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他的做法是对是错。

　　一旦跳脱了原本的框架，温如笑吃瓜就能吃得心安理得了。

　　“哎谈煜，你是不是其实成绩挺好？”她突然就回想起了曾经听同学说过的传闻，“我高一的时候听说你每次都考高分的，是后来分班才变成呃……那个样子。”

　　温如笑直到今天才终于想起来，谈煜这个人之所以在他们高中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校霸那么简单。

　　谈煜不是一入学就是校霸的，他高一的时候，一直是其他班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听说他当年中考分数排全校第三，因为离学校近还有奖学金才选的这所学校。

　　又高又帅，成绩又好的人在哪都是闪亮的。

　　温如笑高一的时候和谈煜不是一个班，但经常可以听到自己班老师把谈煜提出来当榜样，让大家都向他学习。

　　私底下老师们也爱讨论他，总是很羡慕可以给谈煜那班上课的老师。可是说着说着，总是会提到谈煜的性格。

　　性子太冷，不爱说话，眼神就像一匹狼，和他对视久了，哪怕是老师也会在心里发怵。

　　人也挺冲动，容易和人打架，问理由也不说。

　　罚过站，跑过操场，也写过几次悔过书，但屡教不改。班主任也是看他成绩好，打架好歹也没把人打进医院，就一次次放过他，不会罚得太重。这个年纪的男生嘛，冲动太正常了。

　　谈煜高一的时候收过不少情书。一到情人节，抽屉里就塞满了巧克力。送他东西的无一不是那种看起来就乖巧可爱，温柔恬静的女孩子。

　　但谈煜也只是情书收着，巧克力分同学，也没答应过谁。

　　高一那会儿，他就是全校的风云人物。

　　但是到了高二分班以后，不出一个礼拜，他顶撞老师、翘课打架的消息也传遍了学校。月考的时候英语直接缺考，期中考时更过分，几乎就没几科及格的。

　　据说是在校外交了坏朋友，据说是看新老师不顺眼，有很多说法，没人知道真假。

　　因为没人敢问。

　　高一的时候谈煜看上去只是脾气不好，到了高二，亲眼目睹他打架的学生甚至都不敢接近他。

　　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是谈煜高一时的同学，曾经去问过他，最后得到的回答也仅仅是“别管”。

　　谈煜根本不解释。

　　过了没多久，他就从老师口中“成绩很好可惜性格不太行的好榜样”变成了“成绩不好就算了性格实在太差的坏学生”。

　　从那之后，敢接近谈煜的只有那些同样成绩不好，看整个学校不顺眼，在学校就是混日子的学生，有的早早就在外头加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帮派。

　　给他递情书的，信封里不再是暗藏羞涩情意的书信，变成了一张张卡或入场券。房卡、饭卡、公交卡，什么卡都有，电影票、游乐场入场券也没少过。

　　谈煜通通不收，看到了就往外丢。有时候看着抽屉里东西塞太多还会烦得直接翘课走人，也不知道去哪。

　　学校里喊他“老大”的人越来越多，崇拜的目光后面隐藏着恐惧。

　　谈煜明明也没打过他们，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高二班主任请过几次家长，但谈煜外婆从来都是站在谈煜这边的。

　　再后来，学校取消了谈煜的奖学金，对他的惩罚力度也逐渐加大。

　　只不过这次，谈煜不会再乖乖听话了。

　　最后，再也没人管他，老师点名都会刻意忽略掉他的名字。

　　他们就等着，废成这样的谈煜以后准备怎么考大学。

　　不是没人觉得可惜过，只要谈煜能维持高一的水平，哪怕没能彻底维持，高考过后也绝对是一流大学随便挑。

　　这些，是温如笑在得到谈煜允许后分享给其他人的。

　　童琳这才明白，为什么开学第一天，温如笑看到谈煜时反应那么大。一直到现在，她也都不太敢面对谈煜，和他说话时总是放不太开，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完全是多亏了童琳他们。

