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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真的看到她了?”这事毕竟有些匪夷所思,柳生晴子实在很难相信。
王凌点点头,“从梦里我还知道她叫做浅川由美,在去年秋天搬到这里,今年一月的时候被杀。”当说完后,王凌就感觉到脑袋中突然多出了不少的记忆,而那些毫无疑问,并不属于她。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应该就是浅川由美的记忆,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接收了这些她一点都不需要的东西。
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塞满了她的脑袋,让她头疼欲裂,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柳生比吕士迅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王凌想要开口说她没事,眼皮却越发的沉重。
柳生比吕士突然放大凑近的脸成了王凌关于那天的最后的记忆。
微小进展
柳生比吕士让网球包靠着墙壁,换上室内的拖鞋,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说道:“她怎么样了?”
这里的她自然指的就是在昨晚或者说是凌晨三点多时突然昏迷过去的清水凌。
“现在烧已经退了,但还没醒过来。”柳生晴子一脸的担忧。
“小姨还没好吗?”清水树理仰着头,看着他们。
“她很快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柳生晴子将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
“哦。”清水树理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去看看小姨。”
柳生和子也不落人后,“我也一起去。”
柳生晴子看着这两个孩子,忍不住摇摇头,她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柳生比吕士,“看来小凌明天还得请假。今天,你爸爸去调查过了,小凌那个公寓的前一个房客确实是叫做浅川由美,搬入的时间和死亡时间都和她所说的一样。”
“她现在怎么样了?”对于清水凌,柳生比吕士的感觉有些复杂。一开始,因为三千琉璃事件(不知道的读者可以回去看第一章),他对清水凌有些躲避的想法, 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作祟,甚至将那个归咎于清水凌精神状态的问题。而在知道清水凌看得见幽灵后,那种情绪又逐渐转变为愧疚……
“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好,你也过去看看吧。”柳生晴子说道。
柳生比吕士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清水凌脸上苍白,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在睡梦中也无法安心的样子。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柳生比吕士记得他曾看过的某本书上这样说过,这种姿势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安全感。
而此时的王凌也确确实实被噩梦困扰着。而那些则是浅川由美残留在她身上的关于死亡情景的记忆。
没有一个人会乐意一直重复死亡的记忆,更何况是以那种方式死亡。那记忆太过于真实,导致王凌甚至以为,那些事真的曾发生在她身上。
她一次又一次地体验着死亡而无法从梦境中脱离。
那就是俗称的梦魇。
“你先看着她,我去准备晚饭。”柳生晴子说道。
留神比吕士点点头,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拿出一本书,坐在床沿。
“我,我不想死……”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柳生比吕士以为她醒过来了,一转头,却发现对方眼睛仍紧紧闭着,偶尔溢出几句破碎的话语。
看来是在说梦话。
“小姨,你怎么了?”清水树理凑了上去,声音中充满了焦急的情绪。也难为这孩子一直守在这里而没闹着说要去看电视。
“嘘,小声点,让她好好休息。”柳生比吕士说道,看王凌的额头上都是汗水,便拿毛巾擦拭了一下。
眼睛缓缓地睁开,在几秒钟内适应了这些光线。王凌的视线落在对方拿着湿毛巾还来不及离开的手,她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迷惑,“柳生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柳生比吕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怎么了?”王凌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
“你睡了一天。”柳生比吕士倒了杯水过去给她。
这无疑是王凌现在最需要的,她接过水杯,让水一点一点地滋润早已干涸的喉咙。
“小姨。”
王凌看着一脸担忧的树理,嘴角微微上扬,“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安抚完树理后,她又询问了柳生比吕士一些问题来了解自己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柳生晴子也进来了。见到她已经清醒,她看上去也很高兴,还说要煮几道清水凌最喜欢的菜。
柳生比吕士则有些黑线地提醒自己母亲,作为病人,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王凌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们说话。
这种气氛让她感到温暖。也可以让她暂时忘记那梦里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上,柳生比吕士始终无法入睡。
在盯着天花板两个小时后,他终于给他这种少见的行为下了定义——他失眠了。
轻轻的脚步声和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声丝丝钻进耳朵中。
柳生比吕士竖起耳朵,捕捉着那些声音。
声音并不大,似乎对方也在努力不产生太大的噪音。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父母都早已入睡,外面不该有什么人。
他坐起身子,摸索着拿到放在床边桌子的眼镜,将眼镜戴上。他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客厅里的小灯正打开着,在柔和的光线中,清水凌正为自己倒一杯水。
听到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视线与他相对,“吵到你了?”
柳生比吕士摇摇头,走到她身边,“你也睡不着?”
