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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开锁的钥匙上面早已被文曲星君施了仙法,说好了只开两个时辰,便绝不会少给也不会多给一分一秒,时间一到,楼门就会在术法的控制下自行闭锁。

  进去的人若是没能及时离开,被锁入了楼中,那便说明没有守时守约,文曲星君最反感这样的人,下次绝不会再允许其进入万卷楼。

  一再相逼

  紫游与海棠仙子分开以后,怀着满腹心事往碧霞宫踽踽独行。

  “小妖精!——”走到半路,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嘲弄的声音。

  紫游心头一凛,不自觉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目无下尘的执剑上仙带着两名剑侍走了过来,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神情高傲:“怎么,见到本上仙为何不行礼啊?”

  “上仙若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紫游心中不忿,不肯向他低头示弱。

  她始终搞不明白,这个执掌神兵阁的剑仙为何总是对她满怀敌意,见面便是冷言冷语、唇枪舌剑,似乎不刺她几下心里就不痛快。

  “怎么?”卫介冷冷一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沉下了脸,“仗着有云中君给你撑腰,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上仙言重了,紫游从未这么想。”见他逼上前来,她不禁退后了两步,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卫介盯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女,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上仙若没有别的事情,紫游便先行告退了。”她急于脱身,不想招惹眼前这个麻烦,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卫介却突然抢上一步,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抬高的声音里带着威压之势:“本上仙允许你离开了么?”

  “放开我!”左手腕一阵剧痛,骨头都快要被对方捏断了,紫游下意识地挣扎,然而对方的手却如同钢筋铁箍,不见丝毫松懈。

  情急之下,她猛地挥出右手,以掌为刃砍向他的脖颈,希望能将他逼退。

  可是却没想到,这一掌砍出去,她非但未能如愿,反而被卫介趁势一并抓住了右手腕,反剪双手于背后,动不能动。

  “小妖精!”卫介冷冷一哂,手上突然加力,“在我面前也敢撒野!”

  “啊!”紫游忍不出痛呼了一声,感觉双臂几乎要被卸了下来,额头上立时冒出了冷汗,声音发抖,“你……你到底想怎样?”

  “现在知道害怕了?”卫介忽地将她往前一推,把手里的人交给了随行的两个剑侍,吩咐,“把她给我带回去,好好教教她这里的规矩!”

  那两个剑侍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她。

  “你们要做什么?”紫游心头一沉,拼命挣扎反抗,厉声怒斥,“放开我!放开我!”

  卫介听她叫嚷起来,不禁皱起了两道剑眉,心中颇为不耐,旋即并指向她一点,瞬间便用定身法让她安静了下来,随即示意身边的侍从速速将她押走。

  紫游睁大了眼睛,无可奈何地瞪着卫介,眼神又惊又怒,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动不能动,不得不眼睁睁被他们强行带走。

  神兵阁里的修仙堂中,卫介进门之后随即解除了紫游身上的定身法,两个神色冰冷的剑侍将押着的人猛然往前一推,紫游登时仆倒在地。

  她伏在地上,静默了片刻,然后咬着牙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愤然瞪着把自己抓来的人,斥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针对我?”

  “你这是对上仙该有的态度么?”卫介冷睨了她一眼,转身走上台阶,在堂上的主位坐了下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对面的少女,“我可不是云中君,任由着你这般放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到如今,紫游索性把话挑明,“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存心找茬儿!”

  卫介注视着弱不禁风的少女,挑起眉尖笑了笑,想不到这个丫头竟是如此直率,说起话来倒是一针见血。

  “是又怎么样?”卫介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你!……”紫游义愤填膺,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气得浑身发抖,与他相比,强弱之势显而易见,在他面前,她又能讨到什么便宜?

  “承影,”卫介瞥了一眼立在右侧的剑侍,吩咐,“告诉她,对上仙不敬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承影看向紫衣少女,冷冷回答:“对上仙不敬者,鞭打二十!”

  什么?!紫游心里咯噔了一下,头皮不禁微微发麻,惶恐地看着主座上的人,浑身如坠冰窟。

  他真的要对她动手么?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至少也该顾忌一下云中君的感受吧?他不是云中君的朋友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紫游僵立着,脸色发白,心中忐忑不安。

  卫介向前倾了倾身,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阶下的少女:“你如果害怕了,不如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他们少抽你几鞭子。”

  “哼!”紫游嗤之以鼻,把头扭向一边,到了这步田地,她宁可挨打也绝不向他屈膝低头。

  “还算有点骨气。”卫介审视着她的表情,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嘴角,坐在上面打量着她,语含讥讽,“不过等到吃不消的时候再来求我,那可就晚了。”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我才不会向你求饶!”紫游满脸怒容,恨恨瞪着对方,眼神凌厉,“真是搞不明白,他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她虽然并未用脏话辱骂,但说话的语气却锋利至极,如同刀兵出鞘,乍然间刺到了对方。

  卫介的脸色顿时冻结,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令人不由得胆寒。身形忽地一动,人已瞬间站在了她的面前,猛地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字字道:“再说一遍试试?”

