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章讲到目光灼灼
四处都燃起火把,再加上又下雪了,将周遭的光映得更亮。
小皇叔拍我的肩:“你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呢,你敌不过他也是实话,没事儿。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城去,好不好?”
“好,我帮他们收拾收拾。”我随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戟,又被鲜血淋漓溅了满头满身。
“那你就留在这儿,有什么事情你吩咐下去就是,我还得去找找沈清净。”
“沈清净?”我不知道这事儿什么时候又干系到沈清净了?
“原本领着马过来的应该是他,现在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得领一队人去找他。”
算算也有十余日了,沈清净大概没消息都十余日了,可是小皇叔也没法找人去找他,他的什么行踪一旦被发现了,我们也就混不进来。尽管我们最后混进来了,还是没能抓住谁。
这时候远处跑过来一队人,我们这边的所有人都举起兵器准备迎战,我也重新扛起方才那把长戟。
月光很亮,可是要等到那一队人走得近了,才看见就是小皇叔方才要去找的沈清净。
小皇叔气得抬手就要打他,其实小皇叔更害怕他就这么死了。
沈清净没理会他,只对我挑了挑眉:“你也在。”
小皇叔问他:“跑哪去了?我差点因为交不出马匹就死在匈奴人手里了。”
“走的时候宋清平给我一封信。路上若是遇见探子,让我绕远路过来,不必打草惊蛇。北疆已经安排好了,我的马匹不到,自然会有人送来马匹。我绕远路过来,正看见一群人跑过去,打过一阵,被他们跑了,派人去追,不过我想恐怕是追不上,他们骑的都是大宛良驹。”
他说的那些大宛驹就是我和小皇叔牵过来的。
宋清平不一定能料得到我在这儿,他想的大概是直接让老周跟小皇叔接头,没想到我在半途中跑了出来。
我想宋丞相当时大概不止找了我和沈林薄来办此事,这回的操盘者是宋清平,老周是他安排的,沈清净也是他安排的。
他这个人远在燕都,竟也能操盘全局。
我们几个月未见,他倒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沈清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我跑的远了,后边射过来一支箭,扎在马屁股上,上边附着一张纸。”
扎在马屁股上,他要想瞄准沈清净也是很容易的事。
小皇叔的脸色变了,借着火光,把那张纸展开来看,是小楷写的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单。那上边还有一些身居要职的官员,韩将军不是用不着他们了,他更想把我们踩在脚底下,这是他的一点乐趣所在。
“好了,我把这个带回给陛下。”小皇叔把纸张收好,又叹了口气,“这么晚了,外边又这么冷,你们快去睡。”
沈清净凑过来搭我的肩:“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随后他又说起燕都的事情:“魏檐魏公子连中三元,在燕都名声大噪,陛下给他和朝阳公主赐了婚,说等你回来就办礼。沈林薄加了冠,又和晚照姑娘订了亲。他还是跟着宋丞相做事,现在已经开始上朝了,你的宋清平也是。不过沈林薄封了王,宋清平却一身白衣站在堂上,挺别致的。”
他觉着我兴致不高,便问我:“你怎么了?是没见过死人,还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都有,你看血溅了我满脸。”我伸手摸脸,借着火光看见我的手掌沾满了血迹,我又道,“这下该怎么办?他们蛰伏了这么些年,这儿这条线断了,开战是迟早的事儿了。”
他笑话我:“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肩负起天下苍生来了?你不是说你肩负不起么?”
我抱着手:“谁叫我投胎投得不好投到了沈家呢?”
沈清净笑着推了我一把:“睡去罢,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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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挖了一个土坑,我往里边随便添了点煤炭木头,让它们杂乱的烧,我就窝在火堆旁边睡。
已经是深夜了,冷起来连风都冻住了,风就被困在我的帐篷旁边,发出呜呜的哀嚎声。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来,直接穿过了衣裳吹到肉上,冷得人直发抖。
我翻身,面对着帐篷门,带着很浓的困意睁开眼睛去看,透过火光看见一个人手握长剑,以长剑挑起帐篷的毛毡,披了满身的风雪。
他就持着长剑站在那儿。
我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爬起来朝他招手,打着哈欠道:“你怎么又来了?方才不是来过了?”风把火堆吹得忽明忽暗,我还是朝那个人招手:“你快进来,别放风进来了,冷。”
他不说话,我便走过去把他给拉进来,伸手摸他的脸:“冷不冷?”
这个脸冷得不太对劲儿,这人连鬓角都挂了些许霜花,冷得也太真了。
我们盘腿相对坐着。
我还是问他:“冷吗?”
