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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无垢上仙的盛邀下住在城主府。
白子画与无垢下棋交谈,花千骨找莲城的侍女询问云牙的事情,宫中的侍女对其是避而不谈,神情慌张。
锦觅则是在旁边打酱油,后来干脆不想查了,直接跑到白子画身边,“师父,我不想查案了,想出去玩。”
白子画停下白玉棋子,“为什么?”
对面的无垢上仙也疑惑地看着锦觅,“你们来不是为了查案的吗?”
锦觅轻咬下嘴唇,自莲城府内的花草们说的话来看,云牙和无垢上仙关系应该很好,云牙喜欢无垢上仙,一年之前不知怎么离开了无垢宫,无垢上仙还很不开心,但是他对他们却是说云牙仅仅是一个婢女,想必是说谎了。
锦觅有些不想知晓此事,而相较起来,外面的沙漠更能吸引她,“师父,无垢上仙,锦觅从未来过莲城,趁着这次去好好看看。”
白子画深深地看了一眼锦觅,“注意安全。”
闹市街头,锦觅想到那片无垠的黄色,御剑来到沙漠。
炎炎烈日,黄沙漫天飞扬,杳无人烟,不远处屹立在沙漠绿洲中的莲城飘着一抹琉璃金光绿,宛如海市蜃楼。
广袤的大漠,沙沙作响的沙海。雄浑,伟壮,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黄色、黄色,永远是灼热的黄色。流沙如同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滚冲飞高,黄沙里面的几颗种子随着沙流卷入,也不知卷向何方。
流沙停止后,起了一阵风,沙漠里的风如同热浪滚滚袭来,不仅没能带来清凉,反而像是在热锅里烧煮。
风越来越大,烈火般的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只是漫天的昏黄,随后变得灰暗阴沉起来,狂风怒吼,沙石狂舞在空中,刹间乌障漫天。
锦觅的法力在这样自然的力量面前似乎也不能抵抗多久,飞在空中,尽管她施法给自己弄了个结界,没有满面吃尽沙子,然而这沙漠仿佛是巨狂的猛兽要吃了她的一样,毫不停止继续发怒地砸着结界,或是飞沙狂铺在结界上,这铺掉下来,那批继续铺,永远永远,似乎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结界似乎撑不了多久,她似乎都听到破碎的声音了,她是要被这黄沙掩埋了吗?师父估计还以为她去街上找吃的玩去了,肯定不会来找她了,怎么办,真的要等死吗?
锦觅对着这发怒的沙漠喊着,“你是和我有仇吗?我没得罪你啊?你缺水,要不,我为你下场雨怎么样?”雨?对了,是雨。
密集如雨的飞沙走石像个死神在召唤锦觅,两边的手指紧握,指甲快要掐出血了,害怕,恐惧,后悔,犹豫,胆怯……种种表情最后化为一往无前的勇气。锦觅收起结界,无尽的飞沙石块立刻砸在身上,脸上,眼睛鼻子里,头发上……顿时鼻青脸肿,身体内脏砸伤,来不及管这些,双手掐指施法,天上闪电霹雳,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狂落大地,砸的走石落地不起,飞沙经水黏在一起也飞不起来,雨水如流不尽的水柱狂下,渐渐打湿了这片沙漠,飞沙走砾停下来瘫在地上,长呼一口气,终于安全了,雨停后,锦觅也是浑身湿透狼狈极了,找个大点的沙石块瘫坐在上面喘着气,黄色的沙子黏在一起,与之前对比,就像个豪爽的男儿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狼狈不堪,“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说说,你一开始就停下来,我也不会下这么大的雨啊,看吧,都把你冲地坑坑洼洼的,这下没这么好看了吧。”
休息过了好一会,锦觅准备离开回莲城,沙漠特有的植物种子也趁着雨水迅速发芽生长,远远望去,黄色的沙土披上一层淡淡的绿衣,极浅极淡。
虽然从《六界物种大全》中知道沙漠植物的特性,锦觅还是为它们的坚韧感到惊奇。
环境是如此的恶劣,但从未放弃过希望,即使被掩埋在黄沙几百上千年,只要有一点雨露,立马抓住机会活下来,结种子繁衍后代,那么顽强不屈。
有这样品性信念,无畏无惧,在任何时间任何环境都能好好地活着,真是值得去学习!
“嗯,狼狈的男儿又变得好看了。”
锦觅飞回去,天空中似乎见到无垢上仙拿把剑在和一个黑衣人打起来,锦觅眉头微挑,无垢上仙?他不是在和师父下棋吗?
锦觅飞过去,落地,正好听到无垢上仙在说什么师父自欺欺人,狂妄自大什么的,“师父,你也在这里,诶,花花她怎么了?”
白子画看到原本好好的一个徒弟,现在是浑身泥泞湿透,满脸都是沙泥,还有血迹伤痕,鼻青脸肿的,脏兮兮地头发湿湿地耷在脸上,脖子里,后背,一个上前握住锦觅都是泥巴的手,着急担忧又似乎藏着心疼,“觅儿,你怎么了?遇到危险了吗?”
