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忠仆的定义

  跟在安然身后的两婢两厮一看这阵仗, 早就吓软了双腿,安凌墨一声断喝,齐刷刷跪倒在地, 连连磕头。

  方太太则拿绢帕捂着口鼻, 忍不出呜咽出声, 若不是被身边的嬷嬷丫头们按着, 就想跳起身去护住安然。

  安然在安凌墨喝叱中,长身玉立, 巍然不动,穿越过来几年了,还是不习惯动不动就下跪,说道:“他们是我的人,他们做什么事, 都是我指使的,老爷心头有气, 尽管朝我来,何必拿下人撒气泄火,没点气量。”

  安凌墨只气得拿手直捶胸口,要不是碍于方阁老和桂太君, 他真想请家法。安凌墨捶了好几下, 才把堵在胸口的一口怒气噎下去,指着安然的手指直打颤,说道:“孽障!孽障!你自身难保,还敢护着下人, 来人, 给我把那四个贱奴绑了!”

  “诺!”堂下伺候着的下人应诺着,便要上来绑人。安然慌忙拉开架式, 想要护住四人,大叫道:“不准动我的人!”

  府里的消息传得快,安然在门口打人的事很快就传开了,那些想进来绑人的仆役有点迟疑,望向安凌墨,他们可不敢跟主子动手。堂上气氛一时紧张得剑拔弩张。

  方疏桐道:“阿然,你知道什么叫忠仆?”

  “什么?”

  “忠仆,不光是主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主子做违矩失德之事时,他们要劝谏,劝谏不听,要想办法阻止,不能让主子陷于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景地。”方疏桐指了指四人,冷声道:“此四人,对你唯命是从,只算个愚忠,当不得忠仆两字。你父亲将四人从你身边除去,是对你好,回头自会再给你挑好的使唤。你对他们四人有情份,相护他们一场,也算你尽了主仆之义,不要再忤逆你父亲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方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就是送回农庄上干粗活去罢了。”

  因这两婢两厮是方家的家生奴婢,只是派给安然使唤罢了,拿下后具体怎么处置,还在方家。

  安然听了,只觉得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得他浑身酸软,他一直以为,偷考花榜,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一肩担当就行了。

  然而,事实上,这个时代的礼教和规则,会给不同的人分门另类的定罪,并不是他一肩担当就担当得起来的,安然强辩道:“他们不是忠仆,是我的朋友。”

  厅堂里,没人接口,因为安然这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个笑话,主子和奴才,怎么可能是朋友?

  方疏桐道:“阿然,如果想让你身边的人好,你就要守规矩,不要做出失德败行之事,他们会被送回农庄干粗活,全是你害的!你现在护着他们,除了忤逆父亲之外,于事无补。”

  方疏桐的语气相当温和,可他说的话,就像钢刀一般,一刀一刀捅进安然心里,捅得安然无比负疚,知道是自己的任性,害了两婢两厮。

  后面方疏桐再叫人来绑四人时,安然浑浑噩噩的,充满着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无力感,斗志全失。

  令安然略感宽慰的是,方家毕竟是书香门弟,礼仪传家,对下人也算仁慈宽容,不会动不动就打罚变卖,四人只是被送回农庄上干粗活罢了,还是让人比较放心。

  下人把不敢挣扎的四人绑上后,正准备拉下去时,方疏桐的夫人,现掌着方府中馈的大太太王氏叫了一声:“且慢。”然后她起身走到桂太君身边,附身耳语,桂太君便开口问道:“你们哪一个叫问凝?”

  四人毕竟年轻,经历的事情少,纵然识了字,看了书,遇上这样的场面,早就吓懵了,完全做不出反应来。

  问凝听问,只觉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哪敢应声?但早有认得问凝的下人,当即指了出来。

  桂太君已经年过七旬,人老眼花看不清,就道:“把人带近点,我瞧瞧。”下人便把软成一团,站都站不住的问凝拖到桂太君面前,扳起她的脸,让桂太君查看。

  其实,安然常常在桂太君跟前承欢膝下,桂太君并不是没见过问凝抚菡两婢,只是她今次审视问凝,却是另有用意,她看得仔细,天色暗了,还叫人掌了灯来照着细瞧。

  桂太君阴沉着脸,审视了一会儿,才道:“阿然,不是姥姥不心疼你,这回这事情啊,是你做错了……错得离谱……唉,我纵有心,也护你不得……”

  安然一听这话,就觉得事情不妙了,桂太君一直是他最大的依仗,现在居然说出“护你不得”这样的话来,让安然心头又惊又凉,撒娇地叫道:“姥姥……”

  桂太君抬手制止了安然的撒娇,又说道:“你喜欢跳舞,我跟你姥爷都没有拘着你,你要喜欢跳舞,跳就是,在府里跳,或是去女眷宴席上跳一跳,助个兴儿,我们并没有阻止你。可是,跳舞你也要分个场合,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跑去考花榜……”

  安然强嘴道:“考花榜怎么了?平民可以考。”

  “混帐!偷考花榜你还有理了?!”安凌墨拍着桌子怒斥道:“你姥姥训话,你还敢顶嘴?!”

