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后(完)22
花荣不瞎,玉剑对叶棠的眼神他看得清楚,别人也看得明白。只是这是别人的私事,又没有人敢去挑战叶棠或是玉剑的权威,所以人人都只敢在心里嘀咕。
现在花容虽然是在问,手却是扶在叶棠腰上的。叶棠感觉自己闻到了醋味。
低头轻轻咬了花荣鼻子一口,叶棠笑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为了利用玉副将而与他在一起,也不会为了谁的拥趸与谁在一起。我与你在一起是因为想与你在一起。”
末了叶棠拍拍花荣的胸口,眯着凤眼笑:“心放回去了?”
花荣面上又是一红,他握了即将离开他胸膛的叶棠的手,让她的掌心久久地贴在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胸腔中的鼓动。他要她知道,这颗心只为她而跳。
塔塔尔既死,残存的蠕蠕与草原诸部也无力再抵抗叶棠大军。柔然之乱已平,许多人都以为四海营起码要庆祝个三天五天,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结果叶棠仅仅只休养了两天就命令拔营。
马平洲死了。
自打林春生赴任戍边大将军,铜城之外的马平洲就陷入了软禁状态。李琨派来的人日日夜夜的盯着他,料定带领四海营的马家子嗣定是受他指挥。
马平洲听到女儿一路凯歌的消息既激动也唏嘘,待被李琨的人监视并软禁,他心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后悔:他本不想相信皇帝如此心狠歹毒,能一日夫妻百日恩都不念地杀死自己长女。还能在他的大儿废了脚,小儿受了伤,他也表现出愿意忠君而死的意志后还拿着马家开刀。
可现下,他的女儿正为了大历的百姓出生入死,大历的皇帝却想用他这个当爹的来威胁他的孩子。
马平洲只余一声叹息。
他活着他配下的人就会以他马首是瞻,不会愿意臣服他的女儿。而他活着也给了皇帝以孝道要挟女儿的机会。
他死了,皇帝就没了要挟女儿的人质,逼死他的皇帝就是千夫所指,女儿诛杀暴君就有为父复仇的大义。既然他想要作为忠臣而活,又不愿孩子们为他所羁绊,那便让他这条苟延残喘至今的性命被用在最适合的地方吧。
划破自己手指,马平洲在内裳上血书一封,命亲信小心带出,自己则自尽在定海营中。第二日定海营与铜城里便传出消息:皇帝派进定海营的官员为了逼迫镇国公交出兵权,虐杀了镇国公。
不止一个官员想要按下这以燎原之势开始四处疯传的消息,然而不到半天的功夫这些官员已尽数死在定海卫的手下。镇国公的血书被公开,皇帝公然杀死皇后的密辛以及皇帝为了权势残害忠良的事迹被传得沸沸扬扬。饶是各地地方官都想过防民之口,然而他们又哪里有功夫去管几句话的事儿呢?
水害旱灾跟着来,到了秋收的日子南方竟是十里田收不出一石粮来。北方旱灾没有那么严重,可北方闹了蝗灾。而大量涌入北方,什么活的死的都敢下嘴的难民带来了时疫。
就连京城里人人都在咒骂天子无德,妖妃祸世,这才引来了如此可怕的天灾。
听人来报自己施粥的摊子被灾民给砸了的林清秋猛然站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好心好意地施粥给这些灾民吃,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不领情也就算了,这些灾民如何还要唾骂我与皇上!?”
下面太监与宫女跪了一地,人人都瑟瑟发抖,只道是:“愚民不懂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这种套话怎么能安抚得了林清秋?她就不明白了,小马后奢侈无度,又是在灾民大量涌入北方、进入京城时大肆为大马后修建什么功德塔,又是一次次地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来来回回拿着那么一座本来轻易就能建好的塔作妖,怎么现在京城里的人一听见小马后的。名字就是涕泪连连,每到做法事的日子就有人去庙里给小马后点长明灯?