他摇头:“不冷。”
“可我看着你都要冷死了。”我把自己的帽子脱给他戴,起身就要出去,“你等着,我给你弄一套干净衣服来。”
等我抱着几件熊皮衣裳回来时,宋清平正面对火堆盘腿坐着,随手往里面丢柴,听见有响动,才抬眼看我。
我仍是透过火光看他,风灌进来。
我有点明白宋清平来时为什么站在门前一动也不动了,我看着他,风吹进来,吹起他的头发,又吹动火光,火光照得他的脸不大真切,有点儿恍若隔世的感觉。
最后我将宋清平打扮成一头熊的样子,我自己也是这样的,浑身上下全裹着熊皮。
我给他呵手:“还冷吗?”
“不冷。”仿佛他这人从来都不觉得冷似的。
我们两个同时叫了对方一声。
“你……”
“殿下……”
“诶。”我应了一声,给他呵完了手,又搓他的脸,“都要结冰了还说不冷,你怎么大半夜的就过来了?”
宋清平不回话,却很认真的问我:“殿下方才将我认成了谁?为何说我……又来了?”
“我以为我在做梦。我方才睡了一觉,做了个梦梦见你,就还以为……”我随口答,到后来才反应过来确不是梦,抬眼看他,实在是与我梦里的宋清平不大相同了。
从前过节,我总是说宋清平又长高了,其实那时候我们总待在一起,我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有好几个月,他确实是长高了,又更瘦了,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也正看我。
眼神发亮,就是——目光灼灼。
我低头不再看他。
“臣……”
他一开口,说起臣这个字,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我们才多久没见,他还学会对人称臣了。
我便道:“你别这样说话,听着怪难受的。”
他却不改,还是定定的看着我:“臣可以抱一抱殿下么?”
“多大点事儿,可以可以。”我张开双臂,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熊。
宋清平也伸手揽我,然后我们两个熊一样的人抱在一起。
我又说:“其实抱起来还是和梦里不太一样的。”
我梦里的宋清平浑身都带着暖意,我冷得发抖的时候在梦里抱住他,就像抱住一只兔子。这时候我抱着他,大概对他来说,我才像是一只兔子。
他问我:“殿下在梦里还做了什么?”
我发誓:“没做什么,绝对没做什么,在这种天里要做什么会被冻死。”
许久之后,我又问他:“你怎么会过来?”
“殿下写信说想我,我就过来了。”
其实我是一时兴起,给他写了一张字条,我当时没想到他能因为一张字条就跑过来,想来还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否则他不会大晚上的时候就到这儿。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傻?”
“因为我也想殿下了。”
之后宋清平跟我说起燕都的事情,说起魏檐与皇姊因为那一个盛雪的盘子成了姻缘,又说起沈林薄在选妃时,将新折的牡丹花交到晚照姑娘的手里。
这些事情全是沈清净方才就跟我说过的,但要宋清平再说一遍,我也很欢喜。
等他说完了,我也说起随处什么地方的事儿。
在货船上跟船工说起太子殿下的故事,在江南河湖里泛舟采莲蓬,夜间卧在星河之上天河之下入眠,最后在北疆给某某人弹了一首曲子,还唱了一首歌。
“我的琴实在弹得很不好。”我想把琴弦拉伤的伤口给宋清平看,惹他心疼一阵儿,但是我找不到它了,恐怕已经愈合了。
最后我问他:“你在朝中还没有任职吧?”
“没有,我还是白身。”
“那我们在掖城过年,等过了年,我带你去南边玩儿。”
等我们去了南边,燕都那边就可以废了我了。另外我也存了一点私心,我想带宋清平去所有我去过的地儿,看所有我看过的景致,做所有我做过的事儿。
大概是一点无理取闹的心思,从前我与他总是待在一处,我们做的事儿、去的地儿全是一样的,我不想与宋清平有太多的不同。
宋清平点头应了。
这时候帐篷外边传来打更的声音,时候不早了。
我伸手揉他身上的熊毛衣裳:“睡罢。”
我单给他带了一套衣服,却没有给他带一床干净的被子。
所以我们挤在火堆旁边睡,用一床被褥。
早晨醒来时,我把他摇醒,然后气势汹汹的问他:“宋清平,你为什么把手搭在我屁股上?几个月不见你,你愈发风流了啊。”
宋清平想了一会儿,解释说:“昨晚上殿下说梦话,说火烧到了屁股,我说没有,殿下非说有,还让我……”
我本来想闹他玩儿的,却忘记了他经事不忘的本事,我要骗他,恐怕还要再过很久。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躺回去,闭上双眼,喃喃道,“我还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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