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恨意
沈如娇回到听雨阁之后发现, 这两日在马场吃不好睡不安稳,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现下回到家里,旁的不顾, 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好好睡了一觉。
待醒来之后,沈如娇半靠在靠枕上, 一面捏着奶香酥饼,一面拿着账本子盘算今年马场因为这场人祸要损失多少银子。
奶香酥饼小小一枚,两口就能吃完, 沈如娇翻着账本不大会儿的工夫就吃了七八块下去。
还是云锦进来看到那碟子酥饼空了一半儿,拦着她不让她再继续吃了这才作罢。
“知道小姐这几日在马场日子过得苦了一些, 可也不能把零嘴儿当饭吃。这饼子虽小, 七八块下去, 待会儿的晚饭哪儿还有肚子吃?”
沈如娇舔了舔手指头上的饼渣,笑道:“我原也不是那种贪嘴的人, 不过酥饼味道真是不错,奶香浓又甜而不腻, 咱们家厨子何时会做这样的宫廷点心了?”
之所以说是宫廷点心,还是上回中秋宫宴上沈如娇吃过一回,因为奶香浓郁, 又清甜不腻,沈如娇便记了下来。
想着回头让家里的厨子试着做一做,若是成功了, 等阿九回来让他也尝一尝。
没想到她还没等着跟厨子说,就遇上了马场的事情,这一耽误就忘了这茬。
今日吃到点心方才想起来。
云锦道:“国公爷说家里前日的点心厨娘家中有事请了几日的假,举荐了另一个厨娘过来帮衬, 这就是新来的厨娘所做。国公爷尝着也不错,说要是小姐喜欢,便让这厨娘留下来,不过是一份月钱的事儿。”
沈如娇没做他想,点头道:“这手艺确实了得,让人留下吧。”
说完了点心,沈如娇又交代正事。
既然知道了洪峰背后的人是永宁侯府,沈如娇也就有了章程。
她跟安庆长公主积怨已久,若是正面硬刚,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长公主乃是皇帝长姐,就算皇帝现在对长公主有所不满,也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她若是打脸打的太过,无异于也打了皇帝的脸面。
所以只能软着来。
沈如娇方才睡醒就已经想了个法子。
她让云锦代她跑一趟马场,跟赵管事交代等今晚入夜之后,让人将罗锡马和沈家为皇家准备的御马调换一番,等到洪峰动手在马厩里下药的时候,人赃并获。
“抓人的时候动静务必闹大一些,要多大有多大,最好能把周围的几个庄子都惊动了才好。”
云雀瞬间明白了小姐的目的,拍手笑道:“小姐这法子好,给赛马用的罗锡马下药,就算是闹开了,也不过就是一场官司的事情。可若是换成了御马,那就是欺君罔上,谋逆叛乱之罪!必将严查!”
沈如娇含笑点头:“不错,到时候案子定要交给京兆尹或是刑部的人去查。查到些什么又如何定夺,就不关咱们沈家的事情了。不过在抓人之前务必要小心谨慎,别打草惊了蛇。”
云锦郑重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云锦得了沈如娇的命令之后,换了身粗布衣裳,将头发包成乡下妇人的模样直奔马场去了。
沈如娇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准备起来用晚饭,云雀拿来了穆衡写给她的家书。
信里写了三件事,先是说了他的归期,又诉述了一番这些日子对沈如娇的一番思念之情,最后便是沈如娇最为惦念的关于双亲坠崖一事的线索。
穆衡早先让属下十三在七莲山还有洛州等地暗查了许久,将张五一家人里里外外查了个干净。
当年,沈崇文夫妇出事之后,张五的遗孀和儿子跟张五大哥一家人给张五草草办了丧事之后,烧完百天之后,便匆匆举家迁徙。
同村里的人说是要回渝州老家,然而一月之后却在与渝州方向截然相反的洛州安了家。
洛州乃是明王封地,听到这个地儿,穆衡很快便觉得此事微妙的起来。
尤其后来张五的儿子从不识几个大字到考中秀才只用了短短一年,而张五的大哥更是一跃成为洛州的首富,一琢磨更是有些滋味。
十三细细将张五一家人从内到外查了一遍,越查越可疑。
当年张五的这些家人搬来洛州的文书乃是伪造的,无论是姓名还是籍贯,甚至连年龄都是假的。
而且据十三调查,张五的哥哥从前不过是个游商货郎,一年到头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的收入。沈家给张五的月钱虽然一月有五两之多,但也绝对不够一家人一来到洛州便花了三百多两银子买下豪宅,更添了下人仆婢数十人。
此事无论怎么看都蹊跷。
十三将明面上的事情查完之后,趁某日张五儿子与人夜饮后独自归家的时候将人劫了,寻了一处空拷问了两日。
问出来的东西让十三不敢耽搁,立刻以密信的方式飞书入京递到穆衡的手上。
沈如娇起初看信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尤其穆衡几句思念之语说的她心间泛甜,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穆衡的急迫之情。
等再往下看,沈如娇的脸色越发凝重。看到穆衡说为张五一家人背后的靠山竟然是明王穆珏之时,她心中更是又惊又怒,一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云雀忙从外面急急地进来:“怎么了小姐?”
