去死呢！”她翻翻白眼，凭什么要她牺牲，就因为她生来非人？
“莉莉丝，乖，别闹了，快回去你的世界，魔王和勇者还等着呢！”这个名为“系统”被她读作“智障”的家伙，忙不迭地催促。
她一点也不着急：“没点补偿，就想我回去，门都没，哼。”
“我催原画给你设计几套新衣服？”系统试探地问。
“不要。”她干脆地拒绝，“给我几套衣服想贿赂我？你以为我不晓得我回去，那勇者非得弄死我不可！”
“反正他本来也要弄死你……”系统小小声道。
“你说啥？大点声！能一样吗？他不捅我个千百刀岂会罢休？他肯定还会虐个尸，最后再把我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她说得十分生动，不，激动。
“我怎么觉得是你想把勇者给……”遭受到她的瞪视后，系统识趣地闭嘴。
“没点好处，我不会回去的。”她和系统谈起交易，“我要实际点的好处。”
“你要啥实际好处？”系统蓦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改一次剧本，让我能骑勇者，还有魔王那厮脸上，否则我不回去！”每次皆是她被冷酷无情的勇者欺负，被邪恶残忍的魔王奴役，想想她就悲从中来，自己怎么那么惨。
“行行行，只要你肯回去，他们随便你修理，你想怎么收拾他们都行！”系统脸不红心不跳地哄骗她，它本来就无心，不怕良心不安。
“不骗我？”她狐疑地抬头，盯着虚空中的光亮，系统答应得这么爽快，必有蹊跷。
“不骗你，以后你魅惑他们的时候，让他们干什么都可以，我保证不再说你一句，怎样？”它只会偷偷提升勇者的魅惑抵抗，让魅魔技能对他无效而已。系统暗想。
“干什么都可以？你可要说到做到！”虽然只有一分钟，但魅惑勇者和魔王，给她磕几个响头也不错。至少她心里舒坦！
“我以前可曾骗过你？没有吧！”系统用的是过去完成时，可惜她并没有仔细听它的话。
“好啦，快回去吧！”等会儿管理员就要登录了，若被他发现自己还在这和魅魔扯皮，非给它断能源不可。打了个寒战的系统，仓促地为她开启一扇传送门。
等她蹬着高跟长靴，进入发着乳白色光芒的传送门时，系统猛地察觉不对劲。
“莉莉丝！”它急急忙忙喊住她，但她窈窕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后。
“完了完了！”系统空间慌张得差点崩裂。
“什么完了？”管理员冰冷的声音出现在虚空外边。
这下真完了！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莉莉丝迈着优雅的步子从传送门里走出。
当门自她背后消失时，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对峙的双方。
“换装备了？”开阔的沙地中间，穿着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两方人马，各自盘踞在她的一左一右。
左手边最前方的男子，白玉牙锦袍加身，腰间缠的金丝绣带，别着雪亮的银色弯刀，漆黑的长发束在背后，外形高而瘦，面容清而俊。他的身旁立着一名手执细剑的女子，女子容貌秀美，只是面无表情。
再端详右手边领头的男人，虎背熊腰，肩抗巨剑，就像套着马甲的巨魔。虽然狰狞的面具遮住他几乎一半的脸，但仅从那双压迫感十足，如野兽般的锐利隼眸细瞅，不难判断此人并非软弱之辈。他粗壮的双臂托举着一个圆脸涂满战纹，头发稀少的小矮子，他是这头几个人中唯一不戴面具，只在两手腕处绑着锋利短匕的。
“温文，没想到你这厮决斗，这么爱找女人搅场子。啊，我忘了你自个儿就像个娘们！”小矮子鄙夷地眯起眼。
“高升，你别技不如人，就恶人先告状！”被叫作“温文”的白衣男子冷笑道，“哦，我明白了，这女人分明是你找来，想用美人计扰乱我，是吧？”
高升一听，怒自心中起，小小的圆脸涨得通红，他大声斥道：“贼喊捉贼！布布，你快给我教训这厮！”高升命身下戴面具的壮汉发动进攻。
“如玉，你也给我上，给这帮家伙颜色瞧瞧！”温文转向那名秀丽女子，后者早已握紧手中的细剑。
“慢着，呸！等等！”她被这帮家伙带进了沟里，“你们演的哪出剧本？魔王军，人类军呢？”还有这几个家伙怎么回事，直接起名叫温文如玉，步步高升？这也太敷衍了吧！
“姑娘，你与我们之间的恩怨不相干，劳烦让一步。”身著白衣的温文客客气气地说，对美人他向来怜香惜玉。
“那如果相干了，你们就会回答我的问题咯？”她活动活动指关节，扬起大大的笑容。
面对这名好似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子，和她俏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温文神色一敛，如玉平静无波的娇颜也稍稍变了变；高升敏捷地跳向地面，布布手背隆起的青筋显示出他的戒备。