林清秋恨恨地咬着指甲,把自己指甲咬开裂了都没发现。下头跪着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又哪里会有人告诉林清秋:救急不救穷,施粥不是长久之计。她拿着国库的钱施粥,等于是用一般百姓交的税收养着灾民。此种举措朝臣们如何能支持?
叶棠折腾那功德塔是为什么?她当然不是真的相信什么冥福阴德的玩意儿。建塔是需要人力的,你雇人修塔,自然就要给对方工钱。叶棠拿自己私库里的钱去雇佣那些灾民难民,这等于变相为灾民难民提供了糊口的活计。
有能肯干的人有了糊口的活计,清苦虽清苦,但可以逐渐在京城里安顿下来。
施粥呢?先不说国库的钱经过层层盘剥,真正拿去做了粥的能有多少。有些懒汉光等着救济不去干活,粥摊上他们占着自己身板儿比老弱病残、妇女小孩壮,直接就把真正需要救济的人挤一边去,自己则吃了个肚儿圆就该睡睡,该玩儿玩儿,仿佛一群猪猡。也就是这群猪猡发现粥摊的粥里米越来越少,汤水越来越稀后大骂林清秋妖妃祸世,还砸了她的粥摊。
林清秋只觉得自己摆个粥摊就成了普度众生为人称道的菩萨,却没想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且她授出去的鱼还全喂了白眼狼。
李琨在含光殿里坐着。他和林清秋不同,他已经接到了消息,说领兵朝着京城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皇后。
对,马玉英至今还是他的皇后。因为在她“死后”,他并未重新立后。不是他没那个机会,他只是……不想。
为什么会不想呢?是怕文武百官认为他色令智昏?是怕史官在史书上书他坏话?还是担心林清秋入主栖凤宫后会抹掉那个傻大姐曾经存在的痕迹?
李琨不愿去想。只是催眠一般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过度刺激前朝那些老顽固们了。
现在李琨回过头去再想那些日子,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马玉英哪里傻了?傻得明明是他!
一月,年关将至。北方冷得厉害,四处都是大雪封山。
给叶棠煮了热茶的花荣见叶棠赶路行军一路辛苦,连眼睛下面都有了青黑的颜色,忍不住劝她:“将军,您何必急于一时?今年天灾不断,四处都是**。不用您打到京城,只要再多拖些日子,那狗皇帝自然会为其他人所杀。”
叶棠也没跟花荣客气。她把花荣手里的茶搁一边,自己就把花荣当成了大号的暖宝宝抱在了怀里。
一回生二回熟,花荣也习惯了叶棠时不时就要他亲亲抱抱的举动。只是他面皮薄,非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愿意与叶棠亲昵,每每日照晒不黑的白皙面庞上还总是会泛出红晕。
欣赏了几秒花荣面飞红霞的模样,叶棠才心满意足。她散了花荣的头发,道:“我着急可不是为了杀那位。”
“那您是……?”
“现在是冬天,有冰雪封着时疫蔓延得还不算快。但若再没人管,等开春了,万物复苏冰雪消融,时疫也跟着卷土重来。今年秋天雨下不来,粮食四处欠收,冬天又这么冷,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死了的人又会变成多少人的盘中餐……”
手指滑过花容的发丝,叶棠望着花荣的眼睛,目光却没有凝在花荣身上,而是投向了广袤的大历疆土。
“杀人何其容易,难的是救人啊。”
花荣闻言肩头一动,忽然就明了了叶棠的想法。
“是,将军说得对,杀人何其容易——”
想要拯救一个国家,却不是杀了狗皇帝换一个天子就能成的。
大年初一这日大历京城无血开城。叶棠骑马经过的路旁跪的全是平民百姓。
李琨站在大殿之上,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
“皇上!皇上您怎么还呆站在这里!?”
林清秋恨铁不成钢地拽着李琨的袖子,摇晃了他两下。见李琨依旧呆着不动,只有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林清秋气急怒极,一巴掌扇在了李琨的脸上。
“醒醒!皇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样!方才殿前军来报,叛军撞开南门了!您快调集军队拦住他们啊!”
