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摊主拥有和厨艺毫不匹配的看眼色能力,完全没看到艾里斯默默把饼放下了,热情地介绍:“医院大楼里以前配备了的,但后来出了事,就建了一栋小平楼专门做太平间了。”
“出事?”因为要让艾里斯腾手吃东西,小豹子这时候又到了杜兰手里,正好方便这会儿他边玩小毛球边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哦,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摊主挠了挠头,“说来也是件惨事。”
“大概是十年前的时候了吧,我刚来这边摆摊。那会儿经常能在医院大门口看到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大纸板,逢人就说这家医院害死了人。”
艾里斯和杜兰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这说来也不是很奇怪。医院本身就是生死常伴的地方,抢救不了的病人也只能惋惜地死去,但有些家属在情绪激动下,就会迁怒医院与医生。
“那您也和她说过话吗?”
“当然了,”摊主道,“我那会儿不还年轻嘛,好奇心强,就主动去问了。”
“她说她是从霍恩达乡下来的,家里亲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儿子和她相依为命。她儿子很争气,大学就考到了首都来,后来也找到了一家化工公司认真工作,忙得脚不着地,和她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但没想到就这样出了事。她的孩子在公司工厂的时候不小心跌入化学池,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掉了。”
“霍恩达离齐默尔太远,消息不灵通。等她收到消息的时候,连问都来不及问,匆忙赶过来,却还是只能带孩子的尸体回去安葬,到这里还不算什么,意外就是这时候来的——医院居然不愿意把尸体还给她。”
艾里斯和杜兰听得认真,此时不由齐皱眉问道:“为什么?”
杜兰了解得更多一些,道:“你们沃瑞吉的法律规定,只有超过一个月都没有联系上亲属和朋友的情况,才能让医院或官方有关部门代为火化吧?”
“小哥真了解。正是你说的这样。”摊主叹了口气,“但实际上运行起来没那么容易。储存尸体也是一大笔钱呐。许多医院都这么省钱的。”
“老太太就恼火啊。她要问他们凭的是什么道理,他们钱多人多,自然说的她哑口无言。但老太太不肯信,非要闯进太平间里看看,说她梦见孩子晚上给她托梦,看他在的那地方还在医院里。”
“按理说,这封建迷信是没可信度的。但老太太刚痛失爱子,就是想去看看,又有什么要紧呢?就是多登记一次的事嘛。”摊主摇摇头。
“没想到那医生却死活拦着她去,老太太说她那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拼着在乡下种田数十年的蛮劲闯了进去。”
“还真给她找到了孩子的尸体。”
杜兰一挑眉,“没有火化?”
“正是!”摊主拍掌,“而且还不止如此呢!据说那孩子当时肚皮上有好长的缝合痕迹,而且,都塌了!”
艾里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塌了’?”
摊主摇了摇头,“就是说,肚皮下的器官都没了。”
艾里斯骇然:“有人贩卖器官?!”
“可能还不止。”摊主沉声道,“老太太告上法庭后,有法医来检查,说是不光是所有的器官,连颅骨里的大脑、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和骨髓都没了,吓人得很。”
说到血液……艾里斯满目骇惧地看了一眼杜兰,又紧张地看向了杜维特。
摊主还在继续道:“听说当时医院大部分医生和护士都被吓到了,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只是最后也没找到犯罪人。没有人知道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太太告了医院后也只得到了一大笔钱,还有陌生人来威胁她不私下和解就会遭到报复,连个可以转移仇恨的真犯人都没有。”
“据说是担心损害医院名誉,这消息还被大肆压了下去。老太太受不了,就喝药自杀了。现在十年过去,恐怕记得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摊主惋惜道。
“如果很少人知道……”杜兰突然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们?”
摊主一摊手,“平时我这摊子都没客人,就算有客人,也都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光提一句‘太平间’,就糟心得恨不得让我赔钱了。我想讲故事也没地发挥啊。”
“那为什么要选在这里摆摊?”艾里斯皱眉,“这里不知道对面那栋小屋是做什么的还好,知道了……这里根本不是适合摆摊的地方吧?”
摊主低头沉默了会儿,突然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也是难得有人愿意听。我说了你们别找我要回钱。”
“这里,就是当年老太太喝药的地方。”摊主出神地望着旁边一侧,“她说,她的孩子死后过得太冤枉,灵魂一定还痛苦地留在医院,日日盯着伤害他身体的罪人。她没有出息,帮不了孩子,只能守着孩子,至少让他别太孤单。”
“所以我想着,我就在这里摆摊吧。我也做不了什么,也知道这迷信要不得,但万一呢?我也好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免得挨饿了。”
艾里斯和杜兰同时沉默了。这听起来虚幻,但也许正是因为太过无能为力的绝望,才只能寄托于这虚无缥缈的事情。
过了许久,杜兰才再度开口问道:“真的没找到犯人吗?连嫌疑人都没有?”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摊主望天仔细想了想,“只有次听见过一个过来买饼的小护士提过,当年拦老太太的实习医生本来就和别人关系很差,出了这事后虽然没找到证据,但还是被医院辞退了。他当时好像是……什么大佬的学生,说以后要去研究院的。”
艾里斯顿时骇然,连忙追问道:“什么大佬?”他深吸了一口气,“是……堂本吗?”
