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同样地，我们也需要用到很多电……所以如果是个人住宅，最好和电力公司联系一下，确保电源。”

　　虽然对此有些疑惑，但王凌还是同意了，她也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么，什么时候才开始进行调查？”她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麻衣看上去也有些为难，“我们所长的决定有些难以预测。”

　　说罢，她拿出了相关的文件。

　　王凌扫了一下，发现价格意外的便宜。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会尽量说服所长接受委托的。”麻衣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

　　受她的感染，王凌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谢谢。”

　　当她和九岛美弥子从事务所出来时，看了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

　　从肚子中传来的咕噜声提醒了她们两个还没有吃晚饭的事实。

　　王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对不起，今天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美弥子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到不了事情解决的时候，你请我吃一顿饭好了。对了，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拉面店味道很不错，我们也去尝尝吧。”

　　“好。”

　　吃完晚餐，也是八点的时候了。美弥子要去她亲戚家，于是在车站和她道别。

　　等了大概十分钟，她所等的公交车也来了，而且直达公寓附近车站的那种。如果去柳生家的话，还需要转车。

　　上了车，王凌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看到打扮得很花俏得老奶奶上车时，她赶紧给对方让座，却被瞪了一眼。

　　好吧，日本在这一点和中国不一样。她提醒自己。

　　王凌摸摸自己的鼻子，打算重新坐下。一个装扮十分时尚的女孩子却先她一步，坐了下来。

　　王凌也不在意，索性站着。

　　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王凌皱了皱眉，扯了扯自己的书包。

　　坐了好久的车，当她下车时，已经很晚了。

　　她拿出钱包，打算转车到堂姐家时，却发现钱包不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凌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好吧，至少她的钥匙和手机都在。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算了，还是回公寓吧。反正也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她加快步子，路灯的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到了公寓，她拿出钥匙，打开门。

　　将大灯打开，王凌把书包随意放在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屋子气氛怪怪的……果然，人不能想太多，不然就容易疑神疑鬼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电视打开，并把音量调到最大，这稍微安抚了她有些躁动的情绪。

　　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上，但因为今天坐了挺久的车，困意席卷而来。

　　恍惚间，她似乎又再次看到昨天梦中出现的女人。

　　然后就栽进了梦境之中。

　　这是个很奇怪的梦。

　　她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和一个男人争吵着——这一点都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脚下照相机镜头的碎片摔了一地。

　　然后，男人将她推下了阳台，她死死抓着栏杆，手却被对方一点一点地扒开。

　　她死死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脸。

　　她的手最终挣开了栏杆……耳边是风的呼呼狂吼，她什么也听不见。最后的记忆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和黑暗。

　　在这个时候，她的耳朵却异常的敏感，甚至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和衣服摩擦的细碎声音……

　　在下一秒，王凌猛地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了电视机夜间新闻的播报声音。综艺节目早已结束。

　　不，不是梦……这屋子有人。到底是谁？

　　她刚刚真的听到脚步声了。

　　她坐起身子，转头看着电视机。

　　“OX区的连续抢劫杀人犯事件的人仍然在逃中。犯罪行为是用锐利的刀在受害者的全身乱刺，手法相当的残忍……警方在搜索犯人行踪的同时，呼吁住在附近的居民提高警惕。根据最后目击者的提供，嫌疑人头戴黑色针织帽，身穿格子衬衣……”

　　脑袋中好像有一条线将所有的疑点串联了起来，指向了王凌不愿去想的方向。

　　她还记得，她送堂姐和树理下楼时，并没有锁门……而当她回来后，橱柜的门却突然打不开……今天早上少了的牛奶和面包，再加上刚刚的脚步声……

　　那个犯人就躲在自己的公寓中……

　　这个猜测让王凌浑身发冷，她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她和杀人犯就在同一个屋子，就在十米以内的范围。

　　难道要再一次经历死亡吗？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但因为这种原因死亡，王凌却一点也不想。

　　渐渐地，她的头脑也清醒了下来，即使身子还在发抖。

　　要冷静……不能让他意识到她已经发现了。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求救。她咬着下唇，暗暗告诫自己。

　　“真是的，都忘了买早餐。打电话给晴子让她明天帮我带早餐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勉强自己压下那微微浮动的颤抖。

　　她按下了柳生晴子的手机号码。听着那头的嘟嘟声，心里拚命祈祷着：接电话啊，拜托，赶紧接电话啊。

　　“喂，怎么了，小凌，怎么晚还打电话过来？”