看这女人长得柔柔弱弱，穿着奇装异服。紫色的露背长袖上衣，同色的贴身短裙，两条美腿亭亭玉立，不像星修之人。可凭她绝色之姿亦不似普通人。高升不由地犯起嘀咕，温文则在想这女子比如玉还要美上几分，不知是何底细。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女人那对灵动的红眸闪烁起诡谲的光，像漩涡似的吸入注视者的神智。
直击心灵般，温文的脑海中凭空飘来女人娇媚的嗓音。
“原地俯卧撑一百下！”
接着“哐当”几声，武器落地的声音随之响起。
众人似乎都听到了这句命令，他们的身体比他们的脑子更快有了动作。
为首四人连带后头的小弟，齐刷刷地趴到地上，嘿咻嘿咻地快速做起俯卧撑。
莉莉丝满意地环顾这群被她魅惑的家伙，手指数数竟有二十人。
一分钟的时间眨眼便到。魅魔不过瘾地叹了口气，双手抱臂地站在趴倒的众人面前。
换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一百个俯卧撑，别说做不做得到，做到也得筋疲力尽。
比如此刻的温文如玉，布布高升，和他们各自累成狗的兄弟，皆一动不动地卧倒，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身为始作俑者的莉莉丝，摇曳生姿地走向布布，挨着他快要直不起来的腰，一屁股坐下。被压的布布立刻露出酷爽到极致的表情。庆幸这女人没选自己的高升，忍不住同情自己的伙伴布布。温文却有些羡慕布布，能被那样貌美的女子压着。抬起头的如玉轻蹙柳眉，因方才激烈运动而潮红的脸上明显布满不悦。
至于莉莉丝纯粹因为布布块头大才选的他，虽坐着有点硬，可还算舒服。
“喂，我说那个温文如玉，步步高升，你们是人类吧？隶属哪个国王？还有，你们知道勇者那货在哪儿吗？”她边揉布布的头发，边斜睨同样趴着动弹不得的高升。
“姑娘，你说的勇者我不认识。”高升没回答，温文便抢白道，他扶着酸软的腰，想爬起来说话，但终究作罢，“你说的国王是指四国的皇帝么？”
“什么四国？”她揪住布布的毛发，细致的眉微微聚拢，在她的印象里，人类生活的欧米伽大陆，一共有大小不一的十二个国家。他们说的四国是指其中四个国家么？
“就是东之凰国，西之沙国，南之花国和北之雪国啊。”温文一面回道，一面疑惑，这年头竟还有人没听过四国。这名陌生女子使用“术”，虽然他不清楚她用的是何种术，但能使用“术”的人，修炼阶级远在他们这帮人之上。
而她看起来极其年轻，要么天赋异禀，要么本身出自术士家族。温文暗自揣测莉莉丝的身份。
“什么凰啊沙的，花啊雪的，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过。”她从布布上站起身，走向还趴着的高升，弯腰提起他的毛边领子，“那你们这是哪国？”
“花国。”高升刚想对莉莉丝无礼的动作表达不满，可他一仰头，圆脸就不可抑制地发红，最后憋了半天才照实答道。这角度他一不小心就会看到她的丰盈……在他过去的二十年时光里，一直不停地修炼，几乎没接触过多少女人。更何况还是以这般羞耻的姿势。
“你们几位是战士吧？”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古怪是古怪了点，不过看武器，高升藏于袖中的短匕，布布身后背着的大剑，温文腰间佩戴的弯刀，如玉柔荑紧握的细剑，应该是战士无误。
“如玉是斗剑士，我是刀客。”温文替如玉回复她，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我们是表兄妹，从小就在一块修炼。”他和如玉成年后皆与中阶星灵融合，目前融合度已达三阶。而更高阶的星灵，以他们的资质是无法与之融合，只能望洋兴叹。
“修炼？升级就升级，你们的台词真稀奇。”她放开高升，狐疑地环顾了一圈地上的众人，“难道是勇者为报复我，故意请你们来演戏？”
“姑娘，你说的勇者我们不认识，姑娘既能使用‘术’戏弄我们，何不亮亮真招，教我等见识见识！”体力恢复迅速的如玉，褪去面颊的绯红，她捡起脚旁的细剑直指莉莉丝。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她与温文努力修炼十几年与星灵的融合度仅到三阶。
可术士家族出生的人，或者能使用“术”的人，一个个天赋极高，与星灵融合度远超像他们这样的寻常人。术士一般会直接选高阶星灵融合，只要随便修炼个七八年，他们与星灵的融合等级便可突破到六阶。也有少数术士精修苦练数年，飞升八阶。其修为境界仅次于和高阶星灵融合至九阶的通星尊者。