“拦……?”
李琨这才有了表情。他转过头去望着林清秋似笑非笑:“朕拿什么拦?”
何家的虎符确实在德妃嫁入宫中时就到了李琨手上,所以何太尉挂印不告而别后李琨也没有特别在意何太尉的动向。
哪知到了要调集军队的时候,他把虎符给了亲信亲信却指挥不了何太尉留下的军队。他拿着虎符亲自走了一趟,总算集合起一支大军,然而养军需要粮草。赵首辅辞官后带走了他那一派系的官员,以往置办军中物资的人大多都在这些离开的官员之中。
粮草硬筹当然是筹得上的。高门大户受此盘剥直接就把盘剥平行转移到平民身上,皇帝要他们交粮,高门大户吐出去多少就要从百姓和隐户身上吃回来多少。更别提林清秋那边还在大张旗鼓地烧着国库的银子四处施粥,活脱脱是敲骨吸髓的恶鬼在沽名钓誉。
死到临头李琨也动了要拿贤妃德妃威胁何太尉与赵首辅的念头。不想三妃早就抱团,冷宫里偷偷装上了外头打不开的巨型绞索,冷宫大门一关,那是连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冷宫为了防止里头的宫人逃出去,那可是建得跟大狱似的。现在大狱变碉堡,就算李琨肯让军队进入后宫强行打开冷宫,可外头已经无血开城,他有的兵力都调去阻拦叛军了,他哪里还分得出更多的人手来去抓三妃?
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一败涂地,李琨那尊贵的骄傲摔在泥地里,直接摔了个稀碎。如今他自知回天乏力,也就不想再露出更多丑态。
林清秋见李琨这般没用,只恨当初自己眼光太差,怎么就没有留在塔塔尔身边。塔塔尔虽血腥残暴了些,但也更有担当。若是他,必定是自己死了也要先挡在她身前的。哪里会如李琨这般?
思及此林清秋推开李琨就跑了出去,她还有她的后招。
只可惜林清秋整天沉迷宫斗,今天为了裙子能和这个宝林闹一闹,明天能为了一碟甜品收拾收拾那个婕妤。朝堂之事她没多大兴趣,李琨又故意瞒着她塔塔尔已经战死的消息。林清秋清楚塔塔尔的性格,听闻柔然大败,只当塔塔尔远走他乡,只待机会卷土重来,却不知道塔塔尔已然连灰都不剩下了。
林清秋是天成的媚骨,不管是太监还是殿前军里总有人为她效死。她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与太监还有几个殿前军一道欲从禁城北门离开。哪知北门一开,箭雨当即从远处飞来,顷刻落下。
林清秋运气太好,被太监与殿前军护着竟是没受致命伤,只是头上的冠帽被射了下来,一头乌黑如海藻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美人总是很刺激视觉的。更何况是一个楚楚可怜又异常娇弱的美人。
玉剑感觉到了周围将士的心猿意马,主动上前从死人堆里救出了林清秋。
林清秋美目含泪地望着玉剑。她记得他,她曾经开导过他,还逗着他笑过。她虽然不明白她为李琨招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她相信,他一定会带她离开……
下一秒,玉剑手起刀落。林清秋这个倾世美人在他手里成了两截。
玉剑没有表情地扔下林清秋,在众将士悚然的视线里提着染血的剑从北门入了禁城。
——这女人是祸水,放走了她她必定还会一次两次地来报复玉英。所以他让谁活着都不能让这女人活着。
叶棠在南门。南门是距离正殿最近的门。入门后她也不下马,她胯。下的马儿也总能灵巧地飞跃各种障碍。
大殿近在眼前,叶棠看着李琨从殿内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用眼高于顶的脸睥睨着她。
“爱后,朕可真是被你骗得好惨啊。”
想到大小马皇后的遭遇,叶棠回以一笑:“彼此彼此。”
一步步地步下长阶,李琨恍惚道:“朕一直都不相信是你……是你背叛了朕,是你假死出宫还带着叛军打进了京城。”
“……爱后啊,朕这话必然是说晚了些。但你可知,在以为你死了的这些日子里朕日夜煎熬,没有一日得过开心颜。朕这样痛苦,却不知自己为何这样痛苦……爱后,朕悔了。”
叶棠面无表情:“所以呢?”