　　尤其是谈煜身边有了个贺晨星之后，温如笑才发现，相比起来谈煜的脑回路绝对还在正常范围内，不像某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干什么疯事。

　　谈煜听温如笑以一个旁观者角度说起自己时，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传闻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丝毫不感兴趣。

　　要不是贺晨星、童琳和金鑫全都一脸“你快说你快说我们要听真相”的表情，他大概依然会像过去一样，懒得解释。

　　谈煜受不了这样的目光，终于勉为其难开了口：“那个姓林的，高二开学第一天就被我撞见，他和班长谈恋爱。”

　　温如笑：“……”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她缓了好半天没缓过来。

　　“等等？谁和谁？哪个林？什么班长？？？”

　　贺晨星知道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不是真的不知道，也就懒得解释。

　　过了一会儿，温如笑终于回过神，眼睛瞪得快掉出来了。

　　“林钦？咱们班主任？跟班长？？？林钦他不是有老婆吗？！还把女儿带到学校过！”

　　“他不仅搞师生恋还是婚外情？！”

　　温如笑瞬间像被打通了脑袋里所有的神经，一下子就全部自行理解了。

　　“怪不得你跟林钦关系那么差，他还老背后嘲讽你，原来是因为你撞破他的秘密？”

　　她那时候就觉得班主任的态度有点奇怪，有时候也觉得他说得有点过分，原来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月考那次故意不考英语的？”

　　林钦就是他们英语老师，从高二开始就从来不管谈煜的作业，无论谈煜交不交写不写，写了他也从不批改。

　　“所以你高中成绩也全是故意考那样的？？因为所有老师都不喜欢你……”

　　一开始其实只有林钦一个人不喜欢谈煜，其他老师的态度都还是希望谈煜“改邪归正”的。这么一想，最初谈煜只会翘英语课。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科老师也开始对谈煜态度糟糕，然后谈煜翘课也就越来越频繁了。

　　“我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还有人说你每次翘课都是偷家里钱去网吧！”

　　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现在光是看谈煜对他外婆的态度，说谈煜偷别人钱去送外婆她反而更相信！

　　“怪不得，我记得全班最讨厌你的就是班长……”

　　全班谁不知道班主任已婚有孩子？所以班长绝对是在知情的前提下当了第三者。

　　见温如笑悟得差不多了，谈煜才开口补充一些细节，“那女的能当班长就是因为和姓林的谈恋爱。我懒得管他们爱怎么样，但他们非要威胁我，让我不准告诉别人。”

　　谈煜当时就像往常一样，因为没什么表情所以显得格外冷淡。他也就淡淡说了句“随便你们”就转身离开了。

　　谁知道林钦跟班长做贼心虚，整天疑神疑鬼，怕谈煜曝光他们的关系，就干脆趁谈煜和新老师、新同学熟悉起来之前先搞臭他的名声。这样哪怕谈煜真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林钦负责在老师间传播不利于谈煜的坏消息，班长则负责在同学间散播谣言。

　　谈煜都看在眼里，只当他们脑子有病，懒得搭理。

　　于是到了后来，就成了温如笑知道的那样。

　　谈煜不像贺晨星，看谁顺眼或看谁不顺眼就去找对方打一架，他大多数时间就没真正看过谁，自然没有什么顺不顺眼的问题，更是懒得浪费力气。

　　那些被他打的，多半是主动来找不痛快的，那谈煜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翘课完全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考试也不必了，任谁一进考场就被老师看犯人似的盯着，也会觉得不舒服。

　　金鑫在最初满脑子的“卧槽”“卧槽槽”“卧了个大槽”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问：“那你都不听课不考试的话，成绩怎么办？”

　　“学校巴不得赶紧把我们这些‘坏学生’送走，所以无论如何都能毕业。”谈煜笑了一声，语气凉嗖嗖的，“而且，既然自学就能学会，我干嘛非要去看那群人的棺材脸？”

