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初识

  星月光来,青石小道上枝影交横。风起,绵延起伏如波。

  顾长风摇着轮椅缓缓的自暗影中出来。

  秦宝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言语。

  顾长风微微一笑,他不知她是何时发现他的踪迹的。或许是刚刚站在门口之时,又或者,在他刚刚来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他宁愿是后者。

  “你明日就要回无双城?”顾长风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

  秦宝镜站立姿势不变,面上神情亦不变:“是。”

  顾长风轻轻颔首:“这样也好。”

  抬眼见她依旧是那般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他略一踌躇,但还是道:“有人买凶暗杀,你归家途中势必凶险,不如我着人......”

  但他未说完,秦宝镜却忽然有了动作。

  袖中右手两指轻合,中是一枚圆润珍珠。而后她指间微微用力,那枚珍珠激射而出。

  珍珠的去向却不是对着顾长风,而是正前方阴沉沉的那处屋脊。

  一声闷哼传来,而后是瓦片跌落在地的声音。想是那人受此暗算,从屋顶上一路滚落了下来。

  秦宝镜收手回袖,望着顾长风,静静的问道:“你的人?”

  顾长风踌躇不敢答。但在她那如霜般的目光中又最终又不得不点头承认。

  虽然承认,但他还是想要解释清楚,于是忙又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这才着人暗中守护。”

  秦宝镜丝毫不领情,只是淡淡的道:“多谢二公子关爱之心,宝镜心领。但宝镜习惯了自由自在,还望二公子撤去我四周守卫。不然他日若是不甚将这些守卫当成偷袭之人,宝镜却不会手下留情。”

  右袖轻甩,她又接着道:“夜已深,二公子请回。恕宝镜不送了。”

  话落,转身背对着他进了屋,更是随手就关上了门。

  顾长风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不想还是被她发觉。前几日刚刚跟她之间的关系有了些微改善,但因着今日之事,恐怕还是要毁于一旦了。

  次日清晨,鼓打五更,秦宝镜即起身叫了韩奇香起来。

  韩奇香尚在酣睡。梦中白如墨白衣胜雪,正对她笑的温柔,不厌其烦的教着她那套踏水无痕的轻功。

  她梦中也不由的轻笑出声。但不知为何,脚下的水面却是忽然开始左摇右晃,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开始左摇右晃起来。她心中惊恐,忙大声的向白如墨求救。

  可白如墨一动不动的站在岸边,仿似听不到她的呼救声,只是依然笑的温柔,定定的那般拢手看着她。

  她终于不支,合身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她不停的挣扎,可身子还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冰冷彻骨的水毫不留情的从她的口鼻中灌了进来。她想开口呼救,但立即便有水进来堵塞了她的口,教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身子淹没在水中的最后一刻,她看见的依然是白如墨唇边那抹温柔的笑。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寒冷铺天而来。

  但她竟然没有哭,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

  彼时秦宝镜正俯下身来,推晃着韩奇香的身子叫她起来。但这丫头非但没有醒,反而面上的表情也慢慢的变了。

  秦宝镜吃了一惊,知道她是被梦魇住了,忙又加大了推晃的力度,连声的叫着:“香儿,香儿,醒醒。”

  韩奇香怔仲着醒来,一双眸子尚有些迷蒙,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秦宝镜。

  秦宝镜看着她的这副样子,不由的好笑。她拍了拍她的双颊,笑道:“二小姐,该起来了。今日我们还得启程回家呢。”

  温暖的颊上有微凉的手指拍了上来,韩奇香一个激灵,立即便清醒了大半。

  “表姐。”她咕咕哝哝的叫了一声,磨磨蹭蹭的坐了起来,犹自在那拥被发呆。

  秦宝镜一面用水净脸,一面头也没回的问道:“做了什么梦?竟然给魇住了?”

  韩奇香闻言反倒是一怔。她直到现今胸口那处还是有酸酸的涩感,但是对于梦中的情形,她竟是记得不大清晰了。

  她拼命的回想,一双秀丽的新月眉也是皱了起来,可依旧不得要领。

  模模糊糊中,只记得自己落水了。初时还挣扎,可到后来,不知怎的,竟是觉得很累,不想再动,任由自己就那么慢慢的沉到了水底。

  似乎,还有个男人站在岸边,拢手微笑着看她一直沉了下去。

  可她如何想,都始终想不起那个男人的样子来。

  她迟迟疑疑的将梦中的这些告诉了正在对镜梳发的秦宝镜,但隐去了那个男人不提。

  秦宝镜正在梳发的手停了停,忽而唇角弯起笑道:“就你那水性,只怕是到了大海里都能游刃有余,又怎么会在一个小湖泊里淹到了?定是昨晚你跟李神医聊的太久,睡晚了,这才做了这个怪梦。”

