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报仇185
可现在,它们都被血沾湿了,鲜血一点一滴顺着衣摆洒落,让他的每一个脚印都沾着红,和干净的她,看起来相去甚远了。
林皎月张了张口,发不出声,心中亦没有庆幸提前猜对了他的身份,
而是听着那一声声几欲令人心碎崩溃的质问,恨不能希望,不是他经历得该多好,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杜撰,是说书先生为了谋求营生的故事,该多好。
他本该是校场和边疆上纵情潇洒的小将军,而不是尸山血海里爬回来复仇的顾玄礼。
林皎月如鲠在喉,想努力发出声音叫一叫他,可她什么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玄礼一路行前,在瑞王身后擒了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
不顾瑞王尖叫怒吼,拎着那人的衣领扭过头,遥指街边。
林皎月在人群中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眼瞳骤然收缩——
“爹爹!”
“夫君!这,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夫人和幼童被一群厂卫持刀挟在中央,梅九一手提拽一人,神色冷冽,而这母子二人全然不知所措,撕心裂肺地呼唤被顾玄礼提着的男人。
林皎月哑口无声,嗓子眼堵得宛若被灌了一碗极苦极苦的药。
顾玄礼受了那么多罪,背负着血海深仇残喘至今,她知道,劝他回头说得太轻巧,可枉铸杀孽,亦太报应。
可林皎月还没能想好自己能做什么,能不能做些什么来替他挽回,忽而她身后的那群人动了。
“顾玄礼!放了我们王爷和人证,否则你的夫人也别想好活!”
话音刚落,身后之人猛将林皎月推搡出人群,她一个踉跄,直直摔倒在满地的血浆上,满手泥泞!
林皎月瞳孔猛颤,没来及抬手,一柄沉沉的钢刀落在了她颈脖,稍一颤动,锋利的刀锋将她细嫩的皮肉割破,属于她的血从刀尖滴落,落在雪白的手背上。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不论是瑞王、顾玄礼、梅九,还是最开始来得那批禁军和厂卫都怔了,
就连那一开始哭个不停的母子二人都被吓止了哭,愣愣看着这位督公夫人,竟落得和他们一样下场。
顾玄礼亦顿住,一半惨白一半染血的俊容怔愣,他与说不出话的林皎月对上视线,似乎没想到,原来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随即,无数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喜悦——
“那阉狗的夫人被擒了!他夫人被擒了!快,快生擒顾玄礼!”
“生擒顾玄礼!”
林皎月掌心懵然握紧,握紧那一地血浆,宛若握住了自己的揪起的心脏。
唯有瑞王在混乱中难以置信,以为这些日子自己殚精竭虑,疏漏了某处——
可,可他当真遣人去劫顾玄礼的夫人了吗?
众人分为三势,禁军一拥而上盼着能生擒恶名昭著的顾玄礼,瑞王府仅剩的残兵听从上头指令,赶忙去抢那人的妻儿,厂卫们则忙昏了头,一边要留下那□□儿,一边下意识要替督公护住夫人。
嘶吼喧嚣,热热闹闹。
林皎月在推搡中感觉脖子上的伤好似又被扯裂更大,疼到流眼泪,可她忍着疼,用尽最大的嗓门朝梅九大喊:
“去护住那对母子!”
护住他们!
林皎月不是不怕死,是知道这些人不会杀自己,否则何须千辛万苦将她劫来?还如何以自己为质,生擒顾玄礼?
但那对母子不一样,他们是顾玄礼埋好的后手,或许能叫人证吐出实言,
更则……他们是无辜的!
自己尚且知晓顾玄礼为人,只是无法轻易劝他回头,要说有罪,她同样有罪,愿陪他一道下地狱,可下地狱之前,她若能救,就想替他再多救几个!
梅九自然心中有计较,这对母子是他们督公最为在意的人质,只有留着活口才最能叫人证开口说出实情,若是在此处陨了,今日所有筹备全就功亏一篑,
可夫人呢?
他咬紧牙,将母子二人提拽躲避瑞王府的人来袭,厉声吩咐其他蕃子务必要将夫人安然保护回他们这边!
这头的喧闹本该被人群阻隔,可在血海中奋战的顾玄礼却恍若听到了他小夫人的凄厉尖叫,
她叫梅九他们护住那母子。
他竟察觉有几分温柔想笑——啧,好心软,好替他着想啊。
她怎么那般好,寻常女子恍然被卷入局中,该像那人的婆娘一样质问他,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了,而不是像她,不闻不问,只拿命来相帮相护他。
她怎这般好?见到了他这副样子,还愿对他好。
顾玄礼头疼欲裂想哭又想笑,当真像个混乱癫狂的疯子在围追堵截中一点一点走向崩溃的边缘。
瑞王怕了,宣家父子骨子里带着桀骜不驯,他突然隐约觉得,林皎月被带来不是好事,好似要激怒这疯子了!
可事已至此,只差最后一步,他如何能退?
“将!将那女子给我带过来!!!”
家将得令,第一时间却未动,林皎月扭身看向这群人,神色有一瞬间迟疑。
可她身旁不仅仅只有这群押送她前来的家将,另一批人立刻行动,猝不及防带着她在刀光剑影中穿行,眼见就要被蕃子们救走的林皎月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安全的地方原来越远。
直到她被瑞王捏住脖子,听到瑞王嘶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