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从前

　　江嘉屹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特别热。

　　傍晚六点。

　　橘黄色的夕阳劈下来, 劈出火一样的夏天。

　　书房开着空调，嗡嗡作响，江嘉屹一把拽过窗帘, 遮住刺眼的阳光, 再回头，家教老师已经收拾完课本, 对他点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 好好复习。”

　　江嘉屹默认, 目送老师拉门离开, 门一开, 正好传来楼下的动静，有人回家了。

　　他出去看了一眼, 江意禾背着书包蹬蹬几步跑上二楼，跟他的家教老师打了个招呼, 便急忙忙地找陈管家。

　　“我订的裙子到了吗？”江意禾风一样从他面前跑过，往卧室去。

　　江嘉屹像随口一问：“姐没回来？”

　　江意禾到房间门口才停了脚步，闻言边推门边回头看他, 才发现似的：“诶，你怎么高了。”

　　半大不小的男孩子, 十五岁正发育, 前一天还觉得他是个小孩，今天就发觉他比她高不少，眉眼暗沉沉的又有些青涩的意气。

　　江意禾一直没察觉到自己弟弟的帅, 如今打眼一看，忽然感觉这小孩子很俊气, 眉目深而透，发冷似的。

　　“我问姐。”他语调倦淡地提醒她。

　　江意禾便说：“放学的时候, 她在校门口偷偷抽烟，被我们班主任逮住了，罚她跑步，我先回来了。”

　　说完，人已经推门进了房间，门还没关上，一楼大厅的座机电话响了，江意禾连忙说：“你去接电话，我让陈管家她们帮我试裙子。”

　　大概是才想起来江嘉屹不喜欢跟陌生人讲话，又补了句：“可能是找林夭的，不用接了，她回来告诉她就行。”

　　声音隔了门，沉沉闷闷。

　　江嘉屹倚门站了一阵子，转身下去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问林夭在吗？”

　　一道略显紧张的男声，刚迈过青春期的成熟。

　　江嘉屹沉默良久，对面觉得奇怪，又开口问了声：“请问是林夭家里吗？”

　　两秒后，江嘉屹说：“你是？”

　　“我是林夭……学长。”

　　“学长？”

　　“对……往届学长。”

　　“找她做什么？”江嘉屹坐在旁边沙发上。

　　“就说几句话。”学长笑答。

　　“要约她玩？”

　　“算是吧。”

　　江嘉屹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指尖百无聊赖地在座机电话的挂断按钮上打转，只要稍一用力，电话就会挂断。

　　忽然，他问通话对面的学长：“你几岁？”

　　学长顿了一下，说：“十九。”

　　“哪个大学的？”

　　“她在吗？”学长不答反问。

　　“不在。”

　　“我姓何，要是林夭回去了，你告诉她一声我找她……”

　　江嘉屹忽然打断他的话：“这里没林夭这个人。”

　　何学长：“……？”

　　他怔住，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追问：“什么？”

　　“你打错电话了。”江嘉屹沉闷着声音，毫无情绪告诉他。

　　何学长气怔了：“那你问我这么多？”

　　江嘉屹指尖停住，毫无所谓的口吻：“随便问问。”

　　何学长气笑，又无话可说，挂断了电话。

　　江嘉屹也挂上话筒，正打算起身，电话又响，顺手接起，又是另一个男生打来找林夭。

　　总是很多人找林夭，偶尔从陈管家口里听见，每周总有两三个男生。

　　差不多都是找她去玩，或者要找她聊天的。

　　江嘉屹垂眼，面无表情说打错了，然后挂掉电话，想了想，把话筒拿起来放到一边，使座机保持在忙碌状态，打不进来。

　　望着座机，江嘉屹面色冷沉，空调的温度愈发冷燥燥。

　　咔的一声，别墅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卷着一身热气进来。

　　林夭扎的马尾，挎着书包，一身高中校服干干净净，额角的碎发被汗打得半干不湿，她进来丢掉书包，顺手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打开。

　　唰地一下，露出里面的短袖校服，领子和后背也是半湿，将近十八岁的林夭素面朝天，一张脸白得雪透，眉眼疏懒，看谁又不像在看谁，捉不住似的。

　　林夭才看见江嘉屹似的抬了下眼睛，“看着我干什么？”

　　江嘉屹漠然撇开脸：“开了空调。”

　　林夭丢外套的手一顿，的确觉得冷气钻进湿漉漉的后背，阴冷，又披上了。

　　她经过江嘉屹的时候顺手揉了他的头顶一把：“小孩子长大了，居然还知道关心人了。”

　　江嘉屹一把扣住她手腕，绷紧了唇角抬眼。

　　林夭顿住，感觉到他手指力度，回头看见他冷沉的眼色：“怎么？”