  “你……你要……杀我?”紫游皱眉瞪着他的眼睛,依然不肯屈服。

  她虽然外表柔弱,但内心却刚硬得很,面对强权不公,从来不肯轻易低头服软。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言辞,卫介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语气冰冷:“你以为我不敢?”

  捏着喉咙的手指骤然一紧,紫游顿时喘不过气来,痛苦地合起了眼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卫介眯起眼睛,冷冷逼视着柔弱的少女,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想要杀她实在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怕只怕杀了她之后,屏逸不会饶恕了他。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放开了她,身形一闪,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即向空中招了招手,刹那间,一条锁链忽然凭空出现,唰地一声飞来,猝然缠住了少女的左手臂,猛地将她提到了半空。

  这一切发生于瞬息之间,紫游根本来不及躲避,她在半空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铁链的束缚,一时间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无奈再次袭上心头,她低头看着高坐堂上的人,心中不由得悲愤交加。

  卫介瞥了一眼名叫莫问的剑侍,冷冷吩咐:“给我打!”

  莫问低首领命,随即走上前握起右手,一条长鞭顿时无声地出现在他指间。

  他猛地一扬手,长鞭立即呼啸而出,向着半空中的少女打了过去。

  那一鞭不偏不倚落在她的后背上,啪地一声,在肌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痛入骨髓,紫游全身一震,忍不住惨呼了一声。

  莫问面无表情,不停地挥动手臂,长鞭噼里啪啦,带着厉啸接二连三地抽打过去,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皮肉上,她像一只吊在半空中的陀螺,在呼啸而过的鞭风下飘来荡去,忍受着剧烈的痛楚。

  不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脊背、肩膀、手臂都已皮开肉绽,伤口触目惊心,不断地向外渗出鲜血,连右侧的面颊上也被瞬间扫过的鞭梢拉出了一道伤痕,殷红刺目。

  卫介高坐在堂上,向后靠着椅背,手肘搁在两侧的扶手上,双手交叉于胸前,抬眸定定看着挨打的少女,心里微微生出一丝快意。

  他不顾屏逸的多次警告,终于对她动了手,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在屏逸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经此一事,想必很快他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二十鞭过后,不多也不少,莫问停下了手,低眉颔首退到了一边。

  卫介抬眼看着遍体鳞伤的少女,神色冷漠,忽然把手一挥,撤去了空中的锁链,吊在半空中的人顿时坠向地面。

  卫介向着莫问、承影两位剑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位剑侍会意,随即躬身退出了修仙堂。

  卫介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伏卧在地的人面前,垂眸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身躯,轻轻挑了挑眉梢:“还能站得起来么,需不需要本上仙送你回去?”

  “为……为什么……”趴在地上的人强忍泪水,喘息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卫介蹲下身,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女,声音低沉而寒峻:“离开他,我就放过你。”

  “不……”紫游痛苦地摇了摇头。

  “你不该留在碧霞宫,更不该留在他身边!”卫介沉声,一字字道,“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毁了他的!”

  紫游痛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分辩:“你胡说……他是我的恩人……我,我怎么会害他?”

  “你就是居心不良!”卫介面色强硬,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你让他不自觉地沉迷,让他对你有了感情,你就是在害他!”

  紫游心中一痛,吃力地坐起身来,抬眼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本来就是冷血无情的利剑,只知道征战和杀戮,又怎么会懂得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满身伤痕

  “哼,你才活了多久,也配与我谈感情?”卫介挑起眉梢,傲然冷视着脚下的少女,“我与屏逸相交日久,我跟他之间的深情厚义岂是你能够理解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千辛万苦来到天界,不就是想加入仙籍么?现在眼看便要如愿了,为什么还要赖着他不肯放手呢?”

