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进宫
秦子钰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而后退回了身去坐着,一手搁在小桌上,同另一只手一道儿拿了玉玦穗儿把玩着。
吴钟见着秦子钰在此似乎并无意外,只是看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而赵清允又巴巴地望着自己等着听事儿的样子时,便晓得怕是秦子钰还未提及。
“少夫人,宫里传来口喻,请夫人、二公子与少夫人一道儿进宫。”
“进宫?”赵清允吓了一跳。
她在秦府这么些年,虽一直晓得陛下与秦家的关系不一般,然她不曾进过宫,便是陛下的龙颜也只是在秦子让所谓的葬礼之上见过一眼,今日怎突然要进宫了。
见着吴钟点了点头,晓得自己未曾听错,便转过头来看向秦子钰,见他丝毫不见惊讶之事,似乎早已晓得此事。
“你早便晓得了?”赵清允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着,见着他点点头,顿时有些恼了,“你早便晓得此事,却放着正事不提,一直同我东拉西扯的说闲话?”
吴钟听了赵清允的话,立刻心领神会,只抬手一揖,也不管赵清允见没见着,便悄然退出了屋去。
二公子惹下的祸事,他可不想趟浑水,自也不想看什么热闹,免得受无妄之灾。
“这不是怕吓着你,正想着如何同你说嘛,谁晓得吴钟便来了。”秦子钰憋了憋嘴说道,那模样,还像是她怎么欺负他了。
赵清允无力抚了抚额:“敢情你还嫌吴钟来得太早喽?你适才不说,我现在晓得了才是惊吓,但凡你方才进来便说了,此时我衣裳都换好了。”
说罢话,忙叫夏蝉去寻合适的衣裳中,只奈何她们主仆二人也是半斤八雨,根本不晓得穿什么衣裳才不至得冲撞了宫中的陛下与皇后,或是贵人。
看着她们二人在梢间翻箱倒柜,秦子钰站起身,冲着赵清允道:“你不必换衣裳了,这一身便挺好的,你总不至于想换身将皇后都比下去的锦衣华服吧。”
说着,径直走到了一旁的妆台前,打开妆匣拔了拔,从里头又挑出根红梅金枝簪,一边说着,“你再添根簪子便好,也不必再打扮了,免不得要误了进宫的时辰,这可是大忌。”
赵清允一听,也不敢耽搁了,想着他终究是进过宫的人,便听了他的话,径直上前取走了他手中的簪子,就着镜子手忙脚乱的往头上插。
只是镜子模糊,她总觉得瞧不真切,插上后又觉着怪怪的,便打算叫正将翻了崃的东西往箱笼里塞的夏蝉过来帮自己一把,不料被他抢了个先机,抽走了手中的簪子。
扶了扶她的头,他看了眼铜镜,而后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慢慢将簪子插了进去,而后又看了眼铜境中的人,方笑了:“走吧。”
因着进宫,闲杂人等并不好多带,赵清允干脆只身随着秦夫人进了宫。
头一回进宫,赵清允万分紧张。
她虽在秦府住过几年,只是后来十年都在瑞阳老家,根本无人教导她宫中的规矩,彼时秦太夫人倒是请了有名的教导嬷嬷来教几个姑娘家,只是那些规矩自是与宫里头的不好比。
眼下便是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只能靠秦夫人了。
到了宫门前,秦夫人与赵清允换了宫中的马车,径直往后宫而去,至于秦子钰,则是去了陛下处,听说秦怀安也在陛下那儿商议着正事。
马车又行了片刻方停下。
宫娥上前搀扶着二人下了马车,秦夫人回头看了眼略显然紧张的赵清允,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莫怕,皇后是个极好的人,平素里你是如何与我说话的,对着她也一样。”
赵清允离言,忍不住嘴角扯了扯,心里更忧虑了。
本还想着秦夫人可指点自己一二,如此听来,怕是她也未必会以正经之礼相待。
也是,秦夫人可是长公主,与皇后是姑嫂关系,自是不同的。
可便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着皇后那样随意说话啊。
战战惊惊地随着进了一个殿门,走了数十步进了一间正殿,然里头只有几把空椅子,她也未敢多打量,只随着继续往后走去。
到了后头,方是居室,皇后便坐在右侧的罗汉床上。
“瑞阳见过皇嫂。”
秦夫人站于厅正中,冲着上座的皇后一礼,而赵清允却不敢当真学着秦夫人的模样,于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俯身就是叩了个响头。
“这,可是你们口中的清允丫头?”见着秦夫人点了点头,皇后笑了,“这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岂不是同我疏远了,往后啊,跟着子让他们叫我舅母便好,不必同舅母客气。”
赵清允还未自报家门,皇后便抛下这番话来,原本在心里盘旋了许多的恭维之言,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在秦夫人提醒之时,方又叩了个头,算是谢了恩。
