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接待容榉二人的冥府领导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中学教导主任同款西装裙,带着灭绝师太同款冷酷表情,对于猫妖假扮弥生一事表示震惊和谴责。
原来真正的弥生一直被下了咒语反锁在冥府一间仓库里,猫妖偷走了他的证件伪装成他的模样,在冥府众人眼皮底下招摇了半年之久。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被救出后,抱着女领导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女领导横眉冷竖大喝一声,叫人把他拖下去喂镇-定-剂去了。
会客室里,女领导再次郑重其事表示了对沅江河神府的谢意,并特别表扬了棠小野,提出要赠锦旗以示感谢。
棠小野顺口道:“锦旗真不必了……”要谢可以打钱。
但想到容榉就在她身边,她硬生生吞了回去后半句话。
她不希望自己在容榉眼里是个市侩之徒。
于是她话锋一转,笑盈盈道:“这一切都多亏我们新领导英明果断、慧眼识妖,要谢就谢他吧。”
拍完马屁,她顺理成章把话语权交回容榉手中。
容榉和女领导的谈话很官方。
双方围绕沅江流域的发展近况开展了亲切友好的交谈,针对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妖魔鬼怪企图破坏沅江和谐的现象交换了意见,并对和谐沅江、繁荣沅江、多元沅江的前景进行了展望……
棠小野强忍着哈欠、赔着笑脸听完了两位领导的谈话,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瞧见会客室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弥生?
情绪恢复过来的弥生望着容榉,露出莫名暧.昧的眼神——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长得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容榉还没开口,弥生大步上前握手,热情表达谢意,并趁着握手机会将一张写有自己微信号的小字条塞进他手里,还倾身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晚上睡不着想找人喝酒,我随时可以……”
棠小野背后一阵恶寒,不等弥生说完,一把将容榉拉走了。
妈的,这个原版弥生G-A-Y里G-A-Y气的,还不如那只猫妖呢!
***
真正的弥生找回来了,丑娘的鬼魂也正式移交了冥府相关部门,这一趟差事算是告一段落。
凌晨的街头空无一人,霓虹灯也失去了热闹的色彩。
回家路上,经过一片酒吧街。
这个时候,正好夜店的人们High完上半场,红男绿女歪歪扭扭走出酒吧门口,街边停了一大排出租车。
路灯昏暗,暧-昧的气息笼罩着每个人的脸庞,男人拥着烂醉的女人,不远处酒店的招牌暗示性地亮着光。
棠小野认认真真和容榉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夜店拣尸”,容榉玉脸一红,深感这个时代酒精之危险,当即道:“你以后不许再喝酒。”
棠小野大无畏地笑笑,“小神我酒量好着呢!倒是大人,您这酒量,才应该离酒桌远一点。”
她这是嘲笑他?容榉不经意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喝多了,抱着马桶一边吐一边喊方然的名字?”
棠小野想起往事,老脸一红,嘴上不服输道:“大人当时如果及时拦着我不让我喝那么多,我又怎么会那般出丑……”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喝酒的事,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对“方然”这个名字已经释怀了。
容榉:“我现在不让你喝酒,你倒还不乐意了?”
鉴于容榉的领导身份,棠小野嘴上不敢造次,连声投降道:“大人英明!喝醉酒什么的,属下绝对不敢了。”
容榉略略满意,点了点头,追问道:“要是下次再犯了呢?”
“那我醉后一定只喊大人的名字,不喊别人的。”棠小野的回答格外狗腿。
“是吗?”容榉心中一动,隐隐含笑道:“如此也好,我批准了,你以后喝醉了只许喊我名字。”
棠小野瞪了他一眼,“好个屁啊,你前一秒还勒令我不许喝酒呢。大人,出尔反尔很容易折损领导威望的。”
“好久没听你说脏话了。”容榉不仅没生气,反而因为久违没有听到,竟然有点怀念起来。
棠小野狐疑望着灯影下他的侧颜,“大人,你……你该不会是个M吧?”
“什么?”
棠小野一时之间住了嘴,她意识到容榉这方面依旧保持着古代人的传统和单纯,心里暗暗思考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把网-盘里西域进贡的10个G给他看一看,长长知识。
没准还能从上司手里混点小小的绩效分?
容榉继续追问,“你说的M是什么意思?”