  紫游苦笑了一下,低低道:“只要他不赶我走,我是不会离开碧霞宫的。”

  “好,”卫介抬眉冷笑,缓缓站起了身,“你自己不走,那就等着被清理出去吧。”

  紫游心里一沉,强忍着周身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天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会牢牢记住,永志不忘!”她凝视着冷峻如冰山一般的男子,一字一顿,低沉的语气里透着丝丝寒意。

  此时此刻,这个看上去柔美娇弱的少女,骨子里竟然隐隐透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令见惯生死杀戮的剑仙也不由得心中一颤。

  “不忘也好。”卫介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那么,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报仇,如果你有那个能力的话……”

  紫游咬紧牙关,暗暗握紧了拳头,恨恨看了他一会儿,一个字也没说,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卫介看着那个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身影,扬声冷笑:“回去尽管告诉他!我等着!”

  良久之后,紫游带着满身伤痕回到了碧霞宫,踉踉跄跄地走到幻波云池岸边时,似是再也撑持不住,身子一软便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屏逸正站在云梦楼上,凭栏凝望着空中悠然舒卷的祥云,心中若有所想,忽然听见楼下的动静,不由得转头望去,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之前她从碧霞宫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几个时辰,怎么就……

  他心里一沉,顾不得多想,随即闪电般从楼上急掠而下。

  一眼看到她满身的伤口和血迹,他不由得变了脸色,心顿时揪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屏逸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起来,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声音不由得微微发颤,“是谁伤了你?”

  “除了神兵阁的那位……还能有谁?”紫游神色凄楚,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卫介?!”屏逸蹙眉,全身的血骤然冷了下去。

  紫游弱弱地倚靠在他怀里,无力地合起眼睛,眼角一行清泪长划而下。

  “真的是他?”见她伤心流泪,屏逸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眼眸里的神色由讶异转为愤怒,继而又变为痛心,漆黑的瞳子里隐隐有冷电闪现。

  “到底是为了什么?”极度愤慨之下,屏逸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他……逼我离开你、离开碧霞宫……”紫游含泪凝视着他,哽咽道,“可是我没有答应。”

  原来如此!屏逸咬了咬牙,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个卫介,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逼迫她、折辱她?那家伙若是还顾念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情义,就断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伤他的心!

  既然卫介将之前的告诫全部抛诸脑后,那就休怪他云中君不讲情面了。

  “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这么恨我?”紫游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和悲伤,忍不住在他怀里哭泣起来,浑身发抖。

  “不……这不是你的错。”屏逸轻声安慰,下意识地想要抱紧她,却又怕弄疼了她的伤口而不敢用力。

  紫游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无声地抽泣着,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泪水透过衣袍浸湿了他的胸口,他觉得胸前一片温热,然而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她流泪,他就不可抑制地感到深深的难过,难过得无法呼吸,难过得想要把自己的心剖出来向她赎罪。

  “我……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紫游抬起泪眼凝视着他,浑身颤抖,声音哽咽,“也不想离开这里……”

  屏逸垂眸,定定看着那双流泪的眼睛,心里一阵发疼,说不清是何滋味。

  “不要哭了,我都知道……”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我也一样,想要你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永远?紫游渐渐收住了泪水,深深地看着他,心里感到一阵强烈的温暖。

  “你对我真好……”她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无限怅惘,声音如同梦呓,也不知是悲是喜。

  “不要再伤心了……”屏逸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手缓缓抚过她的面颊,指尖有淡淡的光亮起,流血的伤口旋即以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受损的肌肤很快便恢复如初。

  他握住她的手,将自身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体内,助她修复遍身的伤口。幸好她所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不消片刻,全身的伤口皆已愈合。

  屏逸抱着她站了起来,飞身掠入云梦楼,走进她的房间,将她轻轻放在了榻上,低低嘱咐:“你先休息,我自会为你讨个说法。”

  “神君不用放在心上,我倒是有个疑问想要问你。”紫游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的脸,“兰煊上神……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兰煊?屏逸一震,脸色忽然变了,深不见底的瞳子里闪过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元极天帝是你父神,而兰煊和匀灿又都是他身边的护法,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紫游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你能告诉我么?”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屏逸审视着她的表情,眼中掠过了一丝怀疑,语气含怒,“是卫介告诉你的?”

  “不,不是他!”紫游摇了摇头,少不得解释,“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这些,这都是我从《帝纪》中查到的。”

  “《帝纪》……你去了万卷楼?”屏逸微微蹙眉,眼眸幽深莫测,神色略微紧张起来,涩声道,“你还查到些什么?”

  “没了,书册上记载的内容极少,”紫游颓然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失落,“别的我什么也查不到,所以才来求问于你。”

  屏逸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那些事情,父神又怎么可能让神族史官记录在案呢?

  紫游殷切地看着他,一再追问:“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你能告诉我么?”

  “那些陈年旧事,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么?”屏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快。

  紫游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最终怏怏沉默下去。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屏逸见她如此,少不得安慰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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