锦觅对着白子画傻笑,抹抹脸上的泥巴,泥巴又抹泥巴,更脏了,然而那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么灿烂,染了笑意的眼睛还是那么明媚,转个身子又拍拍胸口,“师父,没什么事了。我之前跑到沙漠里去了,先是遇到泥沙后来又遇到沙尘暴,差点把命搭进去了,幸好我聪明机智这才回来了。”
白子画很是生气,脸色阴沉,周身气压降低,“胡闹!你跑去沙漠干什么?等回长留,你老老实实地闭关修炼,没有修到上仙品级不许出门!”
锦觅顿时哭着一张脸,“不要啊,师父,我保证,以后绝对老老实实的,绝不乱跑,最宽容心慈的师父,你就饶了我吧。”
这次白子画是真的动了怒气,冷着一张脸,“再求饶,那一百年都不要出来了。”
锦觅老实地闭嘴,她才不会像沙漠那样傻呢,该认错就认错,至于之后会不会再犯,以后再说呗。
无垢也被锦觅的狼狈模样惊了一下,却看到从来都是淡漠到没什么七情六欲的好友竟如此大怒肝火,眼睛里还藏着外人看不出的心疼,“原以为你是自欺欺人,现在看来你是喜欢上了这个徒儿,这样我倒是安心了。”
白子画眼睛突然射出一道利线,“不可能,她是我的徒弟,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的。”
无垢轻笑一声,摇摇头,“随便你。但是花千骨是你的生死劫,她必须得死!”
白子画不同意,身为生死劫并不是小骨的错,“云牙是你的生死劫,看你现在走火入魔的样子,她死了有用吗?”
无垢上仙坚持,也是为了这个好友,“正因为如此,趁着还早,所以必须杀了花千骨!”
锦觅听得一团乱糊,无垢上仙要杀死花花?什么生死劫啊?“无垢上仙是因为云牙被绯颜掌门他们吃了所以才要杀了他们的吗?”不然为什么要杀估计已查出真相的花花?
无垢冰冷地看着锦觅,“你怎么知道?”
锦觅被这快要冻死人的视线有些吓到了,躲在白子画身后,脏兮兮的手抓着白子画洁白无瑕的云锦袖子,染上黄黄的五个泥指印,“很简单啊。我从你城主府里的花草们知道你跟云牙的关系很好,而太白门的花草们说过绯颜他们一起吃过兔子,那你杀他们就很说得通啦。”
“哈哈哈……”无垢突然笑起来,“子画,你这徒弟倒是挺聪明的。”又突然停下笑,“既然你这么早就知道了我是凶手,为什么不告诉你师父?”
锦觅的声音有些低落下来,“我曾听师父说过你们五上仙是好朋友,而且师父来到莲城后看见你又那么开心,我就不大想说了。”
无垢倒是很开心,“子画,你这徒弟倒是对你挺好的。”
白子画没说话,面无表情,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丝隐隐的开心,像是开了一朵花,忽视不了,却也以为是为自家徒儿的孝顺而开心,或者说是必须这么认为。
锦觅望着清雅淡漠而高贵无尘的无垢上仙,“上仙,你不是一直主张感化救人吗,为什么会杀了那些掌门?”
无垢上仙轻叱一声,“我现在觉得感化根本没有用,那些仙界的败类,满口假仁假义,其实不过是金玉其中,败絮其外,心地还比不上一个妖魔。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变成真的皮囊好了。”
锦觅想了想,觉得无垢上仙也没错,那些掌门长老弟子的确是很该死,只是,“那上仙,你以前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想法呢?是因为这次死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感同身受吗?”所以事情遇到自己身上就很难坚守自己的信念了吗?还是没有像沙漠里的植物那样一心坚定,不理旁事吧。
无垢上仙苦笑一声,“是啊,感同身受!以前能感化救人不过是没有触及到自己真实的底线,内心没有真正的痛苦罢了。”
锦觅想她的信念是什么呢?是守护花界及身边的人,那当这个信念与师父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相冲时,她该怎么选择?而到了后来,也真的有了那么一天,她想起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想起了信念崩溃的无垢上仙。
白子画叹息一声,抱着花千骨领着锦觅就要离开。
谁知突变升起,万念俱灰、执念崩溃的无垢上仙挥出神剑,穿透身心自尽,尽管白子画施法相救,但是已来不及了,无垢上仙带着对云牙的后悔与思念化作仙尘,渐渐飞散至天际,成了蓝天中也是仙界中一颗璀璨而又短暂的流星,消散于六界。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画是喜欢锦觅,但是这份爱很复杂,有爱情,师徒之情,更多的是父女之情,
他把一个如同婴儿般不知世事的锦觅收为徒,教她认识万物,就像是父亲教导女儿样。
白子画这样的人,说爱情,对他来说太浅薄了。他喜爱与五仙共遨游的日子,但是却也放不下长留,放不下天下。且天下比他生长的长留更重要。
白子画的爱是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