李琨就算再痛苦再后悔,那又关她什么事?就算天地倒转覆水可收,道歉就能破镜重圆,李琨该道歉的对象也不是她,而是被他害死的大小马皇后。
见叶棠纹丝不动,李琨脸上的深情逐渐扭曲。他突然朝着叶棠扑来,袖中一点寒光显然是柄华美的匕首。
“将军!”
一支羽箭临空飞来,正中李琨的面门。原来是花荣追着叶棠来了。
李琨至死也没有碰到叶棠。他就像个破布娃娃那样在失重中滚下了长长的台阶,最后成了台阶下无数污迹里的其中一块。
叶棠对大殿没有兴趣,也没想过去坐坐那把龙椅。李琨打出了GG她转身就去了冷宫。
冷宫大门一开贤妃、德妃与淑妃都是眼含热泪。
“娘娘、您真的回来了……当初您说一年后回来、我还不大相信呢……”
贤妃吸着鼻子,淑妃直接就乳燕投林一般扑到叶棠怀里哭泣了:“娘娘您可真是担心死我们了!您不知道在这宫里我们每次听到您的消息都要被您吓得战战兢兢的!”
德妃没哭,总是严肃的面庞上却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见您平安,嫔妾就放心了……”
“还说什么‘嫔妾’?以后这里再没有嫔也没有妾了!”
叶棠眉毛一挑,哈哈大笑。她给三妃挨个抱抱,然后道:“走!姐姐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大历203年,皇帝卒。同年女帝立,改年号为天元,并处死助纣为虐的贪官数百人。
天元一年,大历爆发历史上最大的疫情,但因女帝有所准备,推行的措施也得当,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本应横扫整个大历的疫情就得到了控制。
因为人手不足,同年女帝改革官僚体制,开恩科,推广学堂。并将曾经的皇帝后宫中有才有德者任命为女官。女官的出现标志着大历女性从此有了参政的权利。
女帝此种行径并无太多人提出异议,一是朝堂上无人敢忤逆女帝,忤逆女帝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凋零了。二是上任后女官们雷厉风行,确实奔走在各种各样的第一线,解决了太多的实际问题。哪怕再是重男轻女的人,也只敢私下里说嘴两句,等家中生出新的女婴,却很实诚地不再杀害和男子一般日后可能改变家族命运的女婴们了。
天元二年,女帝推行新的农具与灌溉设施,大历的农耕生产以极快地速度在回复。畜牧业与养殖业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天元三年,女帝兴修水利工程,困扰江南多年的要么洪灾涝灾,要么旱灾蝗灾的情况得到了控制。
天元四年、五年、六年……
此后的五十年间女帝每年都在为大历这个国家做出新的改变。大历也渐渐变得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五百年后,进入现代社会的大历虽然已经不再叫“大历”这个名字,但依然有人对五百年前的事情津津乐道。就连外国人提起大历五百年前的那段历史都忍不住赞叹:“鹅妹子嘤!”、“一颗赛艇!”说起女帝身上的浪漫绯闻来更是如数家珍。
以女帝为原型的影视剧、电影、话剧经久不衰,人人都在感慨:她创造的是真正的华章盛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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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棠有点苦恼。
她苦恼的不是她又穿了,也不是她又又又穿成了女配,还是恶毒女配。
她苦恼的是这回她穿了个耽美文,她面前的“王妃”是文中的受。而这个受刚被这个身体的原主撕了衣裳,露出了光洁的胸膛。
唉,尴尬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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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一直心情沉重的在刷新闻,直到今天看到不少好消息才终于有了写文的心思。
……对不起等更的仙女们,我会深刻的反省的。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