　　长久的沉默，江嘉屹指尖力度重了又轻了，最后彻底松开，道：“别碰我头发。”

　　“不能碰？”

　　“我长大了。”

　　“原来是长大了。”林夭要笑不笑地应了一句，转手又捏他的脸。

　　江嘉屹感觉到她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手指在他脸上一抚，然后轻描淡写地掐了一把，很轻，像摸了一下似的，却比下了重手更让他觉得可怕。

　　他会忍不住想到别处。

　　会发痒，钻到心底里的痒，却挠不到。

　　像那天不小心的撞见。

　　他连忙拂开她的手，脸撇开了不看她。

　　林夭毫无所觉，一面往二楼走一面说：“嗯，捏脸也不行。”

　　说着，又喊了江意禾一句，“你弟弟青春期，小心叛逆。”

　　江意禾隔着门应了一声：“他越长大越不好玩。”

　　林夭似笑非笑：“的确是以前可爱些。”

　　忽然，像想到什么，从二楼的栏杆回头，手肘撑着了探出半侧身子，问他：“有没有人打电话找我？”

　　江嘉屹一脸冷淡：“没有。”

　　“真没有？”

　　江嘉屹一字一句：“没有。”

　　林夭就此作罢。

　　当天晚上，江嘉屹被江意禾偷偷摸摸叫去了房间，林夭还在放映室看电影。

　　一片静谧，江意禾拽着他，让他看杂志上的内容：“你们男孩子懂这些，这个好吗？”

　　上面是一张图，是一台按键手机，白色，很秀气，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旁边写了硬件参数和价格。

　　“你又要换？”江嘉屹随便扫了一眼。

　　“不是，林夭不是生日吗？我平时说送手机给她，她死活不肯要说我拿金钱玷污她，趁着她生日，当作礼物送，她肯定得收下。”

　　他拿起杂志细看，配置都不错，价格不太贵，如果太贵的林夭肯定不愿意要。

　　良久，他把杂志放下说：“换别的，别送手机。”

　　“为什么？”江意禾挑眉，“找她的人那么多，没手机不方便啊。”

　　江嘉屹睨她许久，倦淡说：“不方便才好。”

　　她目光震惊地一抖：“啊？”

　　江嘉屹面不改色地补充：“你们高三，手机影响学习。”

　　江意禾：“……”

　　江嘉屹半垂脸，眉眼掩在额前碎发的阴暗中，瞧不真切，“用了手机，一天到晚她接电话都够了，还学习？”

　　最终，江意禾一面觉得江嘉屹说得有几分道理，林夭身边狂蜂浪蝶太多，高考的紧要关头，还是再缓缓好，免得分心。

　　一面又在想，江嘉屹居然想到这么多，真的长大了。

　　于是，林夭生日当天，收到了江意禾的一支钢笔，和江嘉屹的一整套齐的五三练习册。

　　江嘉屹还写了个卡片，就四个字：好好学习。

　　连生日快乐都没有。

　　但两人还是给林夭筹备了个生日会，请了全班同学和一些朋友过来玩。

　　江嘉屹不爱热闹，在二楼待着看书，楼下吵吵嚷嚷，有零星几句漏了上来。

　　“林夭，看看谁来了！”

　　“哟！何学长！”

　　“快给寿星礼物，看看我们何学长送什么？”

　　这个何学长一来，气氛陡然一变。

　　一群人嘻嘻闹闹，吵破了天，几乎把房顶掀翻，要不是别墅区，早就被投诉了。

　　江嘉屹目光一动，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定眼去看，发觉刚刚那几页全没有看进去，又翻了回去重新看，结果还是白看了，最后干脆拉门走到二楼的栏杆往下看。

　　何学长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长相帅气，身上的气质比青涩的高中生成熟稳重一些，看着林夭笑得开朗。

　　江嘉屹静静睨了好一阵。

　　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玩到聚会中场，看见那个姓何的学长让林夭去后花园讲话。

　　两个人过去了，迈入昏暗中，没了视线。

　　江嘉屹倚着栏杆站了半响，指尖漫无目的地翻着手里的书，最后把书丢回书桌，转身下楼。

　　拉开后花园的门时，那个何学长正面对林夭讲话，看不见神情，林夭就背靠着墙，一只脚懒懒散散屈着，要笑不笑。

　　开门的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何学长口中蹦出来：“要不你做我女朋友？我原本想在电话里跟你说，结果打错了，只好丢下学校的课，跑过来——”

　　咔的开门声打断了何学长的话。

　　他又气又羞恼地回头，看见江嘉屹面无表情走出来，见是不认识的，便不好把话继续说下去。

　　林夭也跟着看江嘉屹一眼。

　　江嘉屹走到一边拿起卷起来的水管，把一头接在水龙头上，头也不回：“我浇花。”