他如此执着于要她解释,她反倒头疼起来,心里盘算了几个措辞,最后含蓄委婉道:“两个人,其中一个挥起小皮鞭,另外一个会……兴奋。兴奋的那个人就叫M。”
容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看见你挥小皮鞭,确实挺兴奋的。”
棠小野几乎原地烫脚跳了起来,“不是的!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兴奋,是……”她银牙一咬,悲愤道:“是闺房之乐那种兴奋。”
容榉慢慢回味她话语中的意思,玉白脸上腾然升起一片可疑的红晕。
他悻悻转过了脸不说话,心想如果是那方面的意思……
呵呵,那他兴奋的时候可就更多了。
***
两人沉默地在夜风中又走了一段,离小区门口更近了。
她转过身打算告别,望着他灯下清隽淡然的脸庞,不自觉又想起了今日他在竹林一战英勇威武、勇猛霸气的表现。
“我早就知道大人能打,但不知道大人这般能打,简直是物理魔法双修的强大存在。”一个真诚的彩虹屁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容榉淡然道:“那只猫妖因为穿越时空被山河梭反噬受过伤,今日才会如此不堪一击。换做一千年前,他可未必好对付。”
棠小野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抓到猫妖,抢回山河梭,就完成了这个时代的任务?”
“嗯。”
棠小野背过身小小声嘀咕道:“那你还是别那么快抓到他的好。”她一想到他完成任务离开,心里无端端害怕起来。
她声音太小,他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我说啊,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做,不要急不要急。”
“你莫非,舍不得我走?”容榉仿佛识破她的心虚,在路灯下轻轻笑了。
棠小野迈上一级台阶,停下脚步转身。
踩在台阶上,她勉强和容榉一样高,他笑起来时眼底一片澜澜的夜色,她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聪明得欠打。
“是不是?”
他又重复了一遍,艳红薄唇一张一阖,有种温柔妖冶的美。
棠小野没有回答,望着他的嘴唇奇怪地走起了神。
夜风明明清凉得很,她的耳根却一点点红了起来。
容榉捕捉到她的失态,“为何如此看着我?”
见她发呆不语,他唇角边流露出更浓的笑意,“你,该不会是想亲我?”
棠小野听清了他最后一句,心中一惊,急忙收回了视线,摸着脸颊滚烫,打消了脑海里所有粉红色的小心思。
她刚才的确鬼使神差地想亲他一口,尝尝那两瓣吐出耿直得接近刻薄话语的嘴唇到底什么味道。
他是有读心术吗?
她支支吾吾环顾左右,口不对心地说:“才没有呢,小神怎敢对大人做出这种以下犯上、轻薄孟浪的事。”
容榉依旧在笑,“是吗,谁之前还说要色.诱我的来着?”
她脸更红了,梗着脖子嘴硬,“反正……反正大人当时也没录音,这种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说完,她像逃跑似的跑进了小区。
容榉望着她狂奔的背影,目光温柔。
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配合一点,帮他捅破这层窗户纸呀,他等得够久了,快等不及了。
***
棠小野对自己的心虚失态耿耿于怀,接下来几天都有意避着容榉。
除了每晚九点半必须打电话给容榉汇报当天思想动态、工作进展、生活日常外,她尽可能不再单独接触他。
幸好容榉也没有紧追不舍。
话说,容榉总是这么捉弄她,该不会也对自己有意思吧……
咳咳咳,不可能不可能。
棠小野捂住发烫的双颊,立马否定了自己这方面的想法。
这个男人,肯定是惦记着她先前欺压他的旧仇,现在仗着自己身居高位,这才反过来调-戏她。
嗯嗯,没错,这一切都是领导的恶趣味。
他换着法子逗弄她,像猫逗弄老鼠一样。
棠小野,你千万不能被容榉的皮相所惑,要继续做一个高尚的神,做一个纯粹的神,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神。
……
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了半天,她这番心理建设的话语似乎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她早就失去免疫力了吧。
多少次小鹿乱撞、拈酸吃醋……
哎。
喜欢他就喜欢吧,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暗恋,高尚的暗恋,纯粹的暗恋,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暗恋,不要给他带来困扰就好。
棠小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新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下心情,把精力重新放到工作上。
不过,这一次的工作出现得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