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夫
宁王府。
“今日早朝竟发生何等大事, 怎么都没人来通报,本王竟过了半宿才知晓,这是把本王的化当耳边风?”
宁王面无表情, 盯着下首的谋士吴波, 是他刻意安排在吏部的探子, 可有可无的官位, 以致于无人知晓他是宁王的人。
“王爷息怒,今日微臣家中有事告假, 以至于第一时间没得知消息,一得知便立即赶来。”
宁王也不是真愤怒,左不过是一时气上心头,有些郁闷。
文景帝处理自己安排在京城的眼线,毫不留情, 刘大人从先皇开始辅佐,没功劳也有苦劳, 竟然说下狱便下狱,一丁点的缓冲也不给,这天理何在!
果真是踏着手足上位之人,那般的冷血无情, 不近人情。
皇兄临死前怵目惊心的惨状至今深深烙印在脑中。
扶手上的双手紧握, 一瞬便恢复正常,快到让人察觉不到,眸中的狠捩消散,再度恢复平静无波。
“本王知晓, 辛苦你们了, 刘大人那边本王会再想法子,让他出狱, 替本王转达,切勿过度担忧,一切自重。”
“是。”
吴波退下后,宁王身后立刻窜出一袭深蓝色上衣男子,面上戴了面具,看不清容貌,手里执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
明明气候凉爽,那扇子显得突兀,但放在这人身上又意外的融洽。
“这事你怎么看?”
宁王抿着茶,头抬也没抬便知晓来人,正是神出鬼没的结拜兄弟凌墨。
拥有无人能敌的军事长才,此次边境大胜,正是凌墨出的主意,步步险招,奇招致胜。
宁王对他很是信任,但尽管认识多年,却依然没见过那张面具底下的真面目,心中虽好奇,却频频不敢开口。
许是见不得人呢。
此人身上气场太强,比起自己过犹不及,宁王不敢轻易去揭开凌墨的真面目。
怕一旦揭开,往日的情谊再也回不去。
“很简单,萧子钰就是在杀鸡儆猴,示意那些老狐狸站好派系,稍有不如他意,他便动辄砍杀,毕竟他可是皇帝,在金銮城他说的便是规矩。”
嗓音低沉,有些沙哑,不算好听。
“真是狂妄!”
宁王重重拍桌,凌墨面具底下的眉心微蹙,随后松开,又道: “若不是皇兄当年仁慈,哪还轮得到坐在龙椅上,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
凌墨不似宁王般气愤,悠然自得挥着扇子,用扇边敲打扶手: “不必气,只要按着我们拟定的计划一步一脚印慢慢筹划,那龙椅坐不稳的。”
“哈哈哈,是阿,多亏本王有你这谋士,否则如今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宁王勾着唇,冷笑几句,转身想邀凌墨前往一聚,不料身后已无人影。
“哎,这人也跑太快了,真不够意思。”
熏风吹拂,宁王府中已有蝉鸣声,伴随着榕树透露出夏季的氛围。
宁王府偏隅之地,树上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按着受伤的腹部,轻轻一跃,消失在树上。
深蓝色的影子,从宁王府上掠过,底下巡视的守卫,无人查觉。
***
御书房。
“皇上,那大夫确实有本事,已安排他今日进宫,帮娘娘把脉。”
李福全汇报着先前文景帝交待的事情,眼看帝王满意的点头,道: “恩,朕知道了,派人去传,朕今日在长春宫用膳。”
“是。”
不出乎意料之中的答复,李福全勾唇,暗自得瑟,他就知道文景帝会下这项命令,老早就派人去通报了。
这可是假公济私,这顶多算上贴心可人,他这人称“最猜透帝王心思”的太监总管,总算是保住位置。
心情愉悦退出御书房,还来不及转身,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拖拉过去。
“吓——”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你受伤了?”
被暗一拖到角落后院,李福全正想一拳挥过去,鼻尖便窜入淡薄的血丝味。
暗一面色苍白,扶着一旁柱子,半身靠在李福全身上,呼吸急促,全身无力,站不稳。
饶是李福全,也从未看过如此这般的虚弱的暗一,在众人的印象中,暗一总是沉默寡言,默默站在身后保护他们,也曾未听见他喊过一声痛,更不用说是此时此刻的状况。
“暗一,暗一!”
