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就连她很久都没见了的沈轻，今天都在场。
大部分人许愿都不认识，不过她猜得出来，都是卫凝那边的亲戚。
奇怪的是，这些人脸上瞧不出一星半点的伤感，反而像是在看热闹。
医生离开病房时说现在要少打扰病人，大部分亲戚也就毫不留情地走了，不过走时都盯着许愿看了好几眼。
而左于航和沈轻也很反常，一言不发。
单人病房里，卫凝就这么缩在一个角落，也不管手上的吊针，双臂在身前乱挥舞。
“是你，就是你派人来的，就是你……”
她额头上有受伤，裹了纱布，嘴角也有伤口泛红发紫，更别说露出的那截手臂上的伤痕了。
许愿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
她不敢相信，这一晚上卫凝经历了什么。
许愿一言不发地站在床尾边，而卫凝却像是害怕极了她，忽然跳下床，整个人扑向了旁边的左于航。
她身子还在颤抖着，手指直直地指向许愿：“是她，一定是她，那些人都说是她……”
沈轻先到她身边，柔声哄道：“卫凝，你先回床上。”
而许愿也终于回过神来。
所以，昨晚卫凝被人欺负了，她怀疑是自己找人做的。
许愿下意识地看向了她身边的左于航，而他的目光很平静，清沉冷淡。
她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卫凝的话？
许愿收回视线，看向卫凝，很淡定道：“我不会找人害你的。”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也不解释，就直接偏头向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问：“报警了吗？”
“没……”
“不能报警！”
左于航还没说完两个字，声音就被卫凝的尖叫声覆盖过去。
“不能报警，不然我不就活了……要是报警了，我活不下去了，我会被人说的……呜呜呜……不能报警……”卫凝说着说着就染上了哭腔，不过手却是抓着左于航的衣服不放。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一定是你！你约我过去，然后派人来……啊！”下一秒她又忽然瞪向许愿，表情狰狞，整个人像是精分。
许愿皱眉反驳：“是你约我到那里的。”
而卫凝却突然安静下来，变得正常了很多，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是你，是你约我过去的，然后不过来，让其他人欺负我……”
*
许愿刚走出病房，旁边突然冲出一个陌生男人上前推了她一把，幸好沈轻就在她旁边，及时扶了下。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歹毒！”
“你害得我妹妹现在变成这样，以后她怎么办！”
“你会有报应的……”
男人急红了眼，狠狠地骂着话。
许愿过了两秒，才记起这人是谁。
卫凝的表哥，郑元。
“你先别说了。”左于航出声打断他的话。
不过郑元不甘心，又瞪了她两眼，然后对左于航说：“幸好你跟这种恶毒心肠的女人分了，不然……”
“为什么不报警？”
许愿似乎没受到他那些话的影响，很冷静地再一次说到这个问题：“相信警察，而不是错过最佳破案时间。”
显然，沈轻也是赞同她的话。
不过，卫凝还是发了疯地不配合不允许报警。
许愿昨晚熬夜，现在又经历这一事，整个人晕得不行，完全靠强撑着。
左于航送她下楼，两人都默不作声的。
许愿停在医院门口，强撑着看向身边的人，低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闹剧
左于航就这么盯着许愿看，平日里温柔的眸中此时弥漫着冷清，眼底似是有什么在翻涌着，只是又被他暗暗压下。
许愿和他在一起了这么多年，自然懂得他的情绪变化。
这一刻，她忽然就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了。
左于航语速很慢，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早上是我接到电话的，在XX酒吧的后面，她当时很害怕……”
那个画面，他一回想起就背后发凉。
许愿不是个冷漠的人，也不是不同情卫凝。
可是刚刚，她不知道卫凝是精神错乱了还是怎么回事，竟是想将约在酒吧这件事推到自己身上。
“卫凝的手机上，有你发给她的消息。”
左于航的这句话，让许愿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眼角微红，气得冷笑了一声，道：“酒吧是卫凝定的。而我昨天下午临时要赶去加班，所以才给她发消息不去了。”
左于航没开口，沉默着。
许愿轻瞥了他一眼，坦然道：“我是讨厌她，恨她，可我也不希望她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这句话时，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卫凝的厌恶之情。
而这也是许愿第一次把这些话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等表达完自己的心情，她忽然就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以前装得太累了吧。
消毒水味忽然变得浓重了些，许愿不适地皱了皱眉：“我讨厌卫凝，是因为她贱得要去当小三。可我也讨厌你，因为你遇到她的事，就变得优柔寡断，是你给了她希望。”
