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翰林院挂名修撰
他好看,但是透着冷相,清隽沉郁,看着就难接近。
而我,肯定是要比他好接近些,皮子的卖点也是偏向少年气的明媚。
我们两人长相和脾性都不是一种类型。
也不知合不合得来。
刚才裴宗杜应了我,我也不好冷了场子,总该继续再说几句。
我脸上撑起了笑:“前几日我告了假,裴大人上职的时候没见到我吧。我是陈家的陈宁言,同你职位一样,比你早了一年搁到翰林院,有什么事也好问问我。”
“嗯。”他冷冷地应下了,接着又将头转过去。
我固然尴尬。但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裴宗杜的性子看起来就是这样,可不是针对我。
虽然面对着段政的时候也和这个裴宗杜相似,但是段政和他本质上不同。
段政是不知道怎么说。
裴宗杜是不想开口说。
唉,我的官友们难搞哦!
正这样想着,官友段政迈着大步子过来了。
同样的装束,他也是崭新的官袍子。其他官员同他打招呼,官员们大都听说过他,毕竟段政是段林段侍郎的儿子。
段政大步向我走来。
我同段政当然要比裴宗杜熟络,和裴宗杜是第一次见面,而段政就不是了。
我先与他搭话,“段兄,不不不,该叫段大人了。”
“段大人头一回上朝吧,不熟悉的话,一会儿就跟在我后头。”
段政凑我凑得近了一点:“行。不过陈兄的眼怎么还是红红的?”
我乐悠悠,“眼不大碍事。段大人看得怪仔细的,本来我这眼睛就快好了,但昨晚没忍住吃了辣,大概是又影响到了眼。”
没想到这段政对我如此上心。
天色这么暗,我这红眼儿其实也不显。
段政倒是一眼就瞧见了。
我忙对他道谢,“多谢段大人的关心。”
段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他不大懂得官场之道应该是有原因,想来段政从尚书房回家的那些年都在读书。
十年寒窗苦读才能考取功名。
进士已经够难考的了,好多人一次是考不上的。别的考到七老八十也还在考呢!
他这一回就考上了。
段政和前边的那位裴大人还真是厉害。
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了,文武百官差不多都到齐了,是时候把队伍规整。
我前面是裴宗杜,后面是段政。
待到卯时,开了宫门,百官们进去。
五月多了,天长夜短。
卯时的天最是好看。
整片天的深色渐渐消退,从最遥远的东边开始褪成白色。
东方天际渐迤逦,慢慢颜色染红了天,半片天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娇憨可人,映着水红。另半片天还是黑夜的星空,只是沿着边颜色越来越重,黑得发紫。
文武百官排排齐进了宫门,依次进入,过了金水桥在广场上又整了队。
行队中查得也严。
凡是咳嗽、吐痰、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纠察御史记录下来,等候处理。
我跟着大部队走。
这么多官员统一官服,大清早排着队向大殿里行进确实也威风。
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毫无预兆。
我光是想着官员一起走路威风呢,也没察觉,结果一头撞上了裴宗杜的背脊上。
我捂着头。
真疼啊!
裴宗杜看着挺瘦弱的,怎么身上肉这么结实。
他转了头,一脸不悦,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陪着笑,“对不住,对不住,裴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正在想着东西呢,没想到这队伍突然停住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将头又转了回去。
我在他身后做鬼脸,龇牙咧嘴。
小声嘟囔:“又不是故意撞的,脸这么黑作甚。”
再往前走,我便刻意同他隔点距离,省得再撞到他。
不仅疼,还要遭他那副样子对待。
可恶啊!
