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在泰格，最常见的家畜是鸡鸭鱼、利安猪、德威亚鹿、阿特力牛以及山羊绵羊等等，都是大猫异化人常吃的肉类。

　　利安猪肉质松散肥腻，但价格低廉，是普通人餐桌上常见的食材。在这之外，泰格还有一种埃鸦猪，肉质细嫩紧致，散发着独有的清香，是肉类中的上上品。

　　但埃鸦猪脾气非常暴虐，很难合群饲养，数量非常稀少。艾里斯从来没有吃过或做过，但他以前做主厨的时候，接待过一位财富榜上排名前百的豪富，对方想要在宴会上用埃鸦猪当主菜，却花大代价都搞不回一头。

　　据说这种罕见的食材，只活在皇室私有的庄园里，除非你的关系网都到储君那一级别了，不然一根毛都别想见。

　　“……”现在，艾里斯看着眼前满满一冰柜的埃鸦猪，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讷讷道：“这个我真不会做。”

　　杜兰正拿着一根毛绒绒的假松鼠尾巴逗胖豆。从表情来看，胖豆特别不想理这位没点数的叔叔，但身体上……就很诚实了。看着胖豆一脸嫌弃地跟着毛尾巴扑来扑去，杜兰挑高了眉头。别说，还挺有意思。

　　“不会就学，材料多得是。”杜兰一手托着下巴，跟逗宠物似的和胖豆玩。

　　艾里斯被这土豪之气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实在是太昂贵了，我来做的话，会让这些好肉白白浪费的。”

　　杜兰立刻皱起眉头，张嘴刚要说什么，就低头在袖子里掏了掏，再抬起头时，他恢复温文尔雅的表情：“我的厨师都是这个待遇。不要怕浪费，运来这么多，不就是让你浪费的吗？”

　　“……”面对储君这种级别的土豪，艾里斯已经无话可说了。他无奈叹了一声，“可我也没有时间，殿下，我还有自己的店子、要去送餐、之后还要去沃瑞吉……我没办法为您全职服务。”

　　“没事。兼职也成。包我早中晚三餐就行。”杜兰把毛尾巴往胖豆身上一抛，趁艾里斯不注意，往前探身，从烤盘上拿了个热气腾腾的饭团，迅速塞进嘴中。

　　饭团的大小刚好够一口一个，莹润的米饭里包裹着切得细碎的火腿肉。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肉松，肉松是艾里斯手工捶打出来的，劲道十足，咸香浓郁。最上头一片拉丝芝士融化在肉松上，货真价实的“热量炸.弹”，咬下去的瞬间，浑身都热了。

　　杜兰可不在乎身材，眼睛一亮，又探身捏了一个。这个又是不同的风味了。

　　饭团里捏入切成小块的虾肉，外头裹着海苔片，被自制的风味鱿鱼丝紧紧捆住。和刚刚那个热烫的猪肉饭团比起来，这个就是鲜美的海味，健康又低热量。

　　杜兰欲罢不能，差点儿连礼仪都不顾地舔手指了。

　　再摸一个吧……杜兰刚伸出手就一顿，低头一看：胖豆正满脸鄙夷地瞧着他，张嘴就要揭发。杜兰想也不想，飞快把饭团掰成两半，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塞胖豆嘴里权当“贿赂”。

　　胖豆的嘴张开得正是时候。原本想要喊爸爸来抓“饭团小偷”的小脑瓜，被喷香的肉味一搅和……胖豆鼓着嘴眼睛晶亮地咀嚼起来。太好吃了！！！

　　……先吃完再说吧。

　　艾里斯完全没发现身后这份临时的“革命友谊”，还在冰柜里翻着冻肉发愁，“可您还需要处理公事。每天都过来我这里，真的好吗？”

　　特别是麦唐纳岛的事情。越早处理完他就能越早带胖豆去治病，结果这位储君殿下还搁这儿来蹭饭。也太不讲究了。艾里斯生闷气。

　　“最近也没什么要我出面的事。更何况，”杜兰耸肩，“你尽力把我伺候开心，我才更有力气工作啊。”

　　说的他像个老虎饲养员了。艾里斯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只能随他去了。这几天他小小的厨房里，已经多了两个巨大的冰柜，里头装满了他以前只听说过名字的罕见食材。而不管他怎样婉拒，杜兰的理由都一套一套的，让他拒绝不能。