注意到他话中的“也”,王凌迟疑了一下,“可能是白天睡太久了。”
“你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再休息几天会好的。”王凌这样说道,却也清楚自己说的话没多大说服力。
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入睡,一闭上眼,那些画面便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明明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却还是成为了她的噩梦。现在的她根本不敢闭眼。
视线落在一旁的报纸,上面,三千琉璃这几个字眼跃入了眼中。
三千琉璃……这个名字好熟悉。
王凌努力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然后发现那正好是她刚来日本那天所遇到的人。
她匆匆瞥了眼报纸的时间——得到了一个信息,那个女孩在她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亡。
见她那么认真地看着报纸,柳生比吕士也扫了一眼。
“这个女生……我见过她。”王凌抿了抿嘴唇,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柳生比吕士脸色僵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所以你可以想像我当时有多惊讶……不,或者说是惊悚。”
“你当时脸色那么差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某个后知后觉的人这才反映过来,“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低血糖了。那个,真是抱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当时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即使没有说出来,王凌也大概猜出来了。她只是微微一笑,“其实,正常人都会是那种反应吧。难怪你后来对我会有点敬而远之的感觉。”
虽然之前她在柳生家住了好几个月,但除了功课上的交流,两人还真的很少接触。这其中也包括了柳生比吕士单方面的原因。
“实在很抱歉。”
王凌没想到柳生比吕士会那么郑重地和她行礼道歉。这件事准确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真的是很认真的一个人呢。
“我真的没事。”站久了,脚免不了有些酸,她直接坐在沙发上,“不过,比吕士不会怕鬼吧?”
王凌只是随口说道,却没想到柳生比吕士正推眼镜的手恰好僵了一下……她不会真的说中了?
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啊。向来喜欢看《东方快车杀人案》的他居然会怕这些?
“感觉有点丢脸,对于这样的自己。”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很正常。至少,你还会这么干脆地承认自己害怕,已经很好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多都没办法做到这点。”
“清水……不,凌说话给人的感觉有时候有点像是长辈对孩子说话呢。”
王凌的眼角微微抽动,她该说是前辈子对妹妹说教说习惯了吗?
她含糊地扯开话题,“说到长辈,我也勉强算是你的长辈,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或许是此时的气氛相当融洽,原本还因为噩梦而烦恼的王凌也放松了下来,开起了平时很少开的玩笑,而且对像还是柳生比吕士。
柳生比吕士轻咳了一声,“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王凌忍不住轻笑出声,“堂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强悍呢。”
她所指的自然就是晚饭时发生的事情。
见到他们两人这么久都还“清水桑”、“柳生君”地对话,柳生晴子语气温柔说道:“比吕士,看你是想要直接叫凌,或者是叫姑姑,两个自己选择一个。”
很识时务的两人迅速地改变了对于彼此的称呼,达到了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的共同富裕阶段。(喂喂,你政治学癫狂了)
回想起这件事,柳生比吕士也有些无奈,他扶了扶眼镜,“所以说,看人不能看表面。”
王凌一脸赞同地点头。
两人这样说着闲话,气氛是很好没错,可是那股困意又涌了上来。
王凌努力克制那想打瞌睡的冲动。
“困的话还是去睡比较好。”
“还好,我并不困。”嘴里这么说,王凌的眼皮却有点睁不开了。
不行……她一点都不想再做那些噩梦。
柳生比吕士没说什么,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王凌以为他直接去睡的时候,柳生比吕士却再次出现。这回手上还多了一样东西——一张CD。
“睡前听一下古典音乐可以促进睡眠。”
王凌接过这张CD,心里感到暖暖的,“谢谢。”
小小转变
王凌的噩梦在持续了整整三天后,终于停止了。
而这三天下来,她眼睛周围也挂上了厚厚的黑眼圈。
尽管那间公寓曾发生那样的事情,但王凌还是抵住了柳生晴子他们的压力,选择继续住在那里。毕竟,那么低的价钱摆在那里,让人很难不动心。再加上,她又亲眼见到了那个人的消失,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对于浅川由美,王凌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一方面感激那个人当时的警告,却也不希望自己住的房子中时时可能出现那么一个怨灵。
在她纠结的时候,她收到了谷山麻衣的电话。
她给与的答覆是他们所长决定接下这一门委托。而在这个时候,王凌却只能拒绝了。毕竟,事情已经解决了,也就没必要再去弄这个。
不过,这样委托了别人又突然之间取消委托,王凌对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至少,得亲自过去说明一下。
正好,她这次事情一弄就弄到了周五,整整请了一周的假。她索性趁周六的时间,再去事务所一趟。
出乎她的意料,这次的事务所内人很多。除了麻衣,还有好几个王凌上去没有见过的人。
“真是抱歉,突然取消委托……因为那个幽灵已经不在了。”收回自己的视线,王凌语气充满了诚恳的歉意。
“你怎么知道幽灵不在了?”一位穿着十分花俏的女子说道,麻衣说她是巫女。
“因为我亲眼见到她消失了。”尽管不太喜欢对方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但王凌还是耐心说道。
“你看得到灵魂?不是你幻觉?”这回开口的是一个长相像日本娃娃的穿着和服的女子。王凌总觉得她看上去有点眼熟。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似乎在综艺节目看到过,好像是叫做原真砂子。
“我那个时候很清醒……不需要去看精神科之类的。”她转头看着麻衣,“那个,你们所长是?”