看到地上的一地的瓷器碎片,忙道:“小姐快往边上去点儿,小心扎了脚。”
说着赶紧上前把地上收拾了。
云雀见沈如娇脸色不好,手上还拿着姑爷写给小姐的信件,不免担忧道:“可是姑爷出事了?”
沈如娇回过神,按下心中惊涛骇浪,摇头道:“没事,你先下去不用伺候。”
云雀见沈如娇这样哪儿像是没事的样子,虽然担心,但小姐既然开口让她下去,她只能先守在外面,随时待命。
沈如娇闭了闭眼睛将情绪缓下来。
她早已猜到,爹娘的出事绝非意外那么简单。
如今也只是确定了这件事而已。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明王的手笔,若是牵扯到了明上的身上,那就绝非是后宅勾心斗角那么简单了。
这明王素有狠辣之名,而且那日闯入浴池的便是明王手下……
沈如娇身心俱寒,她不畏死,但若是不能亲手手刃仇人,她死不瞑目!
更何况,还有她的哥哥,沈如娇不知道现下明王的盘算是什么,但此前想不明的一件事如今沈如娇豁然开朗。
难怪魏国夫人会愿意帮着沈如梦牵线搭桥英国公府。
这魏国夫人的亲侄女可是明王府的侧妃之一。
如此一来,沈如娇不必再求证任何也可以断定,二房和祖母跟明王有牵连。
爹娘当年出事,绝对有二房和祖母的手笔。
怀疑是一回事,可确定之后又是另一番心境。
沈如娇无比希望自己这些年里猜疑都是错的。
祖母虽然偏心,二房的人虽然混账,但总不至于真的亲手害死血亲。
却不想,她所有的怀疑都是真的。
沈如娇几乎将手上的信件捏碎,心中怒意狂涌,恨到了极致,双眼血红,一时间浑身发抖,却落不下半滴泪。
这边沈如娇看着穆衡给她写的信,那边沈如梦听说了沈如娇回来,再三跟婢女确认,沈如娇瞧着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儿异常之处。
甚至还有些风风火火,下了马便直奔沈国公的院子里,商谈了许久才出来。
沈如梦挥手让婢女下去,手里的帕子被她拧了又拧,坐立难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此前在宫宴的时候,她给冯馨缈出了个主意。
想办法将沈如娇从沈府诓出去,在让她遇上匪贼,玩弄一番杀了。
不但如此,还要将沈如娇被人折辱之后的尸首丢到闹市之中,让她被匪贼玷污而死的消息闹的人尽皆知。
到时候沈明煜的身子骨定然撑不住丧妹之痛和妹妹被人如此折辱的双重打击。
只要沈如娇一死,沈家的中馈必然要落到她娘二夫人的手里。
那沈明煜的生死还不是都在他们二房的手中?
一旦沈明煜死了,爵位和沈家都由她爹沈崇文继承。
小小一个倒插门的女婿,还不是任由他们处置?
事关重大,必定要计划周密。冯馨缈也不是个傻的,恰好她曾与永宁侯府上的一个管事婆子相识,捏着那婆子的一点儿把柄,冯馨缈便借着那婆子的手,搭上洪峰。
如此一来,就算是事情没成,沈家查也查不到自己的头上。
而长公主又素与沈家有仇怨,沈如娇就算是查到永宁侯府的这条线上也必会投鼠忌器。
除非沈如娇是个傻子,跑去永宁侯府闹一通。
若真如此,到时候就算不用她动手,沈如娇也一定落不到好果子。
一旦沈家出事,那个胆敢拒绝自己的下奴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沈家马场一出事,沈如娇果然如沈如梦所料,立即带上人亲自去马场处理棘手之事。
沈如娇前脚刚出了门,后脚沈如梦便立刻将消息递到冯馨缈的手里。
与此同时,冯馨缈让手底下养的几个打手化妆成匪贼,跟着沈如娇一并去了马场,等到入夜之后摸进沈如娇的卧房行事。
沈如梦这几日在家里一直等着沈如娇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可却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她也不敢去问冯馨缈,若是被沈如娇知道,她与冯馨缈内外勾结想要害她,以沈如娇的狠毒,定叫自己生不如死。
可如今沈如娇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下,沈如梦再也坐不住了。
她让人赶紧拿了拜帖去冯家,想要见冯馨缈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