“许愿……”
她一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左于航眉头一皱，要说些什么，伸手就想拉住她，只不过就剩个衣角在他手心里一划而过。
他往前追了两步，只是谁知这时候郑元也到了大厅，刚好在喊他，急着道卫凝情绪又不对了。
左于航脚步一顿，盯着许愿的背影迟疑了两秒，还是又转身向郑元走去。
他想的是，等过两天再找许愿谈谈。
可是，他心底又隐隐有预感，总觉得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
许愿没再去了解卫凝的事。
她很同情卫凝的遭遇，可是在医院时，她总觉得很奇怪。
她也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只不过，有些人却是不放过许愿。
卫凝的那个表哥郑元最近总是出现在她公司楼下和停车场，虽然他手里没拿什么武器，但那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也吓得身边人几分胆怯。
所幸之前于世派了人保护许愿，一直到现在也都还在，所以郑元倒也伤害不到许愿哪里。
不过，他嘴上骂骂咧咧的，是一些难听低俗的脏话。
而每家公司里也不缺喜欢乱传言的小人，巴不得看热闹。时间久了，公司上下也开始在暗地里流传些难听的话。
许愿不是没有和郑元谈过，但他仿佛认定了是自己伤害了他妹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而许愿同部门的同事都相信她不会是郑元说的那样，但是架不住外人猜疑，那段时间每层楼的茶水间和洗手间里总是有女人谈笑她的事。
那天晚上，许愿突然又收到了一条彩信。
就想之前那次一样，陌生号码、照片。
这次她虽然做了准备才点开图，但看见内容的下一秒，她还是吓得摔了手机。
照片上，是卫凝。
杂乱的后巷两边摆着各种东西，而女人就这么瘫在地上，衣衫不整，周围混乱不堪。
虽然左于航之前有和她提过那天早上的事，但是许愿还是下意识地屏蔽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敢去想那样的场景。
因为，太可怕了。
在震惊之余，许愿心里总有预感，用这个号码发照片的人和之前那次发照片的人，一定是同一个人。
她很清楚，现在是找到幕后人的最好时机。
可是……
许愿看着缩略图，指尖在屏幕上方轻微颤抖。
如果把号码告诉于世，那这张照片就会不可避免地展示在更多人面前。
虽然她恨卫凝，但是她知道，这张照片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或许是照片的缘故，后来连续几天夜里，许愿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梦里的她时而心狠手辣，要杀别人，然后被人揭穿直至千夫所指；时而又变得懦弱，受尽欺负不敢反抗……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直到——
郑元和一大帮人去许父的公司闹了一场。
他们一边以客户身份不满，一边直接上手推搡，还拿着大喇叭要把之前说许愿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事情很快就被保安和警察压下，那群人说的话当时都被录了下来，许父略过了和解步骤，直接让助理派了律师过去。
而许愿被叫回了家。
面对父母的问题，她不知道从何解释。
所幸许家夫妻俩都是开明的人，也知道自己女儿不会像那闹事的人说的一样。
那天，许父难得又提了句让许愿回自家公司帮忙的事。
不过——
“去京市？”
“对，那边现在需要有信得过的人过去，所以爸爸想让你直接去京市。”
许愿怔愣了片刻，她之前从没想过要离开南城。
说她安于当下也好，说她念旧也罢，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
许父看出她的犹豫，说：“你先考虑。其实我和你妈妈本来就有打算想把重心转移去那边，毕竟京市的科技发展更快，整体更有优势。”
那天，许愿说给她一周时间考虑。
她先回了公司，把之前就申请好的离职手续办好了。
然后又回公寓收拾行李，把必要的东西带回家，其他都扔了。
*
周末时，黎晓秘密回了南城。
她前不久官宣了一部大导的电影，在网上引起了一阵血风腥雨。
她听说闺蜜分手了，第一句话就是问：“过得不开心？”
许愿隔着电话线也能想象的到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很认真严肃。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回道：“是吧。就是有点累了，懒得维持下去了。”
“过得不开心那就分手。”黎晓反倒是松了口气，很赞同她的做法。
“这么多年下来，看得出你很在乎他。所以我也特别地怕，怕你一受委屈了就会自我安慰，怕你会给他找理由。”她这样解释道。
许愿笑了笑：“是嘛……”
她自己都快忘了，当初刚在一起时的许愿和左于航是怎么样的了。
两人约了一起逛商场。
因为怕被狗仔发现，所以黎晓是住在了酒店没回家，第二天两人就分开前往目的地。
这家商场在去年翻修过，三楼这一层都改成了高档化妆品店。
许愿来得早，就径直走进了常去的店里逛。
等快到了约定时间，她忽然接到了黎晓的电话，说是要迟到一会儿。
酒店到商场中间的一段路发生了车祸，她的车已经上了高架桥，往前动不了，往回也掉不了头，就只好在上面等路通。
“行，那你注意安全。”
“口罩帽子记得带严实了，别被人拍到。”