　　对方此刻传来的声音在王凌听来无疑就是天籁之音。

　　“堂姐……我……”此刻手机突然出现了一些杂音……完了，又要没信号了，居然在这种时候……

　　脚步声越发的接近，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带着黑色针织帽的男人手拿着一把刀子……而她窝在沙发上，甚至没有躲开的机会……

　　“救命！”

　　在那一刻，电话再次通了，晴子焦急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播开来……

　　“发生什么事了，小凌？”

　　嘟嘟……手机没电了。

　　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

　　王凌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隔壁的加藤突然出现，以意料之外的好身手，将那个嫌疑犯敲。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加藤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

　　而刚刚的鲜血则是两人在争夺刀子中不小心划到的。

　　王凌勉强从沙发上起来，后退了几步。

　　“你没事吧？”加藤问道，他的脚边散着一台照相机，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幸好我听到你的声音及时赶到了，要不然……”

　　王凌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目光落在照相机上，然后她突然觉得这一幕似乎曾经发生过。

　　真奇怪。她锤了下自己的头，甩去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

　　不对……这公寓的隔音效果不错，她的声音有大到让他听见吗？她公寓的门也一直锁着好好的根本没法进来……以及，他刚刚是从阳台那边过来的……他难道是抓着栏杆从阳台翻过来的？

　　“你为什么带着照相机？你刚刚在做什么？”

　　“真失礼啊，居然把救命恩人当做变态。”加藤脸上挂着一抹笑，却让王凌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在心底默默估计从这里到门的距离……

　　“没有用的……在你逃离这里前，我完全有可能做到先杀了你。”加藤脸上笑容加深，“你知道什么是偷拍吗？把独居的女孩子的生活片段拍成录像带，然后让旁人观看，虽然这是犯法的……可是录像能够卖出去的话也是不错的工作哦。”

　　似乎很享受这种从心理上慢慢折磨别人的感觉，加藤继续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摄影用的机器、材料等，这一些可是都需要不少的钱呢。所以我也是很辛苦的……可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却想要报警——不过，只要她死了，我就得救了。”

　　王凌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加藤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没有用的。”他拿起一个东西，“这是可以用来阻碍手机信号的装置。在它运作的时候，半径十米以内的手机都会没有信号。哎 呀，要是可以拍到像你这样的女国中生的录像，一定可以卖出个好价钱。在你之后，我会让那个抢劫杀人犯也掉下去的……到了那个时候，报纸会说被害人和杀人犯 在斗争中全部坠楼而亡。”

　　这个人已经疯了……不行，得吸引他的注意力，想办法逃开。

　　王凌盯着他，看到他的背后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是那个女人！

　　幽灵复仇

　　“你后面有人……”

　　“这一招对我没用哦。”加藤这样说道，嘴里虽然这么说，却也分了神。

　　趁这个机会，王凌弯腰捡起照相机，朝楼下扔了下去。她就不信他不会有反应。

　　果然……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加藤在这个时候做出了选择，他迅速冲了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恰好接住了那个价值不菲的照相机。

　　王凌则趁机跑开，打算离开这里报警，先前有些发软的脚再次扯了后腿。加藤没几步就赶上了她。

　　他用力拽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拖到阳台，力道大得她无法反抗。

　　真的会死……

　　在下一秒，王凌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抚上了她的背，她的身子霎时动弹不得。

　　“你这个……”加藤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在一瞬间，原本狰狞的表情却发生了变化，混合着恐惧、惊讶一类的情绪，声音充满了惊恐，断断续续的，“你，你不是死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凌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的身子僵硬着，根本不受控制。一股阴冷的凉意慢慢延伸到四肢上。

　　“鬼啊。”加藤像避开瘟疫般，猛地放开了她的手。他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离开她。

　　变故在这个时候发生……他这个时候正好距离栏杆很近……当他后退的时候，身子直接朝栏杆外栽了下去。

　　王凌本以为他会就这样掉到楼下…

　　但加藤不错的反射神经再次产生了作用。最终的结果是，他的手紧紧扒着栏杆，手上青筋冒出，看起来十分的危险。

　　“救，救我。”他此时十分的狼狈。

　　王凌却有些犹豫，她没办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但也不想将他救上来，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到底该怎么办？

　　而这个时候，也无需她做选择了。

　　她看到，那个女人出现在加藤身后，手紧紧抓着加藤的背，眼神充满了怨毒。

　　加藤侧过头，立刻看到了她，随后发出一声的尖叫，手也松开了栏杆，就这样掉了下去。

　　王凌的眼睛仍在和那个女人对视……对方的表情慢慢变得平和，然后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空气中。

