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什么病的快死了?
两人一路跟着齐诏往前,避过人多的地方,最终停在偏僻的岸边。
面前的男人身形清瘦而颀长,一头墨发束起,以玉冠挽定,是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连半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慕容笙莫名觉得,那玉冠有些旧,还颇为眼熟。
正琢磨着,那人转身,一张脸苍白熟悉到令人心惊,透出一股子孱弱的意味。
“七皇子。”
他淡淡启唇,目光清冽:“中宫备宴,七皇子半途撑病,偷跑出来,若是被言官逮到,势必会狠狠参上一本。”
一开口就不讨喜。
慕容笙噎了噎,忽而一笑,“只要先生不说,我自有法子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人好像生病了。
他穿着极厚,如今已是有些微暖的初春,虽夜里寒凉,但也不至于穿滚着毛边的披风。
纵使如此,他依旧时不时的低咳着。
覆依害怕,一直躲在慕容笙身后,偷偷往外瞧。
“阿笙……”
慕容笙侧头。
少女附在他耳边,小声与他道:“阿笙,那个人……病的快死了。”
慕容笙诧异扭头,声线忽扬:“你说什么?”
什么病的快死了?
只是消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些,哪里就……病的快死了?
“阿笙莫要不信我。”
少女撇嘴,被这般质疑,顿时不忿起来,“那人这般强撑,定是用了什么虎狼之药的。”
宛若平地惊雷一般,慕容笙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人……这人病的要死了?
覆依的医术毋庸置疑,这丫头得天独厚的天赋早就叫无数人艳羡,她绝不会随意说不着调的话。
两人交头接耳的空隙里,齐诏便淡淡打量他们。
长高了,也健壮不少。
气息很稳,行走间脚步轻盈,根基打的很不错,也不枉费他当年给他的那半数内力。
性子还算沉稳,想来经过不少历练,回来之后,面对八方打探,也算是沉得住气。
这样一想,齐诏觉得勉强满意。
只是身边带的那个少女——
他蹙了蹙眉头,只下意识觉得不喜。
烦闷的情绪一起,胸口隐约浮起憋胀感,齐诏垂眼,咽下半口腥甜,稳了声线,方才开口提点:“陛下近来多梦,生了些怀旧的心思,尚宫送过去的女吏与先皇后年少时模样甚像,陛下近期恐会离不得身。”
走的近了,慕容笙这才发觉,这人实在清减的厉害,面上病色比十年前更是重些。
覆依方才的话还响在耳侧,慕容笙心念极转,暂且压下心底惊诧,掀唇浅笑:“先生这是作何?要提醒我什么?”
那人面无表情,拢了拢衣袖,“自是提醒七皇子莫要惹事生非。”
慕容笙嗤笑出声。
他一步步向前,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面前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先生当真还以为我是十年前那个慕容笙?”
“设计赶我出京都,流放外头十载,如今我归京,恐是要叫先生失望了。”
兴许是被齐诏那漫不经心的薄淡语气激起了性子,慕容笙靠近他,轻轻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先生的教诲,我都记着呢!十载离京的恩德,亦是不会忘,那个位子啊……早晚会是我的。”
第04章 旧怨
说起慕容笙与齐诏的恩怨,恐怕还要追溯到十年前。
作为乾帝众多皇子之一,慕容笙排行老七,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母亲去的早,娘家虽然是勋贵人家,但没了母亲从中周旋,难免就少了些关怀照料,他年纪又小,在宫里头跟着调皮的兄长斗鸡遛狗,好事不学,杂七杂八倒是学了一箩筐。
自然,偷出宫去鬼混,也是常有的事。
淑妃彼时头疼于自己的三皇子顽劣,又眼见这么一个皮猴子与自家儿子混在一处,着实无法,去求乾帝给两人指个先生,一同收收性子。
所以后来,齐诏就成了他们两个的先生。
说起齐诏,这人身份成谜,在我朝从无记载,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作为乾帝最为依仗信任的客卿,不论什么时节,他都是衣着厚实,仪容整齐。
慕容笙和自己的三哥慕容璟匀一道拜师的第一日,就合计一番,要好好整一整这位先生。
瞧着先生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必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两人合力,叫护卫弄来了一条小蛇,捏着丢到齐诏的座椅一侧,等着看热闹。
结果齐诏坐定,瞧见那小蛇探头探脑的露出脑袋,脸色都没变,直接捏着七寸,冲那两个小萝卜头丢过去。
吓得两个小萝卜头抱头四处逃窜。
“再有下回,两位殿下就去蛇窟待一日吧!”
这是他们的初见。
本来想给齐诏一个下马威,结果却反被将了一军,两个小萝卜头尝到厉害,就老实起来,乖乖跟着齐诏念书。
自此,也是揭开了一段孽缘。
齐诏身子不好,跟着他念书久了,慕容笙自是一清二楚。
不仅每每换季都得病上许久,就算是偶用了着冷掉的水,也会消失半日,听照料的侍人说,那位先生肠胃极弱,时常因为吃的不对,而上吐下泻。
为着此故,慕容笙还给他撒过泻药。
唔……结果自然是在屋檐上偷瞧齐诏泻肚的时候被丢到旁边的小池塘里,好好喝了一肚子冷水。
惹得慕容笙还郁闷了好久。
分明是个瘦弱先生,怎么……怎……还有内力呢?
除此之外,认识的越久,慕容笙越能察觉出这个人的厉害之处。
四书五经、治国理政,以至于天文八卦,四方杂谈,齐诏皆是了然于胸。
这般才能傍身,也怨不得乾帝如此偏爱依仗。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萝卜头们也在渐渐成长,逐渐长成身形修长的少年郎。
慕容笙也开始察觉到自己隐秘的心意。
他拒绝了太后塞过来的通房,偏生三天两头喜欢往齐诏那处跑,一到冬日里,齐诏总是三天两头的病着,纵使授不得课,起不来身,慕容笙也总是去日日去请安探望。
对外只道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少年心意却是藏不住的,纵使年少时万分讨厌那人,可随着相处日长,慕容笙愈发觉得那人过得万分艰辛。
齐诏身子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差的厉害!
他又是个寡薄的性子,寻常衣食起居之事皆不在意,纵的不少奴才生了惫懒之心,即便病着,也不大尽心伺候。
还是慕容笙有一回撞见,替他杖责了七八个奴才,立了规矩,方才恢复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