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入寝宫   你还知道回来?17

  殿门轻轻响了一声,白易潇连忙站直退到一边。

  林渐抬起头,只见栾云晔亲自端了一碗汤药回来。

  高公公上前命送早餐进来的宫人将吃食都摆在床前小案上,然后也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栾云晔在床前坐下,将一勺汤药喂给林渐。

  之前没人认识也就罢了,现在白易潇就在旁边看着,自己被栾云晔喂药的样子被他看去,以后他又多了可以取笑自己的谈资。

  林渐抬起眸子看了看栾云晔,轻声道:“陛下,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栾云晔不置可否,冷冷道:“白易潇。”

  白易潇应声道:“臣在。”

  栾云晔道:“朕方才好像落了东西在太医局,你去看看。”

  白易潇应了声“是”,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林渐看白易潇出了门,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栾云晔,乖乖地低下头把药喝了,然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去捧起装着早点的盘子,吃了一小口早上的点心。

  栾云晔抬手将林渐脸侧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等他吃一口点心,又给他喂了一勺药。

  林渐一边吃药一边想,着凉了就得喝两碗药了,这句话好像白易潇早就说过,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放在心上,也不至于今日得惨兮兮喝两碗药。

  林渐在栾云晔的伺候下乖乖地把药喝了,倒是不觉得很难受,只是有些没力气。

  栾云晔监督着林渐把药喝完,看着他吃了早餐,手背贴上林渐的额头,温声问道:“觉得难受吗?”

  林渐摇摇头。

  栾云晔盯着林渐看了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若是身子撑不住,将婚礼延后几日吧。”

  林渐抬起眸子,看着栾云晔道:“陛下定的日子,不可随意更改。我撑得住,咳……”

  “礼仪繁琐,怕是会累坏了你。”栾云晔考虑了一下,道,“那就省去一些步骤,让你早些歇着。”

  “谢陛下。”

  “高业忠。”栾云晔道,“传旨给白易潇,将婚礼步骤省去一半,限一个时辰之内全部办妥。”

  林渐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遍白易潇,这么大一场婚礼,一个时辰之内砍掉一半步骤,还得全部办妥,能办好也真是个人才了。

  .

  太医局

  白易潇情知栾云晔是为了顾及林渐故意支开的自己,哪里会有什么东西落在太医局,还是往太医局跑了一趟。

  张太医正在忙着亲自抓药,见白易潇前来,放下手中的秤杆,笑道:“侯爷百忙之中,有空来太医局走走?”

  “随便看看。”白易潇背着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柜子里的药材,一边看一边问道,“皇后的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皇后今日虽然只是着凉。”张太医道,“但他现在的身子太弱,一点小病都能致命,老臣只是嘱咐了陛下几句。”

  “不止这个吧?”白易潇回头道,“有什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你是不是还看出了别的什么?”

  “既然侯爷问了,侯爷是陛下的心腹之臣,老臣也不妨对侯爷直说。”张太医答道,“老臣在宫中行医这么多年,能感觉出来,皇后出身一定不是无名之族,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也应当是一国的皇亲贵胄,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住也装不出来的。”

  “老臣只是劝陛下多多留意,最好查一查娘娘的身份。”

  “你这想的也太多了。”白易潇笑道,“帝王之家,皇亲贵胄,陛下能不认识?”

  “侯爷,皇后自然不能是商国之人。”张太医道,“根据老臣的判断,皇后应当是生在梁国,但有一点异族的血统。不过他体内这一半异族之血,既不像西羌也不像北狄,老臣倒是从未见过,有些离奇。”

  “不愧是张太医,连异族血统也能诊出来?”白易潇问道,“那你如何觉得他生在帝王之家,或是皇亲贵胄?”

  “侯爷,且不说皇后的底子,就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相处这些时日,看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就非经年累月的雕琢浸润不可,又不是人能刻意为之的。”张太医蹙眉道,“老臣敢肯定,若不是钟鸣鼎食之族,绝对养不出来这样的人。”

  “皇后娘娘看起来虽不是险恶之人,陛下又宠爱有加,但若真与梁国的皇室有什么牵连,恐怕臣也不能隐瞒……”

  白易潇道:“这么说,你怀疑他是梁国的皇族?”