　　既然互相看不顺眼，他何必还要在课堂中折磨自己？

　　反正自己自学的速度比那些家伙教得还快。

　　金鑫吞了口口水。

　　听听这是人话吗？高中全靠自学？

　　童琳从头到尾就一直保持着倾听的状态，也看不出是被震惊到了还是在发呆。此时她也开始问：“那煜哥高考分数多少？”

　　谈煜向来不去记那些已经过去了，他觉得不重要的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就只记得个大概。

　　他把那个大概分数一报，温如笑和金鑫的下巴就掉地上了。

　　他们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无论如何，只要谈煜成功考进了他们系，那这自学能力就绝对不一般了。

　　他们学校虽然称不上顶尖，但也有大批考生靠补习都不一定能进来。

　　而谈煜光是靠自学就进来了，还是个远远超过底线的分数……

　　这个分数确实就像最初高一时大家预期的那样，各式各样的大学随他挑。

　　童琳又问：“煜哥分数这么高，怎么会想来这里啊？”

　　这次谈煜回答得很快：“离家最近，而且有奖学金。”

　　跟他当初选高中的理由一模一样。

　　只是因为离家更近一点，而且有奖学金而已。

　　对他而言去什么学校都一样。

　　至于为什么选学校的标准是这两项，他们也没再问。

　　理由很容易猜到。因为他家只剩他和他外婆，所以谈煜自然会选可以减少家庭支出的学校。

　　温如笑：“那你翘课的时候都是在……”

　　“自学，或打工。”

　　因为他不再认真考试，加上各种传言，学校不再给他发奖学金，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没人说他的做法是对是错。

　　就像当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谈煜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其实也没有人有资格说他什么。

　　但是就连温如笑自己，也跟着人云亦云，甚至把这种偏见一直带到了大学。

　　或许当初其实有很多蛛丝马迹可以发现谈煜和传言完全不一样的，但所有人只相信自己听到的，并把“所听”直接默认成“所见”，于是眼见为实。

　　但事实上，眼见真的为实吗？他们看到的不过是真相的其中一个片段罢了，这个片段甚至可能微不足道，却很容易误导人。

　　谈煜一看温如笑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先说，道歉就不用了，反正我高中时根本不记得有你这个同学。”

　　就像林钦，和那个班长一样，从头到尾他只记得，那个班主任姓林，而那个班长，就是个班长。

　　不重要，不在乎。

　　他无所……

　　谈煜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起来。

　　他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从刚刚开始就没发出一点声音的贺晨星正拉着自己往外走。

　　“喂……”

　　贺晨星没理他，甚至连换鞋的时间也不给，直接穿着室内拖鞋就带着他出去了。速度之快，让剩下的三人在门被开启又再度关上之后的很久，才反应过来。

　　追，或不追。

　　换别人他们可能会犹豫。

　　但如果是贺晨星和谈煜的话……

　　怎么说呢？那两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形成了一种气场。

　　一种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别人都无法插足的气场。

　　所以，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正经经的一章，就像标题说的一样，没什么对错好坏的问题。是好是坏全是人们给一个客观事物加上去的评价罢了，有些坏事对某些人而言是好事，有些好事对某些人而言是坏事。哪怕一件事对99个人而言都是坏事，也有可能有100个人觉得这是好事。

　　就像……我教师检定考试考过了，对我妈而言可能是天大的好事了，或许也是无数人努力了好几年都没考上的目标，对我来说却……【眼神飘】

　　就，希望透过小谈煜的例子，给看过这篇文的人多一点思考吧。人生在世，还是少做评价比较好。

　　这样在逆境中也可以看得开一点，也会少误会某些人。

　　尤其像小谈煜这样的人，最容易被误会了。他的高中同学们大概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小谈煜是这样一个人吧。

　　这里不知道解释得够不够清楚，总之小谈煜就是在高三之后突然发现原本对自己很亲切的老师竟然因为自己成绩变差了就换了一副嘴脸啦，所以就对这些人开始有点……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