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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瞎操心……”掌雷使显震白了他一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要她完好无缺地待在宫里面,爱干嘛干嘛呗!反正主尊只是让我们保护她,又没让我们管束着她。”

  掌风使飞廉微微蹙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丫头,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竟然让主尊如此上心。不过,她一个女仙久居在碧霞宫里终归不妥,迟早是要搬走的。”

  碧霞宫里居住的都是男子,唯有她这么一个女仙。曾经青女也在碧霞宫里待过,但没过多久就被月神召入了广寒宫。

  天界法条规定,神仙男女以天河为界划定宫室,安守本分,各司其职,日常不得杂居共处。

  紫游未获仙籍之前,寄居在碧霞宫也算情有可原,但如今既然已经被正式册入仙籍,那么按照天条,她理应搬出碧霞宫,去银河彼岸的女仙之所居住。

  只是现在她既没有品阶位分,而且身份低微,又不怎么受重视,其他神仙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既然云中君愿意将她收留于宫中,其他人谁会多言?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仙娥平白无故得罪于他,这多不值当。

  “主尊会放她走么?”滂沱看向飞廉,摇了摇头,“我看够呛。”

  飞廉捋了捋灰白短须,沉吟道:“那丫头乃是焰灵神族的后裔,根骨奇佳,颇有天赋,以后绝非池中之物,他日若是飞升获得品阶,怎可继续留在碧霞宫?到时候主尊不想放手也得放手。”

  滂沱听得此言,不由得沉默下去。

  掌电使行光倚着亭柱,抱臂而立,此时终于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主尊他……有些变了?”

  变了?其他三位神使不由一怔,诧异地看向了那个少年。

  “怎么变了?”显震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

  行光皱眉想了想:“主尊以前神色总是淡淡的,万事不萦于怀,就像是平静无波的大海,可是现在却……”

  “却怎么样?”显震瞪大眼睛,忍不住催促,“你倒是快说呀!别婆婆妈妈的……”

  “现在只要一牵涉到那个丫头,主尊的情绪就会出现强烈的波动。”行光看着三位同僚,询问,“你们发现没有?”

  听了他的话,其他三位使者不由得愣了一下,回想起之前种种,倒是的确如他所言。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滂沱看着他,面露疑惑。

  “随便说说而已,也没什么意思。”行光对着同僚摊摊手,颓然叹了口气,“反正主尊的心思从来都没有谁能够看透。”

  滂沱摇了摇头,一时无语。

  在他们四人闲聊的时候,紫游已经离开了树下,回到了云梦楼上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这时,大厅里突然有个声音高叫起来:“云中君!云中君!——”

  “什么?他回来了?”紫游神色一振,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开门冲出了房间。

  然而她站在门外,四顾之下却不见屏逸的影子,心中正自疑惑,忽听那个声音再次欢叫起来:“红烧鱼上当啦!红烧鱼上当啦!”

  青鸾?她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只见那只神鸟翩然从窗口飞了进来,五彩羽毛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在空中划过一抹优美的弧度,好似梦中的流星,美丽而迅忽。

  “讨厌,原来是你在捣鬼!”一下子明白过来,紫游顿时大失所望,不禁懊恼非常——云中君才离开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她是糊涂了,还是太想念他了?

  “大傻瓜!大傻瓜!”青鸾一面叫着,一面围着她盘旋了一圈,“红烧鱼是大傻瓜!”

  “你才是傻瓜呢!”紫游抬手指着它,恐吓道,“再敢乱叫,信不信我掏了你的老窝?”

  “哼,谁怕你!”青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振翅从楼中飞了出去。

  紫游冲它吐了一下舌头,转身回到房中,感觉百无聊赖,索性倒头睡去,什么都不用去想,自然也就不会觉得时间难熬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她睁开眼从床上起身,来到窗前查看。

  织冬发难

  云梦楼下,风雨雷电四位神使拦住了两个来势汹汹的金甲天兵。

  “大胆!”飞廉扬声呵斥,“碧霞宫也是尔等可以随便乱闯的?”

  “四位神使且勿动怒!请听属下把话说完。”其中一个金甲天兵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道,“属下是奉东皇口谕,特来带一个名叫紫游的仙娥前往灵霄殿问话,还请四位神使不要让属下为难。”

  问话?飞廉听后不由一愣,转头与身边的几个同僚对视了一眼。

  滂沱皱了皱眉,感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审视着那两个金甲天兵问:“东皇想要问她什么?”

  “属下只知有人告发了她,”另一个金甲天兵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究竟所为何事,我等也不甚清楚。”

  “什么?”滂沱愕然,“是谁告发了她?”

  “四位神使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个金甲天兵微微有些不耐,“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风雨雷电四大神使面面相觑,齐齐转头看向云梦楼上。

  方才他们的对话,紫游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但转念一想,既然那两个金甲天兵是冲她来的,想躲也是躲不掉的,反正她又没做什么坏事,别人又有什么可告发的?