　　算了，反正他也给钱，就当是个特殊的私人订制顾客吧。艾里斯叹了口气，转身，“那我这几天尽量研究研——”

　　艾里斯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马上就要送餐了，你们——”烤盘上的饭团摆得整齐，一眼就知道少了多少个。艾里斯简直眼前一黑，熊孩子双倍加成也就这个级别了。

　　他气不过，还不能骂尊贵的储君殿下，索性一步冲上去，揪住胖豆的胖脸，左右晃了晃，瞪他，“你也跟着吃，嗯？看看你这身小胖肉吧！”

　　艾里斯伸手搓他软软的小肚子。胖豆被掐住了痒痒肉，不由嘿嘿笑了起来，一边扭着躲，一边委屈兮兮地辩解，“胖、胖胖没拿，苏苏拿的。”

　　“他拿你就吃？是叔叔又不是爸爸，怎么这么听话？”艾里斯没好气给他一个脑瓜崩儿。杜兰个理亏的，还在旁边毫不脸红地跟着点头。胖豆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真是没人爱的小可怜，两头遭殃，抱着小胖手噘嘴。

　　扬这时匆匆从前厅跑过来，“老板，我现在就过去了。餐齐了吗？”他边走边朝杜兰行了个礼。

　　前几天他看到杜兰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吃饭的时候，差点儿给吓跪下了。到了今天，扬都已经习惯到快把杜兰当客厅绿植了——可见这人来得有多频繁。

　　艾里斯叹了一口气，“分量可能不太够，现做来不及了。我昨晚熬的那高汤，你舀些带过去吧。”

　　杜兰顿时瞪大了眼睛，高声喝道：“谁敢！”

　　扬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把汤勺都给扔出去了，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怎、怎么了，殿下？”

　　艾里斯冷漠道：“哦，没事。殿下是觉得光给汤有些寒碜，你再多捞点鸡肉。”扬战战兢兢地“哦”了一声，觉得如芒在背。他就是舀个汤而已，怎么全身发寒呢？

　　杜兰板着脸不说话，眯着眼和艾里斯对视。扬不敢细看，只觉得空气中一片刀光剑影，还不晓得为什么。前边一头老虎、后边一头美洲虎……他哪敢说话。

　　“老、老板……快迟到了。”他差点儿要哭出声了。

　　艾里斯挥挥手，“你去吧。”扬忙不迭地窜出门去。

　　他一走，杜兰就立刻质问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行为？”

　　与虎同行的法则一：永远不要尝试从老虎嘴里抢食，除非老虎主动分享给你。

　　在自然界里，许多驯兽师就是靠每一次“虎口夺食”，再由自己分配食物的行为，来反复地在老虎心中确立权威。只要一次抢食失败，下一次，老虎很可能就知道了你是可以被打败的，从而发起致命的攻击。

　　而艾里斯，竟胆敢把他馋了一上午的鸡汤给别人！给别人！杜兰温柔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嘴里的牙齿已经磨得咔咔响了。

　　艾里斯哪里知道那么多，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给客户送餐的行为啊……”一碗鸡汤的事，搞这么夸张呢？艾里斯在心里默默吐槽杜兰的大惊小怪。

　　“浮夸”的储君殿下已经出离愤怒了，冷声连问：“那是你客户的鸡吗？嗯？那是我亲自抓的鸡！我亲自看它被拔光的毛、亲眼看它进的锅！”

　　可拉倒吧，还“亲自抓”，就是从地上把笼子拎给艾里斯而已。还“亲眼看”，再看这鸡也和你半毛关系没有啊。这殿下，怎么这么幼稚……艾里斯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但嘴上还要越发熟练地安慰，“这不是看您前天赏我桑德鸡了吗？普通的凡鸡当然就配不上您了。”见杜兰还是满脸不高兴的模样，艾里斯又加码道，“烤鸡，殿下吃吗？”

　　杜兰耳朵动了动，脸上还是一派冷漠，“……”他横了艾里斯一眼。

　　艾里斯收到暗示，用的语气和哄杜维特吃药时一样，“烤鸡也做，炸鸡也做，殿下吃辣吗？再做个口水鸡好不好？”

　　杜兰轻咳一声，先前的愤怒消失得一干二净，还装模作样地继续昂下巴，“辣，吃也吃得……先看看你做的怎么样吧。”

