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酷刑
“帮你, 我倒是想,只是真要我去户部要银子,我也要不出来。”
戚如珪看着祖孙后一排接着一排的棚区, 受难的棚区有多大,这银两的缺漏就有多大。
她皱眉说:“兵马司隶属刑部, 到底也只是刑部下的僚属。头一回顾行知问兵部要人,还得陪一晚上的酒。蕃南王那样的阵势, 见到了六部还不得乖乖学官场迂回那一套, 更何况我现在上任不久,公然插手, 怀慈帝能放过我?”
“那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子瑜甩了甩袖,恨只恨自己是一介书生,帮不上半点的忙。
他自幼寄养在钧州乡野,与宋家两位哥哥分居千里,见过太多炎凉世态。及冠后回京, 他第一眼便留神到这群流民,他们是蔺都的外来者, 也是实打实的可怜人。
宋子瑜沉叹一口气, 眼中顿失了希望。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戚如珪捏了捏腰间剑柄,面色恍惚,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还得麻烦顾行知。”戚如珪一想到刚刚他俩还在门前对咬,心不由难受了几分。
““移民垦荒,流民安置,该由户部的颜书坤颜侍郎来管。”戚如珪踩着水往外走, 三步并作两步绕上马车,“颜书坤与兵部的张绶交好,两人都好一口酒,顾行知跟他们喝过一回,没准再喝一次,能套出些什么,平了这笔烂账。这样我兵马司也不必露面,又能安了这些流民的心,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宋子瑜犯难道:“可顾家三郎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找他帮忙,会答应吗?”
戚如珪吸了吸鼻,止住了往下流的鼻涕,说:“不帮也得帮。”
“去顾府。”戚如珪对马夫说,“我和祭酒大人一起去。”
………………
马车拐入东三巷,很快到了玄武大道。顾家府邸就坐落在大道尽头,背靠南山,气势恢宏。
左靖正要出门去,见戚二与一位琢玉般的男子打马车上下来。正欲开口问询,就听戚二远远地问:“你家将军呢?”
左靖低眉道:“正在里头打拳。”
他带着二人往里走。
三人穿过林荫小道,正觉夏风和畅,蝉鸣悦耳,忽见身侧划出一道强风。
戚如珪下意识一闪,扬起太阴剑,抵住了扑面而来的刀刃。
“戚家姐姐好身手!”
顾行知放下刀,抹了把汗,笑得清冽。
戚如珪送剑回鞘,不多废话道:“我来找你说点事。”
顾行知听了这话,才留意到她旁边还站着位宋子瑜,脸上瞬时结起一层冰花,连那快雪时晴都多了几分霜意。
“左靖,你先带大人四处转转。”顾行知白了眼宋子瑜,提刀点了点戚女说:“你,跟我去那边。”
宋子瑜朝戚二一笑,示意她无须担忧,扭身跟左靖往花园走。
顾行知佯装平静地回了廊下,坐在石墩儿上,等她先开口。
他跟戚二的“仗”,往往从第一句开始,就决定了最后谁赢谁输。
先开口的那个,必定是输家。
戚如珪怪客气道:“你还记着上回你吐了我一身的那地儿吧?”
顾行知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啃起了苹果。
戚如珪将棚区受水、户部乱账的事一点一点说给了他,听到最后,顾行知明白了,这是有事相求呢。
“不行。”顾行知一口回绝,拒得干干脆脆,“上次为还你人情,把我的隐疾都喝出来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喝不了酒。”
戚如珪坐到他对面,正经道:“若是平常小事,我绝不会来打扰你,可如今关系到那群流民,这笔乱账不查,贱民署回头跟蔺都原住民闹起来,南北司都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就脱不了。”顾行知理直气壮,“那就等他们闹起来再说,你一个南司正使,少他妈装家国大义,当初放狗咬死那么多人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好心。”
顾行知记着这个恨,每每想起都堵得慌。他为此挨了四十大板,这伤至今还留着印。戚如珪总拿她肚子上的那一刀掰扯,其实这场撕咬里,没有谁真正胜利过。
戚如珪说:“边沙一事,是你欺我在先。戚家不是卖国贼,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戚家是不是,你不是戚老帅,你说了不算。”顾行知一根一根伸着手指头,清算道:“春水江一战,七万人马尽数沦陷,边沙走水,再添近万伤亡。因为你们戚家,足足八万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你如今在蔺都城里拥着小白脸,头顶乌纱帽,张张嘴,救济救济几个流民,就真以为是真人转世了?以前杀的人就都不是人了?”
