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病情
没过多久, 洪峰从那茶馆里头出来,张望一番,摸了摸怀里头新拿的药粉还有五十两的银子, 心下稍安。
眼下,到不急着回去,先去好好吃上一顿再说。
洪峰拿着银钱在城里享乐一番, 浑然不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另一边,沈如娇已经从马场回来。
从马上下来,直接奔了沈明煜的院子。
这两日的事情沈如娇让人瞒着没跟沈明煜说, 眼下有了眉目了,才过来与哥哥详谈。
然而, 沈明煜早在两日前就已经知道马场出事的事情, 也知道明王手底下的人闯入了娇娇沐浴的露天汤池。
那日穆衡回去之后, 担心明王的人会再去骚扰沈如娇,便让身边的暗卫悄悄在暗中跟着。
暗卫发现沈家大小姐第二日从马场出来后又折返, 似是在密谋什么大事,调查了一番后, 便立刻传书将沈家马场出事的事情告诉了穆衡。
这边沈如娇布局调查背后下毒的幕后黑手之际,穆衡也在着人调查是谁想要暗害沈家。
沈如娇让人去查洪峰进出的那间茶铺的背后东家,而穆衡已经将马场这场瘟病的始末因果都查了个明白, 然后让人递到沈明煜的案头上。
跟这份消息一并来的,还有苍云观的韩观主。
此前穆衡说等老观主抵京之后,让其来为沈明煜诊脉, 后来琐事繁多这事儿就没想起来。
还是这一次,沈如娇在马场遇险,穆衡才想起这茬。
好在那日是他翻进了沈如娇的浴池里,若真是匪盗一类的恶贼, 岂非悔之莫及?
若非沈明煜体弱多病不能过度劳费心神,沈如娇一个闺阁小姐,背靠当国公的哥哥,又有无尽家业,日子应是闲云野鹤般悠然自在。
穆衡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属下送去给韩观主,托他亲自登门为沈国公瞧一瞧病症。
沈明煜早一日恢复康健,沈如娇也能早一日恢复轻省。
况且,等他迎娶沈如娇为东宫太子妃后,总不能叫沈如娇又管着东宫庶务,还操劳沈家琐事。
还是早日把沈明煜的身体治好,娶一个正经的国公夫人回去才是正途。
因此,沈如娇那边得了洪峰与人碰头的消息,这厢沈明煜已经知道了与洪峰碰头之人的背后东家是何方神圣。
“长公主?!”沈如娇拿着沈明煜递过来的信件看了又看,一脸莫名。
方才她一进来,还未等开口,哥哥就将沈家马场出事的事情一言道破。
沈如娇奇道:“哥哥怎知马场出了事?我特地你叫人先不要告诉你来着。”
沈明煜摸着鼻子将穆衡给他的信件拿给妹妹:“我好歹是沈家当家人,自家马场出了事,难不成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要耳聋眼瞎全重任压在妹妹一人身上?”
这话沈明煜说得也心虚,他这个哥哥当得的确不称职,马场出了事反倒是太子妹夫提点才知道。
不过沈明煜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宽怀,太子殿下如今在宫中分身乏术,却依然记挂着妹妹的安危近况,可见太子殿下对妹妹十分上心。
沈如娇接过信件,细细看过。
原来,这洪峰在沈家马场的日子过的顺遂滋润,与人胡混之时染了恶习,爱上了博戏,每每发了月钱便手痒地想要赌上几局。
赌博这事自来便是输多赢少,赢了便想着赢更大的,输了又惦记着博一个翻身。
没过半年,洪峰原本攒下的一点儿身家也都输了个精光,每月入不敷出,开始借钱度日。
因此,有人找上门来给洪峰送钱,让洪峰将药粉掺入身家马场的饲料之中,只要事成便给他白银千两,助他改换身份,远逃他乡继续逍遥快活。
而与洪峰联络接头的那家白字旗的小茶坊,背后的东家乃是永宁侯府上,管事嬷嬷的儿子所开的营生。
“我与长公主之间确有矛盾,但……她往年也没这般大费周章地寻咱们的晦气吧?”
实在不能怪沈如娇觉得奇怪,她跟长公主不睦多年,长公主也只是在她婚事上为难,却没有对沈国公府下过手。
如今突然让人在沈家马场生事,难不成只为了前几日中秋宫宴之上的几句口角?
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她沈家马场可是要供应御马的,这长公主就算是失心疯了,也不该在沈家马场动手脚,否则追查起来,皇帝面前她也落不着一个好啊!
沈明煜也觉得奇怪,不过,太子殿下调查出来的总不会有错。
“长公主也不傻,她只让人在这批罗锡马的身上动手脚,却避开了咱家马场西边的那批御马,可见就是想为难沈家。她一贯是心胸狭窄,又与你有旧仇,也不算稀奇。”
沈如娇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便道:“想来也没旁的原因了,不过趁此机会,不单是马场那边,还有赌坊、布庄、酒楼等几家生意,统统排查一遍,将洪峰之流一并摘出来,否则今日之祸还会重演。”
沈明煜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这两日还是好好歇一歇,我听说你在马场遇到了明王手下人?”
说起这件事,沈明煜仍旧后怕不已,好在没出事,若真有个万一,他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双亲?
