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思尔……混蛋!10
房间外,宋思尔眼神冰冷,站在落地窗前,他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是那人瘦而无力的手,微弱的气声,以及望向自己时,绝望而无助的眼神。
陈若景素来都是骄傲的,自矜的,高高在上,他就应该站在高高的地方,供他们这些凡人去追逐、去思慕、去仰望,他一贯如此,也应该如此。
……神祇不曾跌落凡尘,陈若景怎么可以展露如此狼狈而无助的模样?
倘若自己没有恰巧赶来赴宴,没有恰好看到他;倘若自己没有留一个心眼,离开之前,特地折返一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宋思尔自认脾气很好,很少有事可以让他真正动怒,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生气了。
“……找不到证据就想办法继续找,再不行就用我们自己的办法,他顶头上司是谁,他上司的上司是谁?一个一个往上翻,总能找到关系。”
此前他不屑于用这个办法,总觉得仗势欺人卑鄙,可现在他想,仗势欺人的人,就得有被权势欺压的觉悟,既然有人觉得这个方法用着很爽,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
钟延是宋思尔的好朋友,也是宋家的家庭医生,大半夜被宋思尔从床上叫起来,赶来十几公里开外的酒店房间,钟延原本是有一些怨气的。
但在进了门,看见宋思尔如结霜冰的面色,感受到他周身所弥漫出来的超低气压后,钟延决定乖乖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待宋大公子的召唤。
生气的宋思尔,好他妈的可怕啊。
挂了电话,宋思尔转头看向钟延,钟延被那凌厉的眼神扫过,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欸我说,宋思尔,屋里头躺的什么人啊?小情人吗?新鲜啊,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和尚呢。”钟延有意活跃气氛,腆着脸笑。
宋思尔脸色很差,语气里满是疲惫,那模样,简直比纵欲几天几夜的人还要可怕,没什么废话,他朝钟延偏了偏头,“别胡说。老同学而已。别废话了。过来吧。”
走到房门口,他握住门把手,回过头时,脸色却又再次严正起来,他看着钟延的眼睛,语气认真而严肃,高中课堂上的政治老师似的,对钟延说道,“钟延,我是信你才把你喊过来的,我知道你喜欢听八卦,也喜欢传八卦,但是今天你得跟我保证,待会不管你看见任何画面,离开这个房间之后,你都得把这事烂肚子里,你能做到吗?”
钟延看着吊儿郎当,做事还是挺有分寸,这也是宋思尔愿意同他深交,愿意信任他的缘故。
闻言,他的面色稍稍严正了一些,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谢了。回头哥们请你吃饭。”宋思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露感激,伸手推开了门。
***
昏暗的房间里,有一个不断扭动的人影。
骤然泄进屋子里的光线惊动了那人残存的理智,低喘在这一刻稍稍停歇,被子继而低下一个角来,那人的眉眼从掀开的被角里露出来,朝门口的方向投来淡淡的一瞥——
那是怎样的一瞥?
沁着薄汗的微红面庞,浓密的眼睫,漆黑的眼眸,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他轻轻拧着眉头。
那一眼起初是有些冷的,如刀似钩,像驱逐外来的陌生人,也像在无声地发出警告,可到了后来,不知怎的(气力不足,亦或其他),那一眼竟又柔了下去,媚了下去,投射出来的视线也变热了,于是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嗒嗒,黏糊糊,缠住人的心智,堵住人的呼吸。
此刻,饶是钟延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也不免怔愣一些时间。
他素来知道宋思尔眼高于顶,寻常美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能叫他如此在意的,必是个姿容绝色的。
但长成这样的……
钟延不太厚道地想,自己一个直男都受不住他这一瞥,浑身骨头都给他看酥了,更别提那些歪门邪道和妖魔鬼怪,由此看来,这人有此一劫,似乎也该是理所应当的。
怔愣间,宋思尔已行至床边坐下,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个角,温声哄着,将人从被子里抱坐起来。
“抽个血,检查一下,看看你刚才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有没有问题。”
陈若景半眯着眼睛,看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宋思尔的眉眼,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宋文煊。
“阿煊,”他说,“你来啦。”
宋思尔微微怔愣,陈若景已倚靠在他胸膛,安心地闭上眼睛。
“好了。你快一点吧。”宋思尔催促钟延道。
钟延没听见陈若景的声音,也没留意到宋思尔的变化,闻言他便把准备完毕的医用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便拿出止血带,准备给陈若景抽血,只是,没等他把止血带绑到陈若景的手腕上,昏睡中的人忽而开始挣扎起来。
其实,用【挣扎】这个词用来描述他的行为,其实不太准确,更准备的说法,其实是【攀缠】。
他像一个将要冻死之人,发现唯一的热源一般,手脚并用地缠在宋思尔的身上,他把他的脑袋往宋思尔的脖子里钻,嘴唇往他脸上靠,喉咙里发出暧昧不明的低喘声。
药效再次发作,单纯的依偎不再能够给予陈若景足够多的安抚,他体内的那群蚂蚁再次蠢蠢欲动,撕扯啃咬起来,咬得他骨头发麻,皮肉发紧,浑身难受。
他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抱着宋思尔的腰,把口唇往他的脖颈处蹭去。
“阿煊,我好难受啊……”
他咬住宋思尔的喉结,缓缓地吮吸,像只渴水的鱼,往上,去寻找他的嘴唇,去寻找更多的水分,宋思尔偏头躲开,同时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我不是宋文煊,你看看清楚。”
“你不是……那你是……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钟延这回听清了。他愣住了。
在宋家当了那么多年家庭医生,宋文煊的名字对于钟延来说算不上陌生。
他知道宋思尔的父亲,也即宋氏集团的创始人宋诚,十多年前同原配离婚之后,很快娶了第二位夫人回来。
这位夫人带过来的孩子,就叫宋文煊。
虽然宋家一直对外声称,宋文煊是章以云嫁给宋诚之前生的孩子,但明白人都知道,只比宋思尔小三个月的宋文煊,其实也是宋诚的亲生儿子。
这事说出去大人们面子上会过不去,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孩子。
他知道宋文煊在家里地位不高,妈妈不疼,爸爸不爱,也知道,宋文煊半年前结婚,结婚对象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哦豁,自己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钟延看热闹不嫌事大,暗暗想道。
所以现在不流行嫂子,改流行弟媳了?钟延又想道。
任凭谁被喜欢的人当做讨厌的人的替身,心里都不会高兴,更别提养尊处优的宋大公子。
宋思尔面色阴沉,将陈若景的右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来,举到钟延面前,低声催促,“快点。别磨蹭了。没听见吗?他很难受。”
宋思尔的语气同此前相比,明显不耐烦许多,求而不得已经很惨,钟延不好再触他霉头,低下头,把止血带绑到陈若景的手腕上,又拿出采血针,开始采血。
深红色的血线沿着透明软管缓缓地流向采血管,陈若景还在宋思尔的怀里不断挣扎,口中念念有词,钟延听不太清,索性眼观鼻鼻观口,视而不见。
宋思尔咬牙忍着,终是没忍住,回了一句,“我说了,我不是宋文煊,我是宋思尔,陈若景,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
“宋思尔……”陈若景微微怔愣,下一刻他便激烈地反抗起来。
宋思尔没有料到有此变故,懊悔不跌,赶忙安抚,血还没采完,他按着陈若景的胳膊,就听陈若景气若游丝地在他耳边道,“宋思尔……大……混蛋……离我……远一点……”
宋思尔,“……”
宋思尔,???
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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