“慈航普度的白日梦可不是这么做的。”
顾行知越说越起劲,眼见戚如珪气得要拔剑,他添上一把火道:“醒醒吧,我的好姐姐,少操点闲心。”
戚如珪被顾行知这劈头盖脸地一顿痛斥,头一回觉着比挨了一刀子还痛。她之所以痛,还是因为顾行知戳到了她的软肋。边沙一事,属实是她抹不去的罪业,即便官家没有发落,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把火是自己放的。
原是她冒犯了……是她多管闲事……是她自作多情……
是她有罪。
戚如珪起身向外走,心有千千结。
顾行知看着她那冷冰冰的背影,松了松口道:“你别怪我无情,这蔺都城里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情。”
戚如珪一语不发地向外走,宋子瑜正在等她。
他见戚二这般失神,就知两人并不顺利。他抚头道:“没事,总归还有其他办法。”
戚如珪望着宋子瑜,忍不住将头靠在他肩上。她忍着声说:“我是个有罪的人,大人会不会嫌弃我?”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宋子瑜抱了抱她,“一切都会好的。”
顾行知远远看着两人拥在一起,手里啃到一半的苹果突然就不香了。他将那苹果甩手扔进湖里,骂骂咧咧道:“难吃死了。”
左靖小心撤下那些果子。
“你说她怎么就不肯多求求我呢。”顾行知拳头捏得死紧,他坐了下去,嫌石凳冷,又站了起来,“她再多求我两句,我一定帮她。”
左靖见顾行知顿了一顿,哭丧着脸说:“一句也成啊。”
…………………
李恒景又从惊梦中醒来,身旁却摸不着花奴。
他命人点起好些个灯,抻长脖子问:“花贵人呢?”
帐外守夜的柳穆森说:“陛下忘了吗?今儿花贵人称病,不宜侍寝。”
李恒景喃喃低头道:“花奴病了?什么时候病的?怎么病的?朕要去看看!”
说着就要下床。
“哎,不对……”李恒景像是想起了什么,停步迟疑道:“往日花奴就算病了,还是会邀朕去她宫里用晚膳。今儿怎么连膳也不传了?柳穆森,这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花贵人确实病了,太后派了刘尚宫好生照顾着她呢。”柳穆森眉色一转,似有别意。未防李恒景听不出来,他还将“太后”二字着重加了些声。
“太后?”李恒景骤而惊惧,“太后素来与花奴不怎么亲近,好端端的,她关心起花奴做什么?”
“不行!朕要去看看!”等不及柳穆森回话,李恒景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陛下!”
柳穆森从后虚拦了一拦,放任李恒景从手尖滑了出去。帐中灯烛昏黑,映得柳穆森一双细眼分外清亮。
小春生跪行上前,问:“师父何故要透风儿给皇帝?”
“你懂什么。”柳穆森摇头晃脑,“这叫左右逢源。”
………………
明晃晃的刑房里,摆着口大锅。锅中满是滚泡的红油,刘锦扔进只活鸡,不出半刻,那鸡便化成了半锅乌灰。
刘锦将花想容的头摁到锅前,瞅着她那张脸说:“贵人还是别再挣扎了,都是要死的人,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
在说这话之前,花想容已挨了不下十套刑罚。她手上的每个指甲都被拔了下来,脸上被刀子画得满是血痕。再漂亮的美人儿这么一遭承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锦黑脸道:“仗着新帝宠爱又如何,新帝为了你,连泪湖都可以跳,你就是个魅君惑主的贱婢,没了你,陛下也不会掉进湖里去。”
花想容扯了扯衣袖,试着争取到更多的喘气机会。她的脸就悬在油面上,再往下半寸,就是滚烫的红油。
“当年他的生母周嫔,妄想与身为中宫的太后争权,便也是死在这满锅红油里。”刘锦往使力一压,将花想容摁了下去,一阵滋滋声响起,是肉熟了的声音。
刘锦满是享受地听着那声儿,闭目狞笑道:“在这的宫里,我什么女人没见过?愣是再如何厉害的,进了油锅,都只是堆烂肉!”
刘锦再往下一按,花想容近半张脸都没入了油中。她想叫,想挣扎,却被刘锦架得使不上劲儿。
旁边的嬷嬷见花贵人身有抵触,忙起手钳住她的四肢。花想容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油水飞溅,她痛得无声无响。
“料理好了吗?”外头有声儿在问。
“好了好了。”刘锦命嬷嬷们放下花贵人,发现她已晕了过去。整半张脸被炸得外焦里嫩,在灯色下光泽鲜亮。
“你们说,陛下见着这张脸,还会认出她是花奴嘛?”刘锦捂嘴笑了笑,对嬷嬷们说:“将她洗干净了,裹好送进陛下寝殿去。就说是太后的意思,她不是想要孩子吗?那就看皇帝还愿不愿意跟她生了。”
刘锦扯过旧布,盖在了花想容脸上。她正要挑帘出去,外头猛地伸进一只手,险些将她扇到锅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苹果在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培育历史,古时称为“柰”。因为嫌柰字过于书面了,所以直接写了苹果,方便大家理解。
据说在古时候,只有王公贵族才配享用苹果哦,这么一想,好像离小顾更近了呢!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