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胜却此间人无数(2/2)

　眼看村里人要僵在这了，林雨年突然说到:“我祖爷爷会写，写得可好了。”

　村里人都知道这孩子，早些年同一个老者在这落脚的，只不过那老者性格有点孤僻，一开始大家都很热情，嘘寒问暖，但是看到那老者冷冰冰的脸，这股热情才逐渐淡漠了下来。

　马婶立马接话:“这不行，林老爷子现在身子状况差得很，就让他好好在床上躺着，别折腾他了。”

　“我知道，但是写字不成问题的。”林雨年有股莫名的信心，“我去问问他。”然后跑回家了。

　随后就见到了接下来这一幕:两汉子前后抬着一个摊平的门板子，上面躺着一个老人，正是林雨年的祖爷爷。

　这老爷子身上有股子骚味，那是平日里排泄物没来得及清理造成的，但大家都仿若没有闻到一样，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老一小，日子过得可不好。

　林雨年小心扶起祖爷爷上半身，随后有人平架了块板子在其身前，笔墨纸也在上面端放着。

　老爷子缓缓提手送笔，笔尖还未落在纸上时颤抖个不停，这难免让有些人怀疑这娃娃说话的真实性。

　可接下来的画面让他们此生难忘:第一笔落下，所有人都感觉眼前这老头变了人似的，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连同那字也这般，就好似身前多了座浩然巍峨山。众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注目细看。

　终是手停笔落，老爷子又变回了那孱弱模样，同时身边环绕大口大口呼吸声。

　老村长看得最为细致，神情激动，久久没回过神，在他印象中:他当学徒时跟过的老师傅，都写不出这样的字，说难听点，根本不能做对比。

　众人见老村长这激动的模样，再加上心中的直觉，也知道这是极好极好的了。

　待得老村长回过神时，才万般小心的托起那对联子，高声宣读:

　“应是三生缘夙定，漫教相敬竟如宾。”

　“横联是，胜却此间人无数。”

　宣声落，呼声起，不知不觉间，众人望向老爷子的眼神中满含敬意。

　林老爷子见得这般场景也难得的笑了起来，众人都争着靠近前来欣赏字联，却没注意到笑着笑着的老爷子眼中何时添了几分落寞。谁又知道，当年数万万人也是如这般敬重他，可惜，可惜不复当年。两行浊泪从眼角冒出，淌于脸颊，却又在未落下时化为雾气，归于黑夜。

　要说所有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当事人马婶了，大声嚷嚷着:“诶诶，别乱摸，摸坏了你给我写一幅去，老娘要一摸一样的，必须分毫不差的那种！”

　马婶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着把这贴在婚房门前，要端正。最后还是怕他笨手脚坏了事，亲自出马了。

　喜宴的操办，各家都掏出了压箱底的好东西，自家酿的酒，逢年才舍得吃的腊肉，还有那白馍馍，更多的还是些粗杂之物......

　上席位，原本是老村头的位置，但是在他本人的再三推辞下让与了林老爷子。“师傅，我敬你一杯酒，有生之年能再开一次眼见，全托您的福。”在老村头自己想来，眼前人必是读书人，叫前辈那年龄差距也没这么大，思来想去，还是叫声师傅要好些。

　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连忙补充道:“是我冒昧了，被这喜气冲着了脑袋，我来给您倒杯茶水。”

　林老爷子抬手打断他的动作:“还是喝酒吧，有好些年头没品过这滋味了，想念得很啊！”

　“可是您这身子骨?”

　“不打紧不打紧。”林老爷子说完一饮而尽，在嘴中回味好半响:“好喝！”

　酒过三巡，酒量好的酒量不好的都已经迷糊了头。唯有林老爷子似乎没受影响，微微探头看着这黑夜，时不时又给自己酌一杯。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村子又与黑夜融为了一体。有一刹那间，马婶家婚房门口那幅对联闪了一下，若是有妖邪见着，能滚多远就滚多远，要不然，那小命可就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