一群人行进,终于到了大殿。
首先由主职事部的干事一一对上朝的官员进行点名。
点了名答应就行。
如有没答应的,检出来自有处置的法子。
大殿金碧辉煌,装饰得自有一副皇家气派。
皇帝正正的坐在殿内的龙椅上。
太子在皇上身侧站着,位于左列最首,宽大的帽子盖住了他的面目,只堪堪看得到他侧着个身子。
我终究还是在意谢昭远他那些话的。
即便嘴上不提,心里告诉自己不准提,但还是忍不住,眼睛还是想往他那处瞧上一两眼。
可惜我是从六品的官,站位在后头,只能看得到他这个人和站位,看不到脸,看不到神情。
到大殿里头。文武百官向皇上行罢一跪三叩头礼。
我也虚虚地拜了。
现在我官不大,同我这个官阶相同的人有许多,比我官大的更多。
我同往常上朝一样,一边儿神游,一边儿趁着神游偷懒的间隙听一点儿朝堂上热烈讨论的内容。
偷懒的原因还有一点。
虽说我也算是女子里头高的了,可也免不了见得比我更高的男子。
原先我现在翰林院某个官的后头,那人同我差不多高,我稍微弯弯身子还是能被他遮住。
这回我偷懒更是肆无忌惮。
前头是裴宗杜,后头是段政。他俩的大身子皆能将我给遮得完完全全。
哈哈,我得意的笑。
朝堂上如火如荼地讨论着。
先是文官。
前边站着的大臣们汇报底下整理上来的县、府情况,该拨款的拨款,该集善的集善。
再根据勘察的情况,组织官员的调动。
贪官要罚。
犯了大事的开始着手处理,或提司审讯或直接抄家。
……
当然这些有的已经在奏折里提过了。
皇上也批了折子,早朝上只捡着重要的批示。批下来的要做好记录,以便解决事情的时候核对。
事儿不少,琐碎,细致的讲,起码也要大半个时辰。
这就是早朝的不好,前面的官员讲得热火朝天,我们后头的昏昏欲睡。
皇帝跟前记录事儿的是史官。
史官是我们翰林院的。
记录和编撰历史的官职都是称为这个。
严格算来,我和裴宗杜都是史官。
但翰林院修撰和翰林院史官又有点不一样。
称史官的真就整日跟着圣驾在记录了,而叫修撰的大都只是挂个名。
比如裴宗杜,新科状元,在翰林院挂名,过不几年皇上自然会根据他的表现将其调至其他部门。
看着前面直挺着背脊的裴大人,我心生疑惑。
裴宗杜是状元郎,他是按照这条规则来的。
那我呢,我也挂了个翰林院修撰的名。
虽然平日里只也修修书而已,但也是记录在籍的从六品朝廷命官。
不晓得到后头是给我同裴宗杜一样将官往上升,还是给我派个史官的活。
我没大有底气。
叫我做史官的活我也许做不来。
跟着圣驾,跟着皇帝,跟着太子。
虽然不怕,但还是有些怂。
因为我字儿丑。
文官罢了,接下来是武官。
批过折子的皇帝同领侍卫内大臣、将军、都统、提督等人共同聊边境的事儿。
讨论边塞军情,国计民生。
看边境的将士们情况,大力夸赞打胜仗的国兵一番。
再批粮草,军用物资下去,执兵部派送。
文武大官各自给皇帝出意见。
没有资格直接同皇上对话的官需委托大官。朝中都是有序的,拉帮结派举荐的也不少。
幕后想成事儿也得培养自己的小势力。
我心下感叹:真真复杂。
先前我就决断,今日的早朝要下得晚。
果不其然,都已经辰时了,朝堂上还在滔滔不绝,没有一点要停的趋势。
我实在顶不住了,困得要命。
自己伸出手来掐了大腿一把。
一下还算顶用。
两下三下的就不行了。
我眼觉得睁不开,困倦得极,身子一脱力,腿也软了,整个人就想往下滑。
我困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想着纵容自己一下子。
自己对着我自己说,就咪这一会儿,站着也能睡。
我可以,我能醒来。
意识模糊之际,我还想了想为什么我这么容易睡?
春困?
还是因为我是猪?
“陈爱卿的儿子,嗯?”
“翰林院从六品修撰陈宁言……”
“翰林院修撰陈宁言回话!”
我昏昏沉沉,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官职和名字。
感到所有官员的目光皆转移到了我身上。
顿时间我睡意消散。
心里拉了空子,猛然一咯噔,像突然回了神一样,魂归附体。
遭了!是皇帝在喊我。
我脑子里高速运转,马上反应过来,思索接下来的行为举止。
先行大声回话,“臣在!”
天呢,我真想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谁给我的脸!
那可是皇上在叫我。
是皇上啊!
我竟真能在朝堂上睡得沉沉的。
舒坦日子过得多了,我是忘了从前,不要自己的小命了吗?
我真是个白痴。
还没来得及深刻懊悔,其他官员就纷纷岔开空子,给我让了一条道儿。
从这条道过去,站到中央,直接面圣。
我颤颤巍巍,步履蹒跚,走得极为缓。
脑子里将全部的事大概过了一遍,才到宫道上行了礼跪下。
皇上见我定了,开口,声音低沉沉的,“陈修撰以为呢?”
我:???
什么?
啥玩意?
什么东西?
我刚才没听啊!
谁能告诉我要说啥?
太子谢昭远冷不丁的从远处白了我一眼。
我慌了。
是尚书房自己在打瞌睡突然被夫子叫到时的那种恐慌。
不得已向众大臣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众大臣却都在低着头。
我的求助无果。
只得硬着头皮,答:“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一切皆由圣上定夺。”
这说法乃是尚书房夫子教我的。
夫子说这个说法在皇帝面前极为有用。
我研究过,确实大多数都适用。
答完私以为万全了,却又想到了贺阳公主的那档子事。
虽然别的话都能用这个套,可我竟将这个给遗漏了!
所以……
刚才皇上问的话,该不是贺阳公主找皇上赐婚。
皇上在问我同不同意吧!
如若是这样,那定然是问我意见。
要按我这样的说法,皇上肯定是以为我默认同意。
贺阳公主同意了,我也是没意见,那定是要择日给我们赐婚。
遭了遭了遭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怎么偏偏在这当口睡了?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好想再往我脸上加一巴掌。
这下好了,要这样应下的话,之前的功夫都白做了,连驳都不能驳,直接按头定死。
不止英年早婚,甚至还要再死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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