皇后与秦夫人很是熟捻的模样,一坐下便起来话。
因着她头一回见皇后,便是坐在末尾处,也免不得若得皇后注意。
“这丫头,长得极是标致,确如你所言,谁人见了都欢喜。”皇后将之细细打量后,说道。
秦夫人点点头:“是啊,我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又一直在我婆母身边,被教得极好。唉,说起来,也是子让没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偏生……也怨我。”
说着她,免不得又绕到了秦子让处,若得皇后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虽说秦子让是被南临国的人害死的,但终究是陛下这个亲舅舅私心人弄到战场上去的。
这刀剑无眼之事,她当初也极力反对来着,然秦子让也是个有心气的,后来当着百官的面主动请缨,陛下也只好答应了。
结果出了那样的事,如今陛下都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自家亲妹子了,也亏得秦家还有一个秦子钰,不然怕是只能将自家的儿子过继过去了。
“不过,皇嫂也晓得,这种事我也算是个过来人,晓得此间辛苦,我更加不是那迂腐之人了。”
赵清允体会了体会秦夫人此话,总觉得她这话背后似有什么深意,却一时半刻不得要领,只好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还年轻,自不好顶着一个秦家大少夫人的名头过一辈子,我也同她说了,日后她有了两情相悦之人,我便将她当作女儿一样嫁出去,秦家也就是她的娘家,她的依靠。”
皇后自然连连说好,也表达了一番自己往后会将她视作亲外甥女的意思,而后便将话题扭开了,说起了各自近来为打发闲时做得事儿,末了,也不知是谁人起得头,说到了秦子钰。
倒也没说什么旁的,不过是皇后顺带说了一嘴。
“子钰这孩子,陛下晓得他鬼点子多,便让他帮着想想法子,此回阵前换帅,陛下受到的阻力不少,若是子钰能想到法子堵了那些人的嘴,便是替陛下解了燃眉之急了。”
赵清允只从此句话上头,听出来了一些事儿,觉得最吃惊的,自是阵前换帅这四个字。
便是她一个文弱女子,都晓得阵前换帅乃是兵家大忌,她虽不是很清楚这个大忌到底有多大,却也觉得,定是影响不小。
陛下听来也不是个昏庸无能之辈,怎会有此念头,也不知如今的前方是何人统帅,又是何故叫陛下动了这心思。
再一细想,又忽然想到这战事是何时起的,临去瑞阳前,倒是听说陛下有意要征战临南,没想到这么快便打起来了,而她竟是一无所知。
无所知倒也罢了,也不晓得瑞阳是否会受此次战事影响,或许她还是给秦子兰他们写封信吧。
皇后与秦夫人说得兴起,赵清允挺直着腰杆呆坐着,便是连口茶都不敢喝,生怕自己稍稍一动惹来她们的注意,自己眼下还是越不让她们有所察觉越好。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两位身份景贵的女子还未有停话的念头,赵清允慢慢地扭动着腰肢,想稍稍缓解下酸痛的感觉,才动了一下,便听得有宫娥来通传,道是秦子钰来了。
一听得秦子钰来了,她还是开心的,毕竟自己只听到他的名字,已觉安心不少,有他在旁,她更能定心了。
“便晓得他在陛下那里呆不住,要往我这里跑的。”皇后笑着说道,吩咐了宫娥将人领进来。
而一旁的秦夫人也笑了笑:“还不是因着皇嫂您宠他,都把他惯坏了。”
说话间,秦子钰已进得殿来,给皇后正经的行了个礼后,才笑道:“舅母,陛下只想着让我替他办事,连口茶都不肯赏我,没法子,我只好来舅母这里讨茶吃了。”
皇后闻言,乐了,忙又吩咐人替他上茶上点心。
秦子钰道了谢,便到赵清允身旁的椅中坐了,回着皇后的问话。
只是,皇后毕竟还是与秦夫人有话聊,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回到了秦夫人身上。
赵清允呆呆地坐着,不晓得这般似酷刑的面见何时才能结束,正烦心着,忽觉着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微微侧过头去,见着竟是一块糕点。
再挪了挪视线,原是他正拿了块糕点往她手里塞,她悄悄推了两回,他却是很执着,没法子,她只好先接了。
也不知皇后是不是瞧见了二人私底下的小动作,赵清允拿着糕点正进退两难之时,忽听得皇后开了腔。
“清允,吃些糕点先垫一垫肚子吧。”说着,又看向秦夫人,“今日,你们留在宫里用了午膳再走吧,我都命人备好了,稍晚些陛下也会过来。”
皇后留饭,那是极有面子的事儿,只是赵清允却着实有些不情愿,然也无可奈何。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陛下便同秦怀安一道儿来了。
