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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玙纹丝不动,而我开始尴尬。
“君上意欲何为?”周玙声音很淡。
我抓着那截手感甚好的手腕,清咳一声,“寡人要安神药。”
周玙静了静,罕见地顺着问,“君上想要李太医还是……面首?”
我松开周玙的手,从榻上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玙面无波澜地与我对视。
我忽地一笑,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凑过去,在周玙惊慌失措的刹那,我拽着他往榻上一推,等他跌倒在被子上,我趁机压住他,又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听他的心声。
周玙要推开我。
我伸手缠住他的脖子,压住他更多的身躯,感觉到周玙刹那陷入僵硬,预估他短时间内不会再乱动时,我轻舒一口气,说,“周玙,我刚刚差点死掉了。”
周玙呼吸急促,心声混乱。
原来他还有小小的挣扎动作,但在我说出这句话后,他像是被人捏住了致命的七寸,瞬间卸去了所有力气。
连呼吸都轻了许多,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我笑,“周玙,你帮我定定惊,我就不追究你先前的护卫不力了。”
周玙止住呼吸。
察觉他的异常,我抬头看他一眼,笑出声,“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你这样躺着就挺好。”
*
我抱着周玙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时,我感受到了某种久违的睡眠饱足以后的神清气爽。
周玙与我相反,他唇色苍白,眼里布着血丝,脸色看起来极差,仿佛被某种山野妖魅吸了精气,连行走时动作都带着几分僵硬。
我传令加强宫中守卫,然后让周玙去休息半天。
周玙要离开时,我殷勤地叮嘱他记得午时过来长信殿一趟。
周玙顿住脚步,回眸朝我看来。
我毫不避讳,笑眯眯地说,“周玙,我要抱着你睡。”
周玙一怔,眼眸睁大,很快,他脸上的绯红漫到了脖子,“我不……”
我打断他的话,“我昨晚睡得很好。如果今日午憩睡得不好,这便是最后一次。周玙,可以请你再忍耐一次吗?”
周玙眸色很沉,但他没有拒绝我,所以自那日我又抱着周玙睡了个安稳的午憩后,周玙在我眼里彻底变了模样——
从高超的剑客,变成独属于我的安神药。
*
那日李幕结束每日例行问诊后,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看着我,“昨夜君上受惊……”
李幕眼中的关切,深深浅浅时常教我分不清楚真假,往日我会琢磨,但今日我已不感兴趣,我自顾自地说,“李幕,我好像找到了安神药。”
李幕神色一僵,“君上的意思是……”
我懒散地倚着凭几,往无人的角落投去一眼,“多亏了周先生,昨晚以及今天中午我都睡得很好。”
“是、是吗?”
李幕脸色微微发白。
“嗯。”
*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睡眠障碍是什么。
越国不够强大,我又贪生怕死,即便身为一国之君,但也时刻担惊受怕。
也许做个昏君会快乐很多,但我不愿意这样。
我积极地和大臣们一同寻找能让越国变得强大的举措,但是措施的实行需要时间,目前见效不大。
我努力保证自己的性命平安,如今有周玙在触手可及之处,或是出于对周玙能力的信任,我的睡眠比从前好了许多,性情也跟着平和不少。
*
眨眼间,又几个月过去了。
天气渐热,又到了我最讨厌的夏天。
某天我午睡醒来,有阵阵凉风拂过我的眼睫。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周玙抓着一把小团扇在给我扇风。
少年眉目沉静,乌眸暗黑,气质很冷。他手里的小团扇绣着很精致的花,可那片花团锦簇与他冷淡的气质格格不入,由此少年抓着小团扇扇风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诡异。
刚醒过来我头脑昏沉,全身无力,一时无法离开周玙的怀抱,只好怔怔地看着周玙额头上的细汗发呆。
周玙继续摇着小团扇。
而我开始神游。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与周玙的相处,我实在想不起周玙说了什么,我们之间的多数交谈全由我牵头,周玙有的时候会回答我,有的时候只是沉默。不过他的沉默对我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毕竟我知晓他的性情如何,毕竟我目的明确,只想抱着他睡个好觉。
我对周玙没有任何旖旎的绮思。
或许是因为我养了太多面首,这些年来,某种感情被一再冲淡掩饰,我对我面首以外的男人的看法都相当纯粹,该是什么用途便是什么用途,绝不会混淆。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我慢吞吞地从榻上坐起。
头脑仍是昏昏沉沉的,轻轻一晃似乎有什么在里面动来动去,难受得紧。
我伸手抱住自己的头,眼皮仍是沉重得掀不起来,身子倾斜间我的额头抵在了周玙身前,原以为这一次也像先前那样很快会被周玙扶正,不想这次周玙竟然伸手绕到我身后,轻轻地,抱住我。
“嗯?”
忽如其来的改变冲散了午后的昏沉,我仰首看周玙,发现他看着我的眼神与以往竟然有些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