  “陛下公私分明,不计与梁国皇族之仇,为天下百姓与梁国议和,是天下百姓之福。但是陛下与梁国皇族之仇,莫说是陛下自己,臣至今也不能忘怀。”

  张太医看着白易潇,叹了口气,道,“侯爷是没有亲眼见过,那时候陛下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被梁国送过来时,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连骨头都断了不知多少处,看着都令人心惊。”

  “太医局其他人都说不能活了。陛下是拼着复仇血恨的信念活下来,但冷暖交替的天气,都如虫蚁啃噬,浑身骨裂一般,除了老臣,其他人是都不知道的。”

  “若说对梁国皇族那些牲畜不如之人的仇恨,老臣与陛下一样,都是刻骨铭心。眼下虽与梁国议和,但与梁国的皇族,定然不共戴天!”

  “虽说如此,”白易潇道,“梁国的皇室也不全是为非作歹之人,也不可一概而论吧?”

  张太医反问道:“侯爷觉得,是梁国那位扫荡天下的杀神先帝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还是梁国当年那群害陛下至此的皇子,不是为非作歹之人?”

  “既然你现在怀疑皇后是梁国的皇族。”白易潇问道,“那你觉得皇后也是当年为非作歹之人?”

  “如果是皇亲公侯之家,那皇后的确有不知情的可能。”张太医道,“但若是生长在梁国宫中之人,说清白无辜的可能,侯爷觉得能有多少?”

  “不过老臣是行医之人,不会害人性命。在确定皇后娘娘的身份之前,不会向陛下胡乱进言。”

  .

  朝阳殿

  “娘娘喜欢这朵花,还是这只簪子,或者这个钿子?”

  妆台前,一堆宫女嬷嬷围在林渐周围,手中拿着几件繁复华丽的簪子和花饰,一个一个问林渐喜欢什么。

  林渐感觉已经被打扮了很久,看得眼睛看得有点花,答道:“都可以。”

  “娘娘喜欢哪个颜色的胭脂?”几个深浅不一但几乎没什么区别的颜色摆在林渐面前,一名嬷嬷滔滔不绝地介绍道,“这个颜色浓艳一点,这个颜色妖娆一点,这个呢粉嫩一点,这个……”

  有什么区别吗?林渐茫然:“都行……”

  嬷嬷深深感动:“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伺候的娘娘,怎么啥都不挑……”

  “娘娘的气质看起来清雅,装饰还是选得素净一点好。”一名宫女给林渐上了浅色的胭脂,赞叹道,“娘娘的肌肤好白好细,都不需要用水粉了。”

  宫女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娘娘不止皮肤白不用上水粉啊,眉型也很好看,我选了半天染眉膏,发现都用不上呢。”

  “娘娘的眼睛,哇,娘娘的眼睛对着阳光怎么这么漂亮,是浅浅的琥珀色,还带着一点金色?”

  “唇形真好啊,颜色也很好看,只是配今日的婚服有点淡了,用一点唇脂就好了。”

  “娘娘长得真美啊……”

  林渐过去身为太子,一向不喜欢有人议论自己的外貌,顶多敢有人在面前说几句“仪表堂堂”、“芝兰玉树”之类的,被一群宫女围着赤.裸裸地直接说“长得美”,不觉脸颊滚烫坐如针毡。

  林渐听着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正好侧面打听,又能转移她们的话题,问道:“你们平日里常见到陛下吗?”