六人围桌吃饭,明明看着似跟家宴一般,赵清允都不怎么敢动筷,色香味俱全的御膳吃进嘴里,她也实不知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几人总算放下了筷子,她也忙搁下了,听着他们又闲谈了几句,陛下称有要事需处理,便先行离开了。
陛下一走,秦怀安与秦子钰两个外男也不便久留,四人干脆起身请辞,离了皇后的宫殿。
出了殿门,赵清允总算松了口气,看着前方秦怀安扶着秦夫人慢慢前行,她仰了仰头,又反手揉了揉腰肢舒缓着筋骨,忽觉有一个力道落在腰间,她蓦地回头,果然是秦子钰。
她伸手一拍,便打开了他的大掌,惊得脸色都白了,慌忙地看向四周,还好,所幸无人瞧见。
她又回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行去。
他着实大胆了,虽然她嘴上不说,但私心里乐得与他亲近,哪怕他只是一时兴趣的戏弄,她也甘之如饴。
只是,眼下在处处有耳目的宫里头,他如此行事未免大胆了些,便只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她也不能由着他瞎闹。
然走了两三步,忽又被秦子钰拽住了,连个声都来不及发,便被拖入了一旁的小径,嘴也被他捂住了。
似乎前头的两人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嗯?子钰他们呢?”
是秦夫人的声音,惊得站于一方景石后头的赵清允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也该晓得自家儿子的性子,八成是拖着清允去园子哪里逛了。”秦怀安说着,又像是劝道,“随他们去吧,清允头一回进宫,四处瞧瞧也好,咱们先回去吧。”
之后便未有人声传来,秦子钰也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一得了自由,她便退后了一步,瞪着他说道。
他却嬉皮笑脸的笑了笑:“你听见了,带你四处转转,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罢话,便拖着她的手,往前奔去。
秦子钰似乎对皇宫很熟,想来他定是时常进宫吧。
眼下她被他拖着到处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与宫娥内侍,也不知被带到了何处,若此时被他丢下,她也只有束手就擒,等着侍卫将她抓起来了。
为恐自己被人当作歹人,她只好跟着他四处转,直到上了一幢高楼。
她不晓得那是宫中何处,只晓得随他上了高楼后,放眼望去,竟望见了一片火红。
“那是枫树林。虽说城南的枫树林也极有名气,只是如何都比不得宫里这处。”他说着,转头看向身旁之人。
兴许是方才跑了几步的缘故,她双颊微微泛红,凤眸远眺,红唇微勾,神情欢悦,那模样,瞧得他恨不得将自己也投到那林子里去。
“真好看,只是为何颜色不一样呢?”她问着,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怔了怔,随即回神道:“只因那林子里栽了五六个品种,颜色也深浅不一,花匠在种植之时便已根本枫叶的品种颜色,将之排列起来,才有眼前这副盛景。”
顺着他的指引,她的目光缓缓划过枫叶的红色从浅至深,似秋日层层叠叠夕阳之色,叫人惊叹。
“如何?这等景致,不枉你随我走这一趟吧。”他挨着她的肩撞了撞,也撞回了她微微有些散开的思绪。
不自由主的,她缓缓点了点头,扭头看着他:“那你也可直说嘛,又何必偷偷摸摸的,与爹娘直言也没什么。”
他摇摇头,瞧着她的眼神像是说她天真的样子:“你若真同他们说了,你看他们会不会让你来。”
她撇了撇嘴,最终未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忽然想起了皇后说得那话,便问了一句:“我适才听皇后说,陛下想阵前换帅?”
他应了一声:“咱们出发去瑞阳之时,大军开拔,如今已至边陲驻扎,只是忽又传出统帅季安通敌之事,陛下着实不放心,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将人换下来再说。”
“毕竟,此事涉及无数百姓的性命,亦事关北奕的国运,咱们冒不得险。”
原来战事还未起,也怪道眼下还平静着。
“那陛下是何意?如今的统帅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还有人反对换帅不成?”她不解问道。
按理,但凡被按上通敌叛国之罪,怕是也无人敢再与之站队,陛下提出换下此人,应不至于有人会反对才是啊,毕竟事关百姓,百官定也不想做那千古罪人,被人载入史册。
想来还是有旁的原因吧。
作者:进宫也不忘占便宜,小钰钰是坚定走占便宜的道路不动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