  韩奇香虽是知道她说的不错,但心中依旧隐隐的有些难受,犹自坐在床上发呆。

  秦宝镜见状,放下手中木梳,起身走至衣架旁,将上面的那套淡红衣裙拿了下来递给韩奇香:“香儿,快起来。这一路上的事情只怕不会少,你我须得早做打算才是。”

  那次蔷薇架前有人买凶暗杀秦宝镜的事仍历历在目,韩奇香也知道此次回无双城的路上定然是凶险,当下她也不敢迟疑,立即接过衣裙就穿了起来。

  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明白,便抬头问道:“表姐,你既然知道凶险,怎么昨晚姐夫说着人护送我们时你又不答应?”

  昨晚秦宝镜和顾长风在庭院中说那番话时,她正好从李逸那边告辞回来,倒是将他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秦宝镜正在面盆中绞着手巾,闻言手一顿,但随即便又将绞好的手巾递给了她,道:“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

  韩奇香接过手巾,做了个鬼脸,笑道:“表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过你对姐夫,可真是冷淡的很。指不定他现在正在哪里暗自的伤心着呢。”

  说罢便忽地面上收了笑,做出一副忧愁的样子来,更是长叹了一声。

  做完这些,她立即兴致勃勃的跳了过来,挽了秦宝镜的胳膊,偏头笑着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像不像姐夫伤心的样子?”

  秦宝镜既觉好笑,又觉好气。横了她一眼,斥道:“以后不要再叫姐夫,让外人听见,成什么样子?还有,此次途中有人买凶暗杀之事,我自有对策。你身上的伤刚好,届时待在马车之内,不要露面。其他的一切,自有我来应对。”

  为着韩奇香受伤之事,秦宝镜更加小心翼翼。为免路途之中颠簸,影响刚愈合的伤口,她昨日特地出了观云庄,去买了一辆轻便马车来。

  但韩奇香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那种。上次受伤之事早已被她忘在脑后,这几日净在那琢磨着那买凶暗杀之事了。

  越琢磨,只越兴奋。她自然知道,既然表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她自然会提前做好一切准备,断然不会有半分危险。

  所以,剩下的事,就是,她能否也能出手跟那些杀手过过招了。

  但显然,秦宝镜的这句话毫不留情的断了她的这份念头。

  韩奇香抬头就想要争辩,但看到秦宝镜的目光,又是不敢,只得不情不愿的低头答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秦宝镜这才初展笑颜,提醒道:“去将软剑带上。”

  韩奇香磨磨蹭蹭的自随身行礼中翻出来软剑素虹,再磨磨蹭蹭的扣在了腰上,抬头看着她。

  秦宝镜一笑,转身就去开门。

  晨间薄雾,院中树木影影憧憧,看去不是很清晰明了。

  秦宝镜正要举步出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身后的韩奇香正不知何故,开口问道:“表姐,怎么不走了?”

  秦宝镜没有回答,只是右手微扬,止住了她往前走的步子。

  韩奇香心中好奇,便自她身后探出头来往门外看。

  适值一阵风来,院中灰白色薄雾翻卷。而那淡了一片的薄雾中,赫然正有一人。

  牙色衣裳,一张俊脸上正笑容淡淡,望去分明就是个文雅俊秀的谦谦君子。

  只是,那一头墨发上却是有水珠凝结,想来他在此已是等了有些时候了。

  韩奇香一见,立即便惊呼:“姐夫。”

  但又立时想起了刚刚秦宝镜对她说过的话,忙双手掩了口不敢再出声,只剩一对圆转清莹的大眼看看顾长风,又看看秦宝镜,骨碌碌的转个不停。

  秦宝镜心中也很讶异,但面上依旧平静。

  她看着他,但没有开口说话。

  顾长风微微一笑。他不知道秦宝镜将于何时启程,所以四更时分起便在这庭院中等候。

  五月的夜,依旧寒冷。他静静的待在这院中,看着薄雾慢慢的发起,看着叶上水珠慢慢的凝起成形,再是叶尖轻弯,嗒的一声轻响,落到了地上,纷乱零碎。

  一片寂静中,他想起了与秦宝镜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

  作者有话要说:  

与卿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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