沈如娇轻描淡写道:“遇上是遇上了,不过已经过去了,哥哥也不必挂在心上。”
沈明煜拧着眉头道:“你毕竟还是女儿家,出门在外我不放心,往后这种事情你不要再一个人擅作主张了。”
沈如娇还想反驳,沈明煜摸着她的脑袋接着道:“哥哥再不济,也能为我的娇娇遮一遮风雨。”
沈如娇鼻子一酸,赶紧开口转了话头:“对了,方才听青瑞说,太子修行的苍云观观主来为哥哥诊脉了?咱们家何时与苍云观观主有了交情?我怎么不知?”
“是有这么回事。倒也算不上是交情,父亲在世的时候不是曾着人护送太子殿下前往苍云观修行?那老观主记得父亲,今日原是来拜会父亲的。
“只是老观主久不入凡尘,因此并不晓得父亲过世的消息。加上他来的路上听说了我体弱多病沉疴难愈,便想来为我瞧一瞧病症。”
沈如娇恍然地点点头:“原是这么回事,那老观主怎么说?可有给哥哥开药?”
她问这话倒也没报什么太大希望,毕竟哥哥这病,连御医都没办法这些年里,沈崇文也没少四处请医,都束手无策。因此沈如娇也不敢有太多期待,只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老观主没说旁的,只开了药让我先喝着,等过几日再来复诊。”
沈如娇闻言心中也有了判断,恐怕跟她想的一样,哥哥的病症老观主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开些驱寒散瘀的汤药。
但她不愿让自己灰心的情绪表露出来,只笑道:“老观主见多识广,说不定比京城里的大夫手段高明,既然开了药,哥哥便先吃着,总不会错。”
沈明煜自是应着,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哥哥脸色发白,知道他定是疲累了,沈如娇便让哥哥先歇着,她回听雨阁去了。
待沈如娇走后,白檀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脸上满是隐忍的愤怒和委屈:“爷为何不跟大小姐明说?您这些年来遭了这么多罪,根本不是年幼时落水染上的寒症,而是被人下毒暗害!”
沈如娇一走,沈明煜再撑不住精神头,一下子瘫软在椅子里,白檀赶紧上来扶他。
“如今妹妹为了爹娘的事情苦恼,长公主又不知发的哪门子疯病来生事,若再叫妹妹知道我这些年来生的不是病而是中毒,我只怕她不管不顾,要了二房和福寿堂的性命。”
沈明煜一段话喘了三喘才说完。
韩观主不愧是神医,来了之后不等号脉,只看了一眼沈明煜的脸色便拧了眉头,要看他书房和寝室。
两处走了一圈,将他书房里日日要用的镇纸和卧房里夜夜枕着的玉枕拿了出来,直接扔在地上碎成数段。
把白檀和青瑞给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就见那镇纸和玉枕之中掉了东西出来。
细细一看竟然是两块其貌不扬又黑又丑的石头。
虽然不知这石头是什么东西,但藏在玉枕和镇纸中,岂能是什么好物?
果然,韩观主将哪两块石头捡了起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跟沈明煜道:
“此乃荧石,有损经脉抑气血之能,无色无味但寻常人与其接近都会有头晕乏力之感。国公年幼落水寒气侵入,又与此物日夜相随,因此比常人更易受此物影响。即便是再多汤药下去,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玉枕和镇纸都是沈明煜从小用到大的,虽然年份久远,但沈明煜记性好,仍记得这两个物件都是当年他落水之后没多久,二叔送给他的。
说是给他压惊用的,当年沈明煜年幼,只觉得玉枕好看,镇纸精巧。
一用就用到了现在。
如今想来,二房的是竟是从那时起便惦记着自家的爵位了。
一旦父亲死了,自己又孱弱多病,国公府的爵位怎么想都会是二房的。
沈明煜满心寒凉,此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祖母虽然偏心,但父亲毕竟是她亲生骨肉,如何能下得去这个手要了父亲的性命。
可如今看来,祖母想要杀了父亲之心,恐不是一日两日了。
好在韩观主说,此物虽毒,但毕竟是困在玉枕和镇纸之中,若是贴身接触,恐怕沈明煜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现下只要将萤石去掉,先服用半年以上的汤药,祛除体内积攒了十年之久的毒素,再细细调理身体。
虽不能恢复如初,但也能像寻常人一样生活,不必再缠绵病榻药不离口。
只是韩观主也说了,萤石对人损伤极重,恐难长寿。
即便是韩观主使出毕生医术,也只能保沈明煜到五十。
这也是为何沈明煜不愿让沈如娇知道真相的原因。
若是沈如娇知道,只怕沈如娇当即就会掀了二房的屋顶,就算不亲手弑杀了二叔,也定会要他们半条性命。
原本娇娇的名声就已经多有不堪,如再增加一条目无尊长,打杀亲祖母亲二叔的罪名,将来就算太子真能有心将娇娇迎娶入东宫,也难以堵上百官之口。
沈明煜可舍不得让妹妹落入那等被人指着脊梁骨戳的日子。
横竖他还活着不是?
就算只能活到五十,也还有二十来年的光景,足够他伴着娇娇,护她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