摊主想了想,“像是这么个发音。不过时间太久了,她说的又模糊,实在记不清了。”
艾里斯僵硬在原地,一时几乎喘不过气。
还是杜兰过来,用手揽住了他的肩膀,甚至直接把热乎乎软绒绒的小豹子塞进了他的衣领,让他切实地感受到孩子和自己的存在。
“回去吧。”他轻声道。
这种情况下,别说艾里斯能不能做晚饭,杜兰也不会让他做了。相反,杜兰一回到公寓,就拉着艾里斯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拖出了一个巨大的豆袋,放在暖气前头,拍了拍,“用兽形过来。”
艾里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过来就是。”
顶头上司命令还有什么好说的,事实上艾里斯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也不想做什么决定,基本是一句话一个动作,顺势变成美洲豹趴了过去。
这懒人沙发里塞的似乎平时常见的填料,而是带着一种沙沙声的粗糙质感的东西,但一趴上去,哪怕是庞大如成年美洲豹,也完全陷了进去,就像总爱钻快递盒的小猫一样,让人很有安全感。
面前的暖气发出太阳的金色光芒,温度也像在正午晒太阳。哪怕是心有余悸的艾里斯,也控制不了生理本能,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呼噜声。
杜维特就更不用说了。金色的小豹子在软绵绵的山上爬来爬去,爬到最高处,就兴奋地往下一蹦,直接跳进爸爸的白色毛毛里,开心得要命。
“从现在起,不准回头看。”见艾里斯已经自然地找到了最舒适的姿势,杜兰语气僵硬地命令道。
“为——”
“不许问为什么。这是命令。”
“……好吧。”艾里斯不说话了。虽然脑子里的信息纷扰不断,但他现在在这特别给人安全感的环境下,确实睁不开眼了。
“不要多想。”杜兰在他看不见的身后说道。
“最迟不超过明天,堂本的详细履历就会送过来。现在你需要的不是思考是谁的错、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你把杜维特交出去了怎么办……这些都还没有发生。”
几秒后,一只巨大的毛绒绒静悄悄地贴了过来。
!被强过自己的猛兽盯住的感觉让艾里斯背后一凛,刚要惊悚地转头,就被轻咬了一口后颈肉。
“不准回头。”俨然是杜兰的声音。
那就不用猜了。这只体型庞大到足以把自己包住的“毛绒玩具”,就是杜兰本虎了。
在博朗斯卡霸占金字塔时间长了,艾里斯还真不习惯有一头猛兽贴在身后——虽然知道打不赢,但总忍不住想回头干一架。
杜兰变成兽形后,连声音都低沉了不少,“别想和我打哦。你知道猫科都是怎么求偶的吧?”
!!!这什么臭流氓!艾里斯瞪大了眼睛。
见艾里斯从开始的不安分,到现在全身僵直的样子,杜兰愉悦地一笑,“好了,晚安。”
仗着自己是老虎这也太过分了!艾里斯气得磨牙。谁背后贴了头老虎能睡得安稳呀?让杜兰代入一下,那就是睡在霸王龙的身上,被霸王龙道晚安啊!
他刚想爬下去回自己房间,脑袋就被重重地舔过。
艾里斯直接僵了,直起一半的身体差点儿滚下去,这种浑身一激灵的感觉,他还从来没有过……
要知道来自母亲的舔毛,是猫科动物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舔同伴的毛毛,也是上级对下级的地位证明。但不管哪一种,作为孤儿、生活在草食动物为主的福利院的艾里斯,都从来没有体验过。
杜兰用老虎那满是倒刺的舌头,逆毛来一个……那感觉真是雪碧广告词——透心凉,心飞扬。
艾里斯被杜兰一爪子扒拉着重新趴回去,还满脸呆愣,连反抗都忘了。
杜兰心满意足地把纹身小妹(划去),把脂肪丰厚的美洲豹抱了个满怀,安抚地拍了拍,“睡吧。”
本以为自己今夜不可能睡得着的艾里斯,被这意外一吓一愣,还没多久就真睡着了。
只留下一个还处在兴奋中的小胖豹哼哼唧唧。
太可怕了。原本瞄准艾里斯身上的杜维特,一个不小心就滑落到了老虎的身上,一时间满脸迷茫。
怎么办……左爬右爬,到处都是金色的毛毛!到底哪些是我的金毛,哪些是混蛋叔叔的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老师让请家长: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杜维特:哦,我爹是花臂壮汉,我爸是纹身小妹。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