  听到林渐提起陛下,周围一众宫女的眼中都立刻泛起光,七嘴八舌地和林渐说起来。

  “奴婢入宫三年就见过陛下一次,但是记得很清楚。那是去年中秋节的时候,昭阳殿前月亮底下。”一名粉衣宫女捧着步摇走上前,红着脸回答道,“陛下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又俊美又威严,奴婢那时候就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不会不喜欢陛下的。”

  “奴婢入宫五年了,倒是经常能见到陛下。”一名瘦瘦的宫女一边给林渐额上贴花钿,一边说道,“但是陛下不爱记人,其实除了陛下身边的高公公和几位重臣,其他人陛下都不记得。所以奴婢虽然经常有机会得见陛下,但是陛下到现在也不认识奴婢。”

  “是啊,陛下连后宫的嫔妃都不认识几个的,我们这些宫女就更不会注意了。”一名胖胖的宫女接过话茬,一边给林渐戴簪子,一边说道,“之前奴婢有幸给陛下奉茶,还说上过几句话……奴婢以为陛下记得奴婢了,结果第二天陛下就什么都忘了,一点也不认得奴婢……”

  “所以说娘娘能得陛下这样恩宠,真是好福气呢……”

  林渐心中暗暗想,栾云晔果然是脸盲得有些严重,或者干脆就是懒得记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之人。他之所以没看出来林月儿和林渐的相貌相似,大概也是因为对林渐满不在意,不记得林渐的模样,故而辨认不出二者的相似之处。

  但话虽如此,也未必可以全信,还是需要小心谨慎应付才是。

  “诶?”忽然,一名宫女惊讶地问道,“娘娘竟然没有耳洞吗?”

  林渐对着镜子,只见一名唇角带着黑痣的宫女,手中捏着一对红珊瑚耳环,往自己耳垂上比划了一下。

  其他宫女都惊讶地看向林渐的耳垂。

  林渐镇定地微笑道:“没有,这个不必了。”

  “太可惜了。”宫女惋惜地将耳环收起来,“这个颜色很衬娘娘的呢。”

  “有些姑娘怕疼,没打耳洞也是有的,你们好好干活别光盯着娘娘看了。”站在一旁的嬷嬷对宫女们说道,“吉时就要到了,既然妆容已经差不多了,快点给娘娘更衣。”

  宫女们连忙扶林渐起身。

  林渐从妆台前站起来,走了一步,深感头上的首饰实在是沉,而且每走一步,垂在脸颊两侧的金银珠宝还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声。林渐不习惯地抬手去扶了扶垂到脸侧的纯金步摇,总担心被长长的坠子打到自己脸上。

  其实戴过的女子都知道步摇并不会晃到脸上,没有宫女知道此时林渐心里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担忧。

  繁复的婚服和配饰由十几名宫女呈上,又有几名宫女上前将衣裙拿起来,围在林渐周围七手八脚给他穿上层层叠叠的礼服。

  林渐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又被头上的首饰压得晕乎乎的,加上走一步就要晃一下的步摇,精力都几乎耗尽了,就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宫女们摆弄。

  因为时间紧迫,宫女们为了不耽误吉时,都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唇角带痣的宫女斜着眼睛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见没人注意,不动声色地在林渐下裳的腰带上打了一个活节。

  礼服宽袍大袖层层叠叠,宫女们各司其职,一时并无任何人发现不妥之处。

  唇角带痣的宫女准备妥当,忽然道:“娘娘,奴婢有些内急。”

  嬷嬷没好气地教训道:“刚才让你们有什么事情提前准备好,你都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来说内急……”

  林渐道:“没事,去吧。”

  唇角带痣的宫女告了退,连忙转身就跑,直奔皇宫后花园。

  粉衣妃子和许妃坐在花园亭中,唇角带痣的宫女快步跑上前,看了看四下无人,对粉衣妃子轻声回禀道:“娘娘,事情办成了。”

  粉衣妃子挑眉道:“哦?”

  “奴婢在皇后腰带上打的活结,会越动越松。”宫女道,“一开始察觉不出异常,但是每走一步就松动一点,最后裙子会掉下来的,当众出丑。”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粉衣妃子用团扇掩着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许妃的团扇遮了半张脸,微微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呀,好生幼稚,做的都是些什么小手段。就算她的裙子当众掉下来丢了脸,日后还不是要骑在你我头上,你这点小手段有什么好得意的?”