李福全面上罕见闪过慌乱,眼看暗一的呼吸频率不大对劲,便手一撑,将暗一整个人扛在肩上。
顾不上平日端正的形象,一扛起,便施展轻功,朝太医院方向前进。
**
长春宫。
“今日大夫替你把过脉了?”
一到晚膳时间便马不停蹄赶来,从前那位勤政,奏折没批改完绝不出御书房的文景帝早已荡然无存。
一个时辰前送走大夫的苏沁婉,正愁着错失午觉的机会,还来不及歇息,又听见文景帝欲前来长春宫用膳的消息。
既无耐又疲惫,起身妆扮,迎接文景帝。
身上的装束和往日一样轻松随和,但又不让人感到随便,似是任何装扮穿在苏沁婉身上都具有相同效果。
秀发用一只流苏银钗固定,随着屈膝礼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嗓音。
“是,大夫一个时辰前替臣妾把脉了。”
文景帝蹙着眉心,对苏沁婉的有礼产生不悦,都说了多少次,她无需和其余人一样对他行礼,就是说不听。
伸手将她搀扶起身,坐下:“结果如何?”
苏沁婉先是替帝王勺上一碗苦瓜排骨汤,放置眼前,才缓缓道:“医术感觉不错,有条有理,诊断结果一针见血。”
轻描淡写带过,一脸无关紧要,似是中毒并非她。
文景帝一喜,忽略苏沁婉那抹从容,道:“此话当真,那大夫可有说那毒如何解?”
语调轻快,充盈着愉悦,苏沁婉顿时心上一暖,眼前这男人是真心想替她解毒,绝非口说无凭。
想起那大夫的异样,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苏沁婉停下分布菜的举动,望向文景帝:“说到确实都在点上,但过于诡谲,臣妾总觉得有些古怪。”
手上传来温度,是文景帝温暖的大手覆在上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臣妾也不敢确定,只觉得这大夫判断极快,对于结果非常肯定,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
苏沁婉顿了顿又道:“当然也可能是臣妾见识浅薄,只不过认为说这大夫真有那么厉害,那怎么会依然乏人问津,没有任何名气。”
“最奇怪的是,臣妾对他许诺只要能提供解药的药材,无论是什么,臣妾都会设法拿到,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到后来只说了句,回去再思量思量,便没了下文。”
这番描述,让文景帝起了心眼,原本浓浓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蹤,他唤了李福全进来。
“有派人跟着那名大夫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旁人听不明白,李福全确实懂了,点头道:“有。”
苏沁婉感到愕然,她什么都还没说,文景帝变派人跟着大夫又是何意,莫非他早就预料到这大夫会有问题?
满腹狐疑通通写在脸上,文景帝让李福全找人跟紧,便打发他出去。
“觉得奇怪,为何朕让人跟着他?”
苏沁婉不加思索点头,满足文景帝心中那股虚荣心,这世上每个男人无非喜爱被自己女人崇拜的感觉,就连文景帝也不例外。
“朕并非神仙,不可能算准他一定有问题,但现下是替你诊疗,朕自然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可能让他伤你一根寒毛。”
语气坚定,不容置喙的态度,苏沁婉兴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眼前这男人是认真的?
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还以为他就是个工作狂,女人的事情不会放在心上,却不想,竟然安排缜密,每一步都先想好,并留下退路。
这顿晚膳,在五味杂陈的情绪中渡过。
好在,苏沁婉并不排斥这种被关怀的感觉,反倒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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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北郊区。
一袭布衣,提着诊疗木箱的中年男子,站在某个人家的院子裏四处张望。
这户人家早已搬离京城,如今空无一人,常有流浪汉当作秘密据点聚集此地。
中年男子有些不安,就怕遇上流浪汉的聚会,一人一拳就足够让他剩下半条命。
若不是对方坚持约在这,这鬼地方他打死都不会前来。
“吴大夫,吴大夫!”
一股故作低沉,但不难听出是位女子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总算是等到人了,吴大夫立刻扭头,不顾男女授受不亲,将女子拖到里头。
拖拉之际,还不忘探头探耳,深怕被人看见。
女子对于吴大夫的小心翼翼不以为然,不就是见个面讲个后续,有必要大惊小怪,真是小家子气。
扯下系在脸上的面纱,扯出一抹笑意,娇柔道:“你此番进宫如何,那小贱蹄子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想起苏沁婉那副花容月貌的脸蛋,和自己女儿有几处相似,但处境待遇却天差地别,女子就打不过气来。
眼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梨的亲生母亲,孙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