　　艾里斯脸上假笑男孩，心里口吐芬芳，“好，那我现在就给尊贵的您做尊贵的鸡去。”

　　吃完，就尊贵地再您妈的见吧！艾里斯把鸡剁得砰砰响。

　　虽然是第一次吃桑德鸡，艾里斯还是充分发挥了手艺。做烤鸡他是特别擅长的。

　　桑德鸡的个头足有火鸡那么大，肉质却极为鲜嫩。杜兰带来的桑德鸡也是皇庄里专人饲养的。每天吃的是高蛋白昆虫拌米糠，日常活动是被一群凶猛的薮猫、狞猫追得满世界扑腾，一身腱子肉不知道多壮。

　　艾里斯把一部分做成新奥尔良烤鸡翅、鸡腿，刷蜜烤制的鸡皮略带焦脆，里头的肉满口出汁，嫩滑惊人。

　　鸡腿去骨，做成凉拌酸辣鸡爪，皮嫩Q弹，啃完还想吮手指。

　　鸡肉从鸡骨架上剔下，耐心蒸熟，浇上红彤彤的辣椒汁，做成口水鸡，入口即化。

　　最后是还挂着许多肉的鸡骨头，做成麻辣鸡架，配上烤得香香的馕饼，解馋又饱腹。

　　一鸡四吃，要什么口味就有什么口味。杜兰吃得满嘴油光，打着饱嗝理了理袖子，才突然一僵。过了一秒，又抬起头，迎着艾里斯不解的眼神，镇定地把袖子里的一张小纸条摸出来给撕了。

　　这纸条还得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说起。杜兰那晚让人送走斯宾塞，沉默地回到酒店，竟破天荒地问了埃德加一个古怪的问题：

　　“为什么……”他紧紧皱眉，“我想要把自己的衣服和袜子都脱了，送给艾里斯？”

　　埃德加直接懵了。不说这有多么伤风败俗，你一个高贵优雅的储君殿下怎么能想这个呢？！脱袜子送人是什么弟弟行为？！

　　他满脸茫然地与杜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直到杜兰烦躁地一摆手，“算了，不和你说。”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莫非……”他讷讷道，“您是想求偶了？”他也不是很惊讶。毕竟在异化人里，这种突发的“一见钟情”和后续的“拔X不认人”的情况都是很常见的。

　　杜兰淡定地白他一眼，“你求偶想给人送袜子啊？”

　　“不是。”埃德加哭笑不得。杜兰从小没见过什么同类，唯一的爷爷平时也不见他。杜兰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缺失。埃德加倒是专门做过培训，此时就耐心和杜兰解释，“雄性老虎主动求偶的方式，和雌虎一样，一般是在领地边界留下自己的气味。”

　　“同类之间一闻到气味就知道对方进入了发..情.期，并且能大略估计年龄、身体健康程度等等，如果没有别的雄虎来竞争，一般会相互摩擦皮毛、嗅气味，来做最终的决定。”

　　“您是帝国的储君，整个泰格大陆都是您的领地。而把身上带有您气味的衣物送给艾里斯，或许就是这种行为衍生而来的。”

　　“只是……”埃德加苦笑一下，“黑尔先生已经有孩子了。您今夜也看到了，这……”

　　尽管泰格对皇后的要求很低，但虎种异化人，是不会允许妻子留下别人的孩子的啊！殿下第一次恋爱，就不要挑战这么高难度的血腥模式了吧！

　　杜兰一脸高深莫测。过了两秒，他装作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转头，自顾自地安排起来，“袜子当然不能送。送肉吧。雄鸟求偶还筑巢呢。”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没出息。”搞得埃德加欲言又止的。

　　“就算是……”埃德加知道杜兰是别人劝不了的唯我独尊性格，叹了口气，“算了，那您尽量收着点儿，别随便和他发脾气，好不好？求偶也是门技术活儿，您毕竟是第一次……”

　　他忧心忡忡，“要不我写张‘莫生气，生气没老婆’的条子，您藏袖子里随时记着吧？”

　　“……”杜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滚！”

　　埃德加滚是滚了。但……杜兰把撕碎的小纸条扫进垃圾桶，迎着艾里斯的眼神，露出了一个故作优雅的微笑。

　　……这TM哪里说得出口？他今天对艾里斯发火的理由，居然是一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