　　她复仇成功了，因此对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了眷念……这个想法在王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的身子仍抖个不停，先前一直压着的恐惧感仿佛累积到这个时候才一口气爆发。

　　要冷静。屋子里还有一个昏迷的连续杀人抢劫犯呢。

　　而这个时候，由于加藤掉下楼发出的巨大声响，这幢楼的一些用户也醒了过来。

　　王凌走出公寓，由于自己的手机没电，她只要敲门向楼下的一个已经醒来的用户借了电话，然后拨打了１１０报警。在电话中，她尽量用清晰的话语将大概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在楼下用户的帮助下，他们将那个连续抢劫杀人犯用绳子捆了起来，到了一楼，她惊讶地发现，加藤还有气息，不过，看样子也受了重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打了１１０。她相信，法律会给与他应有的制裁。

　　大概十分钟后，警车的声音划破了这个宁静的夜晚，没一会儿救护车也到了。

　　而王凌则需要跟警察去警局做笔录。

　　在这时候，堂姐他们也到了。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惑。但王凌也没有时间和她解释太多。

　　“怎么了，小凌？”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心让王凌心中一暖。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只是遇到连续抢劫杀人犯和变态杀人凶手而已……现在要去警局做相关的笔录。”

　　这个时候，柳生比吕士却抓起她的手臂，眉毛皱了起来。

　　顺着他的视线，王凌看到了自己袖子上的斑斑血迹。

　　“那个，这不是我的血。”王凌赶紧解释，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没事，除了心理创伤，其他什么伤都没有。”

　　这话让他们勉强露出一点笑意。

　　“我们和你一起过去吧……”柳生晴子叹了口气，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决。

　　王凌收回原本想说的话，点点头，和他们一同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警车。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下来，也让她透支了不少的精神，疲惫感压得她只想阖眼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她可以休息的时间。

　　“先休息一下吧。”柳生比吕士抬了抬眼镜，“我的肩膀可以暂时借你。”

　　王凌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细心，她摆摆手，“不用了，做完笔录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到不了明天早上请假。”

　　犹豫了一下，王凌继续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反对呢。听堂姐说，你可是你们学校的风纪委员。”

　　“特殊情况特别处理。”

　　“嗯，说的也是。”王凌没再说什么，她转头看着窗外，考虑着等下的证词，说有幽灵出现的话肯定会被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唔，那就稍微隐瞒自己看得到幽灵的事情吧。

　　在警察局，负责记录的警察倒是挺和气的，还给他们端上了茶水，这让王凌不由松了口气。她笑着拒绝热气腾腾的茶水，隐瞒自己看到幽灵的事情，将其他的细节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听到惊险处，柳生晴子忍不住发出声音，看着脸色有些苍白，但没受什么伤害的王凌，心里又是一阵的后怕……只要稍有差池，小凌很有可能就……

　　柳生姐夫（这个称呼真别扭）相较而言，要冷静多了，他的手搭在自己妻子的肩上，给予对方一定的安抚。

　　出乎王凌的意料，柳生比吕士这个１４岁的少年也表现得相当的沉稳。果然，这点是遗传自他的父亲吧。

　　做完笔录，那些警察还在一脸疑惑地说：“真奇怪，犯人是看到了什么……怎么会那么害怕？”当然，他们之中，没有人往幽灵那方面想。

　　王凌估计即使经过急救抢救回来后，加藤至少也会判上无期徒刑……毕竟，杀人可是一件不小的罪名。

　　做完笔录，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便离开了警局。

　　柳生晴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这个时候让她回公寓。拗不过她，王凌只得先和他们回去柳生家。

　　坐在车上，柳生晴子紧紧握着她的手。皱着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

　　“小凌，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柳生晴子看着她，她对王凌在做笔录时偶尔的欲言又止有些在意。

　　王凌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在她来到日本的这段时间，柳生一家对她都很好。如果，连他们都没法信任的话，王凌就真的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而她也不想让他们太过于担忧。

　　“我看到了前任房客，她尝试警告过我了，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她的警告。”她努力阻止自己的语言，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头脑中出现很多的图片，在脑海中一幕幕飞快地闪过，晃得她头晕。

　　“啊？”柳生晴子一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连前面正在开车的柳生姐夫听了这话，也将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看着她。

　　“在你们昨天走后，我听到了她说‘离开这里’，但那个时候我以为只是我神经过敏……”很多话一旦开了头，要说下去就容易多了。而此刻的王凌也很需要宣泄一下，她努力压下那种难受的感觉，迫使自己的思路保持清晰。

　　她将那些梦境，和幽灵的复仇都说了出来，说完后，她发现柳生比吕士的脸色看起来比她还要来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