如玉的话，令莉莉丝大感不妙，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如果不是勇者搞得鬼，那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魅魔现在才发觉自己进错门了么。”管理员从全息显示屏上移开淡漠的目光，“这世界目前尚在测试中，各项数值仍不明确。”
“是的，暂时只能单向传送。”系统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我这就想办法把她弄回来，在魔王勇者那边没觉察异常前。”
“如果因为魅魔的误入，导致世界出现错乱，你懂你会有什么下场吧？”管理员风轻云淡得像在谈论着今天的下午茶喝什么好，“我不想失望。”
“了解！我马上去解决，还…还有提醒魅魔注意言行！”系统一面战战兢兢地开口，一面暗自祈祷，莉莉丝千万别整出啥幺蛾子啊！
凌厉的剑气，夹杂着呼啸的风，袭向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魔物。挥剑斩下哥布林头颅的勇者，血的腥臭充斥在他的四周。
魔王军与人类军交战的数年，他的背后早已尸横遍野，哀嚎与低吟，仿若美妙的乐曲奏响于他的耳畔。
不，不够，远远不够，他的利剑叫嚣着，渴望痛饮那个女人的鲜血。
独自深入怪物的巢穴，他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环互相碰撞，响声刺耳。这铁索是他平时设陷阱捕捉怪兽用的。此刻，他只想找到令他蒙羞的可恶魅魔，将她悬吊起来，以最残酷的方式慢慢磨死她！
但是，他差不多要剿灭完巢穴里的魔怪，却依然未见魅魔的影子。
“说！那只魅魔去哪了？”他逼近口吐鲜血，瑟瑟发抖的女妖，语气森寒地问。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妖惊惧地仰视举起剑的勇者。
下一秒，剑刃便划开女妖的脖颈。
温热的血花飞溅向勇者冷峻的脸。
该死的魅魔，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迷雾环绕的林间，张牙舞爪的树枝配合喧闹的风，似嘲笑地发出“嘶嘶”声。浑身沾满夜露的花草，羞怯地互相掩映，偶尔探出一角窥视这些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骨头清脆的碎裂声，打破夜的宁静。
宛如枯槁的手，死死卡住高升的脖颈。匕首脱落插入泥里，暗红色的液体从他抽搐的嘴角淌落。
矮小的身体终于一动不动，他的胸口开始冒出丝丝黑色光线。那是与高升相融合的星之灵。随着他的殒殁，星灵与他分离。阴测测的男人抓住如同触手般扭动的光线，将高升的星灵吸入体内。
“哈，高升也被吃了。”衣衫凌乱的如玉，手中的细剑早已折成两段。她怀抱温文的脑袋，神情癫狂地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妖冶的红眸镇定地注视着眼前骇人的一幕，冷汗滑落额角，莉莉丝心似明镜般清楚，自己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无畏无惧。虽说她以前混在魔王军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凶残的地狱犬，她能当宠物摸摸头，嗜杀成性的巨魔，她也能与之谈笑风生。
除了魔王，她不怎么敢放肆外，哪个魔物见她，都得规规矩矩喊声“魅魔姐姐”。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的魅惑技能离冷却完毕还差那么一丁点。更何况失去主场优势的她，手无缚鸡之力。
倏地一声闷响，泥点飞溅上她的布衣，甩掉高升尸首的男人抡起拳头砸向她原来站的位置。四处逃逸的烟尘迷花了视线，莉莉丝略微狼狈地躲避这一波攻击。
看似瘦骨嶙峋的男人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如雨点大小的硬拳，不停地轰向她待的地方，逼得她只能快速后退，翻身，蹲下，像只狡黠又弱小的兔子，避走着凌厉的杀招。
又记猛袭，她好似破布袋般摔进背后的尸体堆，面具碎成两半的布布，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容随即印入眼帘。
不等她停留多久，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便挥舞拳头迎面袭来。她步履维艰地扑倒向湿漉漉的草地。
没她那么幸运的肢体，天女散花般急速下落。
沐浴在血雨里的男人，一拳击飞身形单薄的如玉后，他朝着退无可退的她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