  桂太君倒不生气安然顶嘴,顿了顿,顺了顺气,又语气沉痛地道;“阿然,你要知道考花榜的都是些什么人?那花榜上的人,都是选出来给人做耍子的。你怎么能够跟他们混为一谈?平民是可以考,可有几个平民去考?不都是万不得已了,才走那条路么?阿然呀,你要清楚,咱们方家,安家不是平民,是官宦之家,咱们是贵籍!”

  安然:“……”他真不知道,他们家还是贵籍!

  “阿然呀……”桂太君越说,语气越沉痛:“还记不记你央求我,让你跳舞,我叫你答允的条件?你不能答允了不算数。”

  安然回想了一下,万分委屈地道:“孙儿没有不算数……”

  “怎么没有?我说了,叫你不许靠跳舞卖艺,谋生挣钱。”

  “孙儿没有!”

  “没有?没有你去考花榜?考完花榜你不就得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去处卖艺了?!”

  安然:“……”桂太君这思路也太武断了,安然很想说他是冲着太乐署供奉去的。

  不过,上了花榜四绝也不是稳拿供奉,皇帝赐不赐给他们供奉出身,还得看皇帝的心情,只能说有很大机会。

  不管能不能得到供奉出身,安然都不会跑去烟花之地卖艺,安然再怎么想拓展演艺平台,也没打算拓展到青楼教坊去。

  再说,现在花榜尚未呈报御览,安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供奉出身,这么没有把握的事,安然不敢乱说,只得无力地分辩道:“姥姥,我不会去卖艺的。”

  桂太君没跟安然争执这个,在他们看来,考完花榜之后,跟着就该卖艺了,考花榜跟卖艺不过是五十跟百步的区别。

  因此桂太君叹息道:“阿然啊,你太叫姥姥失望了,姥姥都……白疼你了……”说到这里,险险掉下泪来。

  先前安凌墨想叫安然跪下,安然却直挺挺地站着,公然违抗父命。不过方安两家都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不喜欢用强,安然抗命不跪,他们只是心头恼怒,并没有叫下人摁住安然强跪。

  此时,安然见桂太君伤心,他心头也是又委屈,又心疼姥姥,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央求道:“姥姥,孙儿真的只是去考个花榜,没做别的。姥姥不要生气伤心了。”

  厅堂里不少人都在心头暗暗叹息,从安然话里知道,安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考花榜这件事的性质有多恶劣,影响有多广泛,还当考花榜是件小事呢。

  桂太君息了息气,说道:“以后哇,我也替你操不上心了,你求你大舅娘给你留下的人,我刚仔细瞧了,也还算是个懂事规矩的,我今就作主,把她明放在你身边吧。”

  顿了顿,桂太君又道:“问凝,你从今天起就是然姑娘的人了,以后,要更加仔细地照顾着你家主子,切不可轻忽疏怠……还有,汪妈,回头你亲自教导教导她,怎么做个忠仆。”

  桂太君身边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应诺了一声。桂太君又向问凝训话道:“今后,你要把主子放在心上,为你主子好,就不要怂恿他作精作怪,要扶持他走正路,他好,你才能好。”

  安然:“……”

  问凝:“……”

  抚菡,凡一,木尘:“……”

  桂太君这番话里,信息量太大了,清如院众人全都处于懵圈状态。

  问凝本来就是安然的丫头,怎么现在才来说“明放”在安然身边?难道是那种意思?还说是安然求大太太把问凝留下的?

  可是大家都没有看出来安然对问凝有那方面的意思啊,而且安然的表现,就是一个对那方面还没醒事的孩子呀!

  问凝被拖到桂太君跟前,被审视良久,吓得人都要晕了,不是正在质问处理安然偷考花榜的事吗?怎么忽然就把她“明放”在安然身边了?一直以来,她说不出口,深埋在心底的愿望,突然间在这样的场合下,梦想成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作者:下面有请小安安的通房问凝女士出场,大家欢迎~~~

  问凝(羞涩又别扭):人家跟公子爷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要这么说啦~

  怂作者:也是,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发生那令人羞羞的事,而且,前奏特别特别浪漫……

  问凝捂脸,笑。

第62章 忠仆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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