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得不说皇后是极有先见之明的,她预料的半点也不错,两个月后,在秋闱放榜后第三日,就有数十名举子联名自发登功名楼,击起悲颂鼓,状告至御前。

  这些举子皆是落榜人士,其中不乏早在京中就才情远扬之人,但无一幸免,他们因为不屈端王淫威之下,亲眼看自己断送了前程,都说十年寒窗苦读日,一朝金榜题名时,又何止只是一年十年。

  多少寒门士子,三岁启蒙,五岁学文,七岁作诗,几经辗转,又勤学多年,才能得一个秋闱的机会,更别说这其中还有许多老生,两鬓已斑白,仍坚持不懈,多次进考,只为能奋志科名。

  而端王此举,无疑是断了众多考生的生路,正所谓狗急跳墙,兔急蹬鹰,任他即将登位太子,成为大梁新皇,但那些举子们也是一股劲儿往前冲,直接告到了皇帝跟前。

  于是乎,一场舞弊案就这样浩浩荡荡拉开了序幕。

  端王深陷其中,即便皇帝有心保他,可悲颂鼓已敲,等于告诉天下百姓,大梁科举场上的腐败黑暗,士林愤痛,民怨弥重,此事若没有一个交代,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国之根本动摇,这个风险,端王担当不起,皇帝也担当不起。

  大理寺和刑部两两联手,开始对此案进行了彻查。

  明面上,这是那些士子和科举腐败之间的战斗,可暗地里,却是端王和梁瑾之间的较量,搜罗证据,唆使改口,一一手段皆是浓墨登场,在进行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却并不是以谁输谁赢落下的,而是那个怀有身孕的端王侧妃,在慧贵妃面前说漏了嘴,原来她腹中怀的,并不是端王之子,而是端王授意,让她和府上一个侍卫交欢,才有了如今这个孩子。

  端王本人,实际上在她们进府第一年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们房中,这些年,晚上一直是宿在门客弥安那里。

  这无疑是平地炸出一声惊雷,慧贵妃急急将此事报给了皇帝,皇帝勃然而怒,召端王进宫,紫宸殿的大门关上,几个时辰后再开,随着端王一道出来的,还有一道延后立太子的旨意。

  而端王侧妃被迫落胎,门客弥安则被强行赐死。

  秋闱重开,圆了那些举子的梦,择定礼部尚书柳宾容为主考。

  看似是风浪已定,端王已经失了帝心。

  进了九月,五行山行宫迎来了一道旨意,乃是圣上急召熙王进京,并让蒋含娇同行。

  接过旨意后,皇后十分纳罕,又问那京城来的奉旨内监,“陛下只叫柒儿和蒋女官一起进京,没提本宫和太后娘娘么?”

  奉旨内监垂头应是,“如今端王殿下失了圣心,寿王殿下又不幸身亡,陛下唯有熙王殿下了,说这么多年没见,想瞧瞧殿下如今模样。”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皇后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那蒋女官呢?她为何也要一同回京?”

  奉旨内监怔了一下,赔着笑道:“陛下的旨意,奴才又哪里能晓得。”

  临行前一夜,皇后单独叫了蒋含娇进来,给了她一只小玉匣。

  她重重嘱托道:“这道旨意来得古怪,五行山离京城又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本宫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带回京,若真有什么不测风云,或许能够力挽狂澜一把。”

  冰凉玉匣小小一方在掌心,蒋含娇心中有惊有疑,点头应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皇后阖起三分眼睑,眉目平坦,有深长的意味,“是本宫的凤印,见印者,如本宫亲临,必要时刻,能召令禁卫军。”

  提及禁卫军,蒋含娇手指颤了颤,京城禁卫军共一万,职责是守城安定,轻易不能动,若动,则是京城大乱,兵戎相见之时。

  蒋含娇深深一拜,将玉匣收进怀中,“娘娘放心。”

  旨意催着急,几乎是第二日就匆匆跟着内监一行人离开了行宫,熙王是十年来第一次走出五行山,记忆中的京城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能瞧见山道越来越远,自己正在慢慢出去,兴奋不已,见什么都新鲜。

  “蒋妹妹你看!那里有酒幡,好多人,好香的酒呀!”

  相比于熙王的雀跃,蒋含娇更是心事重重,袖子一直覆在怀中玉匣之上,见熙王喊她,也不过是勉强一笑,“是很香,应当是个酒肆。”

  他们已经出了五行山,按照这样快马加鞭的速度,也需要七八日的功夫才能抵京。

  马车停了下来,当是休整,外面一阵嘈杂声,随行侍卫和内监打酒买干粮,熙王见周围景色甚好,拉着蒋含娇下车。

  “蒋妹妹,我们去那里看看!”

  他们应当是停在了一个镇子前的官道上,路边两旁三四家酒肆,不远处附近村民们支起几个小摊子,卖些自己编织的小玩意儿。

  熙王瞧着稀奇,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蒋含娇生怕他走丢了,只能跟着他。

  看完一遭,正要回来,就看见马车前那些侍卫正焦急着。

  那个奉旨的内监见车内没人,脸色铁青,呵斥手底下的侍卫道:“你们怎么看的人,一个小姑娘,一个傻子,这都看不住,要是叫他们跑了,端王殿下非得砍了你们的脑袋!”

  一声‘端王殿下’,让蒋含娇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拉着熙王就要跑。

  “走!快走!他们根本不是陛下派来的!”

  熙王一脸茫然,被蒋含娇拉着跑了两步,突然她后颈传来一阵刺痛,两眼一抹黑,直接昏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蒋含娇感觉到手脚皆被什么束缚住了,连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嘴里塞着布被堵了起来,奋力挣扎,也不过轻微一两声,连呼救也叫不出来。

  她靠着慢慢支起身子,手被强行扣在了背后,便只能凭感觉摸索着,摇晃的车厢,结石的木板,应当还是在马车里。

  恢复几分力气后,后颈仍是吃痛,她拿手慢慢往前探索,直到摸到熙王头髻上惯常戴的一支玉簪,如此,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熙王一点动静也没有,蒋含娇猜测他还没有醒,只好靠着木板,将耳朵贴上去,去听外面动静。

  有几声交谈,侍卫们声音不小,也没刻意压低,所以蒋含娇隐隐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要不是老子眼尖,撒尿回来正碰上,非得让车上这两个跑了!”

  “嗐!别提了,那个老太监自己在瞎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背后是端王一样!”

  “哎,你们说,这端王假传圣旨,把熙王和那个女人弄到京城去干什么?”

  “这谁能知道呢!京城现在都变了天了,早在三日前就封了城门不许进出,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那我们以后会不会被问罪啊....”

  “呸!问什么罪,我们又不知道那圣旨是假的,按吩咐做事而已,更何况这以后天下都是端王的。”

  “倒也未必,不是还有个熙王吗?实在不行,承安郡王也行啊!”

  “嘿,熙王就是个傻子,至于承安郡王,谁愿意把自己吃到嘴里的肉给吐出来。”

  “散了散了,反正不管我们的事....”

  蒋含娇每听一句,心都往下沉一分,她的指甲死死扣住木板,生生劈断了两根也毫无察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京城被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里面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梁瑾,秦远,明珠公主,钟子明,许允,刘衍明....这些人如今,都还活着么...

  她实在不敢再往下去想,端王狠辣,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突然帷帘被掀开,外面光照进来,蒋含娇即便是被蒙着眼,也能感觉到刺目,往后躲了躲。

  那奉旨内监的声音响了起来,“哟,醒了啊。”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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