  想到这里,她从楼上一掠而下,站到那两个金甲天兵面前,自报家门:“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两个金甲天兵打量了她一下,彼此对了个眼神,往两边一站,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请。”

  “我们四个与你同去,”紫游正要走,滂沱忽然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微笑着安慰,“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别担心!”

  紫游心里一暖,顿觉有了底气,点头笑道:“多谢。”

  当下,一行人簇拥着她朝宫外走去。

  灵霄宝殿上,东皇与月神并肩高坐,神色肃穆,玉阶之下众神仙分列两班,井然有序,左侧依次站的是大司命、执剑上仙以及数位星君,右列依次则是少司命、青女、海棠仙子以及其他几位女上仙,而立在大殿当中的却是武曲星君与青女的侍女织冬。

  紫游从外面走进大殿,两个金甲天兵相伴左右,当她看见武曲星君时,心里竟是莫名其妙地地跳了一下,她跟他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掠过了一丝疑虑。

  风雨雷电四大神使紧跟在她的后面,也一同走了进来。

  他们怎么也来了?卫介转头看着他们四个,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那两个金甲天兵向上行礼复命:“启禀东皇、月神,人已带到。”

  东皇看着下面点了点头,示意二人退下。

  两个金甲天兵会意,随即领命退出。

  紫游只好硬着头皮向上行礼:“卑女紫游,参见东皇、月神!不知东皇月神传召卑女前来所为何事?”

  “你便是紫游?”东皇微微审视着下面的紫衣少女,脸上神情难辨喜怒。

  “卑女正是。”紫游低首,也不知为什么,心中又开始惶惑不安起来。

  东皇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看向站在后面的四大神使,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意外:“你们几个也来了?”

  “参见东皇、月神!”风雨雷电四神使齐齐躬身向上行礼。

  东皇冲着他们四个挥了挥手:“你们且站到一边去。”

  四神使彼此对了一下眼神,只好暂且领命退到了左侧,在一旁静观其变。

  此时,殿中人虽不少,却是一片肃静,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紫游心里七上八下,暗暗观察了一下殿中诸人,除了云中君之外,天界位高权重的神仙皆已到场,这么大的阵势,料想今日殿上所议之事绝非小事,而且此事似乎还牵涉到自己和武曲星君,奇怪,那个织冬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她?

  紫游隐隐觉得情势有些不妙,一时却又猜不出个究竟,忍不住偷偷递了个眼色给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也是一脸茫然,暗暗冲她摇了摇头,她和其他几位女仙一样,都是接到月神的传唤才赶来的,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游见状,凝眉寻思了片刻,忍不住朝卫介看了一眼,哪知对方也在斜着眼睛看她,冷亮的眼眸里渗着一股寒意。

  难道是他在搞鬼?可是要对付她何须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瞧他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怕接下来要发生的绝非是什么好事。

  紫游察言观色,心中惴惴不安。

  这时,该来的人皆已到齐,月神终于开始发话了:“武曲星君,方才清霜殿侍女织冬前来告发,说你与碧霞宫中的仙娥存有私情,你作何解释?”

  什么?!紫游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月神,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怔了一会儿之后,她疑惑地看向立在身边的织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要空口白牙地来诬陷她。

  织冬站在她跟武曲星君之间,正眼也没瞧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地面,眼神里透着得意之色。

  如果这次揭发属实,她就会立下一功,那么在清霜殿里的地位便会更上一层楼了。

  武曲星君与海棠仙子原本就有些心虚,突然听到月神所言,不由得错愕万分,暗自提心吊胆。

  其他神仙面面相觑,禁不住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涉事三人,神情惊疑不定。

  “东皇、月神明鉴!此言纯属诬蔑!”武曲星君神色坦然,冷冷睨了旁边的织冬一眼,“此女无端造谣中伤我二人,其心可诛!”

  织冬没有开口争辩,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造谣中伤?”月神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审视着武曲星君,不置可否,反将目光转向了清霜殿的侍女,开口吩咐,“织冬,将你所见所闻当着众人之面细细讲来。”

  “喏。”织冬低首领命,当场便将武曲星君与紫游偷偷会面以及用玄晶镜留下证据之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原来,在云中君从天界离开之后,碧霞宫里的仙童凝露就偷偷去给青女报了信,青女见紫游暂时失去了庇护,眼下正是对她动手的好时机,于是便寻了个空隙,带着侍女织冬面见月神,告发了他们两个,并将玄晶镜作为证据呈给了月神。

  月神震怒,天界严禁男女私情,此乃大忌,然而此事牵涉到星君府与碧霞宫两处,事关重大,月神当即决定与东皇一起,当着天界众位神仙之面共同审理此案,若事情属实,必严惩不贷!