许愿又叮嘱了她两句，然后才挂了电话。
今天是周末，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商场刚开门营业，人流不大，这层楼里还没几个人在逛。
许愿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然后又回了最开始去的那家店。
她想起了上一次回家时，许母有提到过她之前送的那套护肤品不错，所以她就想着既然来了就顺便再多备两套回去。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和柜员说要什么，身后就忽然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许愿！”
许愿皱起眉，侧身去看。
女人站在电梯口，那张往日里娇艳的脸蛋上此时苍白而无血色，凉风吹动了她的裙摆，整个人显得单薄瘦弱。
只是，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许愿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竟然不知道，卫凝已经出院了？
上周，沈轻还和她提过，卫凝在医院作天作地，而左于航……
左于航却是反常地陪在她身边。
这边许愿想到了沈轻的话，心里酸楚，下意识地出了会儿神。
而卫凝就趁着她出神的这点时间，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许愿定神看向眼前的人，眉心微敛，正想开口说话，就见卫凝抬起了手作势要打她。
旁边看了全程的柜员见这到情况，就怕客人起冲突影响到店里，下意识地就把许愿先往边上拉了一把。
“你发什么疯！”
许愿站稳后，向卫凝呵斥道。
卫凝见她躲开了，气急败坏，直接整个人扑了她，手臂在身前乱挥动。
许愿伸手挡开她的手，结果胳膊反而被她攥住。
卫凝大病一场后看着身子单薄，但力气却是不小，许愿只觉得小臂上的痛意在不断加剧，她一边还要防着卫凝另一只手的乱打。
“哎呀！别打呀，两位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别动手啊！”
旁边的柜员自然看出了卫凝是这场闹剧的主导者，一边说着调和的话，一边伸手就先去拉她的胳膊，想把人外拉去。
不过，此时的卫凝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她就这么死命地抓着许愿的胳膊，不松开一丁半点，特意养长的指甲正嵌进她的肌肤里。
“简直是个疯子！你放开我！”
许愿原本还顾及着她的病，不想闹得太难看，只是此时疼得紧缩眉头，被她这番动作弄得心烦意燥，心里像是有一团火。
下一秒见卫凝正抬起另一只手又要伸向自己，许愿也不再心软，直接“啪”得一下重重地挥开了她的胳膊，原本被束缚着的手也使了巧力挣开。
卫凝没站稳，原本就靠攥着许愿的胳膊支撑自己，这下被突然挥开了，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倾倒。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摔到了一边的柜子上。
“嘶——”
许愿被她抓伤的胳膊正传来一阵阵痛，她一只手轻抚着留下了红痕的肌肤，随后冷眼看向地上的人，再没了半点同情心。
而卫凝这下摔得可不轻，震得柜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晃了好几下，她也半躺在地上闷哼着起不来。
柜员见事情演变成眼前的情况了，看许愿没有要去扶人的意思，只好认命地弯腰要去扶地上的人。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触及卫凝的衣角，就被一道声音给吓停了动作。
“你们做什么？”
许愿听到这抹熟悉的声音，正转身要去确认来人时，男人已经大步上前，走到了卫凝身前。
刚才，左于航和沈轻在接到郑元的电话时，二话不说立马请假去找人，他们都怕卫凝会轻生。
最终定位在商场，几人分头行动。
而左于航也没想到，他随意一瞥，就看到了店里的许愿，以及……半躺在地上的卫凝。
说来也巧，不过前后一分钟，所有人都赶到了三楼。
许愿看到了被保释出来的郑元，眸色又冷了几分。
几个陌生的男人女人都气汹汹地瞪着她，仿佛许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轻笑一声。
眼下这副场景，卫凝半瘫在地上，而自己冷漠地看着她，倒的确能让人觉得是自己在欺负她。
“你推我，又想害我……”卫凝嗓音里带上了哭腔，颠七倒八地控诉起许愿的罪行。
那群人倒也没先想着要把卫凝送回去，反而跟着她开始七嘴八舌地骂起许愿。
一直到保安上来了，这群人才不甘心地见势住嘴。
又是一样的话，一样的闹剧。
真真是可笑至极。
最后，人走完了。
闹剧也结束了。
许愿抬眼看向了留在最后的左于航，这也是他们俩今天的第一次对视。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没了波光流转，也就不再蕴着柔情。
旁边的柜员很有眼见地先离开了，留着两人在店门边。
“许愿。”左于航声音低哑，压抑着情绪。
“卫凝她之前受了刺激，所以可能会……”
他想解释卫凝的行为。
可是，许愿并不想听。
“那就请你们管好她，不要再让她跑出来了。不然，我也可以告她诽谤、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