　　林夭笑了：“大晚上浇花？你？”

　　江嘉屹从不干这些。

　　“嗯。”

　　江嘉屹半侧身对着他们，目不斜视，水管接了喷洒的头，洒开的水落到花园上，毫无章法。

　　知了的声音叫了又叫，一片吵乱，夜色越发深了。

　　何学长吭了半天，没继续往下说，只是抿直了唇线，勉强笑了一下：“声音听着挺耳熟，他是？”

　　“我弟弟。”

　　“哦，你弟弟啊……”

　　然后又没了下文。

　　又觉得机会不可失，没哪天会比现在更好气氛的，又想既然是弟弟，应该没关系，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林夭，我喜欢——”

　　忽然脚下一湿，低头一看，裤管湿了大半，他一惊回头，看见江嘉屹的水管不小心往他这边弄过来了。

　　江嘉屹像是才发现了，收了水管：“抱歉。”

　　何学长：“……”

　　故意的吧？

　　林夭好心提醒：“洗手间在里面左转。”

　　何学长只好无奈去了。

　　林夭这才看着江嘉屹：“干嘛？”

　　江嘉屹重新卷起水管，“浇花。”

　　“浇到人脚上了？”

　　“不小心。”

　　林夭忍不住笑了：“讲清楚。”

　　江嘉屹没吭声，挺高的男生沉默站在夜里，白体恤干净整洁，肩膀宽而直脊背笔挺，呼吸起起伏伏，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林夭半低头，笑问：“不喜欢他？”

　　江嘉屹没应，侧过头看向花丛，大厅的光漏出来，他藏在半明半暗中，一片死寂。

　　“看来真不喜欢，”一起生活几年，林夭懂他的情绪，笑着说，“那算了，以后不跟他联系。”

　　弟弟和男朋友相比，还是弟弟重要。

　　江嘉屹也没应，扭头回了大厅，留下半句：“随便你。”

　　晚上，江嘉屹跑到林夭房间看书。

　　林夭睡了，没管他。

　　他性格从小古怪，从前就经常在她和江意禾的房间坐着看书，一直看到凌晨才走。

　　这晚他还没走，林夭就醒了，口里一阵渴，睡眼惺忪地起身掀开被子，打算要下楼喝水。

　　江嘉屹把书合上，干脆也离开。

　　刚站起来，林夭坐在床边勾着脚用脚尖找拖鞋，眼睛半睁半闭，睡得头发凌乱，寻来寻去寻不到，江嘉屹便帮她把鞋递过去。

　　她看他一眼，问：“还不睡？”

　　“睡了。”

　　林夭静了片刻，含糊笑了声：“你三个月前也看这本书，看了三个月没看完？”

　　江嘉屹握紧了书，随口应了一句：“看第三遍。”

　　林夭不置可否，踢着拖鞋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扶着门回头，看见江嘉屹人藏在黑暗里，面色不显，沉默寡言。

　　她想起前几晚冷冷清清的夜里，无意中发现这个苍白清隽的大男生好像在看她。

　　像是做梦的时候看见的场面。

　　林夭随口说笑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看书，还是看我。”

　　江嘉屹脚步停在原地，直到林夭离开房间下楼了，也没动。

　　良久，似乎是月亮稍微偏移了，月光也跟着偏转的时候，他才出了这个房间。

　　三个月没看完的书，并没有看第三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房间看书，好像……看不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的预收——

　　1、分手五年后，桑禾重遇前男友。

　　街头、昏黑、路灯，他搂着现女友，从她眼前走过。

　　现女友:“又是第几任前女友？”

　　他随口一答:“时间太久，忘了。”

　　桑禾垂眼，黯然离开。

　　都说他们当年分手，桑禾被伤得体无完肤，天塌地陷，后来找的男朋友个个有谢也的影子。

　　谢也漠不关心，毫无所谓。

　　好友问他:“你对她印象深吗？”

　　他面不改色灭了烟:

　　“有点模糊。”

　　后来各自分手，辗转再遇，暧/昧不清。

　　谢也把桑禾抵到梳妆台上吻，从她身后掉下一张老旧照片。

　　女生清纯，男生温柔。

　　眉眼也几分像他。

　　“这谁？”

　　她淡淡道:“初恋。”

　　谢也:“……？”

　　2、谢也对桑禾说：“这替身谁爱当谁当。”

　　她说好。

　　然后发现，她永远虚情假意，只有他上了瘾，冷眼看她沾花惹草。

　　最终忍无可忍，把人抢回来，哑声问她一句：“玩够了吗？”

　　＃我以为别人都是我替身，谁知道我也是替身之一＃

　　＃破镜难难难难圆，渣男遇渣女＃

　　＃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