  “再说陛下若是追究起来,这只怕不是轻易可以遮掩过去的事情呢。”

  “姐姐。”粉衣妃子尖声尖气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个林月儿凭什么被陛下宠爱?能看到她当众出丑,我至少能觉得心里痛快一点!……陛下不会真的追究起来的吧?”

  “我早就和你说,做人不能逞一时之快。”许妃放下手中的团扇,给粉衣妃子倒了杯水,递到粉衣妃子手中,“我们应该知道,什么才是能致置人于死地的关键。”

  “现在的关键是,这个林月儿在整个皇宫的嫔妃宫女名册之中查无此人——不是宫中之人,混入皇宫本来就是大罪,她还混入朝堂携带兵器,八成就是敌国的奸细。”

  “而今日,当着群臣的面,就算陛下被她迷惑了心有意保她,只要群臣一起进谏,陛下也保不住她的命。封后大典上,就是揭发她的最好时机。”

  “姐姐,你说过的这些事,这事儿妹妹一直记得呢。”粉衣妃子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道,“姐姐本来就出身高贵深得后宫尊重,可是妹妹出身不好,在后宫中常常受人欺负。今日有这样好一个在陛下面前立功的机会,姐姐能不能赏赐给妹妹?”

  “妹妹一定不会忘记姐姐的大恩!”

  “我们姐妹一向交好,姐姐也正愁没有办法能帮到妹妹,既然眼下有这样的好机会,妹妹又这么说了,姐姐哪里有不应允之理。”

  许妃微微蹙眉,担忧道:“只是后宫嫔妃朝觐皇后,需在册封大典之后。妹妹若想在群臣面前揭发她,只能先假扮宫女混入大典。妹妹你愿意吗?”

  “只要能让陛下看到我,让那个贱.人原形毕露,假扮成卑贱的宫女算得了什么。我只是假扮成宫女,有人可天生就只配当卑贱的宫女,还企图飞上高枝当凤凰。”粉衣妃子特意把“卑贱的宫女”五个字咬得十分重,“姐姐你就放心吧!”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见,陛下知道她是个混入皇宫的敌国奸细时,是如何震怒地把她剁碎了——这个林月儿,今日非死不可!”

  “妹妹,这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准备准备吧。”许妃道,“切记,等到午时皇后授印那一刻再站出来。”

  粉衣妃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非得等到那个时候?”

  “你会知道为什么的。”许妃挑唇道,“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那是让林月儿百口莫辩、永世不得翻身,最好的时机!”

  ·

  朝阳殿里,宫人们还围着皇后,尽心尽力地忙前忙后。

  林渐站着由宫人穿上衣服,层层叠叠的礼服厚重繁复,琳琅的宫绦禁步之类都已经佩戴妥当,只差最后一件外氅还未披上。

  突然,冷不防一双手从身后搂住林渐的腰。

  林渐本能地一转身,反手迅速锁住身后偷袭者的咽喉。

  “叮当——”发髻间的步摇、身上的环佩都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所有宫女都惊呆在两旁,待环佩声歇,四周一瞬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渐抬起眼眸,才发现面前站的人,是栾云晔。

  栾云晔一身大红的婚服,衣襟层层叠叠织着繁复的金线,玄色的绣金氅衣罩在大红的衫袍外。帝冕上的十二旒珠玉后,一双深邃的黑眸望自己,好似盛着星光的极夜。平日里阴鸷冰冷退去三分,十分温柔写入了眼底深处。

  林渐恍惚觉得,方才的宫女说的也没错,若不说行事作风只论相貌,栾云晔确实称得上俊美无双。只是平日里为人太过残暴,令人不愿意亲近。自己也没有撇下过对他的成见,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被捏在手心里的脖颈温度炽热,颈上的脉搏在手心中有力地跳动着。是一个活生生有温度,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别人口中冷冰冰的“暴君”二字。

  “陛下非要给娘娘一个惊喜不让奴才们出声,看这弄的……”忽然,高公公着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第14章 再入寝宫   你还知道回来?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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