“我是所长涉谷,我想你今天过来不是要和我们讨论你需不需要去看精神科。”坐在沙发的年轻男子抬起头,声音冷淡。那是一个长相十分出色的黑发少年,看年纪感觉和麻衣差不多。他的旁边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看上去要比这位所长好相处多了。
见到王凌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诧异,“抱歉,那鲁的脾气不是很好,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没关系。”对着那张温暖的笑脸,即使心里有什么不满,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请问你是?”
“那鲁刚刚不是介绍过了吗?”麻衣抢先开口,语气透着疑惑。
“不是,我问的是他旁边那个人。”见他们都露出一脸诡异的表情,王凌继续说道:“和涉谷先生长的一模一样,不过人看上去要柔和很多。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温柔。”
如果王凌没有看错,那个之前还一直保持着酷酷表情的涉谷所长似乎在一瞬间有些茫然,原本就很苍白的脸色更是失去了一些血色。
“你说那个人在我身边?”他站起身子。
就连之前那两个女子也收起了脸上隐隐的不屑,疑惑地看着突然有了情绪变化的少年。
这下子王凌也迷惑了,她皱了皱眉,又望向那个温柔的少年,这次她隐隐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关键点,再次重复了一次之前的问题,“请问你是?”
“你可以叫我金。”
“金吗?”王凌低声说道,看着那个始终挂着笑容的少年,那句“你已经死了吗?”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金,他在这里?”那鲁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难相信你。”
你相信不相信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王凌很想这么说。却看到金微笑着看她,“那鲁还是一样谨慎啊,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太过于认真研究而撞到研究所走廊的墙壁。”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王凌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她实在很难把这个看起来很冷漠的少年和撞墙的人联系在一起。
见大家都在看她,她摆摆手,将金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大家都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之前那沉闷的气息似乎也驱散了一些。
“以及,金还说,他曾经在你床边的抽屉放一些很有意思的书籍,而且还被你养母看到……”老实说,王凌很好奇那所谓的有意思的书籍是什么,但金却怎么也不肯说下去。
那鲁的脸黑了下来。
“我买东西回来了。”一个25岁左右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森小姐。”麻衣迎了上去,帮她抱着那一些东西,“现在,似乎有些事情。”
“圆,她说她见到了金,金就在这里。”
森小姐原本无忧无虑的笑容卸了下来,“金他在这里?她也是灵能者吗?”
“我不太清楚你们口中的灵力者是什么,但是我看得到幽灵。”
“能看到真砂子都看不到的幽灵,很不错呢。”穿着僧侣服装的青年打趣道。
“金,他的尸体在哪里?那个笨蛋,我以为他早就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
“啊?”这下子连王凌也愣住了,这个时候正常人不是应该会问说“他怎么会死了吗?”。而且,听这个人的语气,他似乎早就知道金的死亡。
“那个,金是?”麻衣一脸的问号。
“金是那鲁的双胞胎哥哥。”
“双胞胎。”真砂子叫出声来。
“是啊,那鲁和金可是同卵双生的哦。像他们那样长的那么相似的双胞胎也很少见呢。基本上,只要他们别露出表情,别人也很难区分开他们两个。”森小姐停顿了一下,“不过,像他们两个性格差异那么大的双胞胎也很少见呢。金和那鲁完全相反,温柔、平和、谦虚。”
这回发出惊呼声的是麻衣,她一脸地不可置信,然后看着王凌,“那么,我梦里的是金,,还是那鲁?”
王凌不解地看着她,可是麻衣自己看上去似乎也很混乱。
“什么梦?”涉谷问道。
“梦里的他会很温柔地对我笑,会很耐心地指引我……”
“那不是我,是金。”那鲁将手覆在自己的额头,看上去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