  “诸位请看。”织冬将事情的原委讲完之后,月神旋即抬手托起了玄晶镜,玄晶镜如同一轮满月向上升起,在半空中迅速扩大成两尺方圆,将昔日照下的一切清晰地复现于众人眼前。

  这是……?紫游看着镜中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万万没有想到,武曲星君托她转送手帕以及与她芙蓉塘会面之事早已被有心人暗中记录下来,而他们两个当事人竟是从头到尾浑然未觉。

  所幸的是,玄晶镜只能照影却不能留声,当时他们所交谈的一切,并没有被记录下来。当时织冬怕被发现不敢离得太近,想必是没有听分明,所以才会捕风捉影,误以为他们两人之间藏有私情,殊不知是在乱点鸳鸯谱。

  但愿海棠姐姐不要误会才好……

  紫游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啼笑皆非。

  海棠仙子惭愧地摇了摇头,她跟武曲星君心心相印、彼此信任,而且深深了解他和紫游的为人,她自然知道这是纯属诬告,而事情的背后牵扯到的人却正是她自己。

  武曲星君看到玄晶镜中的画面,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跟紫游之间清清白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那些画面其实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现在他只是担心紫游会为了自保而说出实情,若是那样的话,他与海棠自然难逃惩罚,而她也会被治一个协助包庇之罪。

  假如她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将海棠供出来,那么做只会害人害己,只要她不拉海棠下水,那么他必当竭尽所能护她周全,必要时哪怕自我牺牲也无所谓。

  他忍不住看向紫游,而对方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瞬,双方的眼神都很复杂。

  看完了玄晶镜中复现的情景,殿内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相互议论起来——

  “不会吧?武曲星君也算是道基深厚之辈,怎么可能会对那个女仙……”

  “唉……难说……”

  “那个小仙娥不是碧霞宫里的人么?云中君一向御下有方,怎么会任由她胡作非为?”

  “嗨,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不定连云中君也还蒙在鼓里呢!”

  “奇怪,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今天怎么没来?”

  “听说是有事外出,眼下刚好不在天界。”

  “难怪。”

  ……

  然而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之外,也有人一直在保持着缄默,没有发声。

  大司命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抱着看笑话的心态静观场中事态变化——那个黄毛丫头是碧霞宫里的人,还曾冒犯过他,一旦坐实了她的罪名,他正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趁此机会狠狠弹压一下云中君的威势。

  联手对敌

  卫介心里只觉得好笑,他虽然讨厌那个丫头,但却清楚她跟武曲星君之间压根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若说她对云中君藏有私情,那倒还有几分可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留在碧霞宫里始终是个祸害,如果她因此事而获罪,那么被逐出碧霞宫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这样的话,反倒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他何不来个顺水推舟?

  只是这件事空穴来风,颇有几分蹊跷。那个织冬应该是青女身边的人吧?难道此事是青女一手策划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云中君对她有栽培之恩,好歹她也是从碧霞宫里出去的,难道她不知道这么做也会将云中君牵扯进来?

  卫介面无表情,一时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想要推波助澜却又难免有些投鼠忌器。

  少司命对此事却并不感到如何惊讶,似乎早已预料到会出现今日这种局面,心里只是非常得惋惜,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却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尽收于慧眼之下。

  青女冷冷盯着紫游,心中恨意难平,这股深入骨髓的恨意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她的心,让她夜不能寐、坐立不安。

  说起来,那个小人鱼并没有得罪过她,可是云中君对她越好,她对她的恨也就越深。云中君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界限,变得非常危险,她青女决不能袖手旁观。

  这次的事,就算不能除掉她,至少也可以让她滚出碧霞宫,远离云中君。

  只是,可惜了武曲星君,白白做了牺牲品……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偏偏和那个人鱼搞得不清不楚呢?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了这次机会,岂能因为他而畏首畏尾?

  青女的嘴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冷笑。

  海棠仙子脸色发白,一颗心直往下沉,不由得低下头咬紧了嘴唇。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她早已料到与武曲星君的私情,迟早会有被揭发出来的那一天,为此,她已打定主意,如果那天真的来临,她宁愿跟他一起受罚,沦谪凡尘抑或是灰飞烟灭。

  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人的事竟会把紫游牵扯了进来,这却叫她于心难安了——就算紫游情急之下把她说出来,她也不会怪她,毕竟是他们二人有愧于她。

  可是,看眼下这般情形,此事却不像是冲着她海棠来的,倒像是在针对紫游。

  难道这一切都是青女在背后指使?

  一定是这样。青女蓄意打压紫游,却无意中抓到了她和武曲星君两人的把柄,幸好青女并不知道内情,不然,以青女那样冷面冷心的性情,必然不会顾念与她多年相交之情,一定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这分明是青女选好的时机,趁着云中君不在天界,便对紫游下黑手。

  想到这里,海棠仙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东皇瞥了玄晶镜一眼,神情不悦,沉声斥问:“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二人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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