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敢问10
呆了一下的秦晟,回过味来,突然猜到什么道:“……你明天要带上他一起走吗?”
“嗯。”穆长闲点点头,看了眼秦晟的脸色,知道他是误会了,又补上一句:“我答应过不丢下他。”
秦晟刚想说,你这榆木脑袋!答应了就要做吗!,带着不道德思维的话在嘴边又被他自己咽下去,想了想道:“那你多个心眼,若他真是柳子安,这样缠在你身边,没有意图我是不信。你说他的毒,……我弟弟会些岐黄之术,我已经写信告诉他,待他有了些眉目我再告诉你,”秦晟顿了顿,又道:“他会不会是特意留在你身边,借你的手解他毒。”
而穆长闲想也不想:“不可能。”
秦晟真想撸起袖子,狠狠敲一下他的头,但也只能是想想。随后背过身,才正经一下又成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折扇扇得鬓边青丝疯狂向旁边飞舞,不着调地啧啧几声:“色令智昏~”
穆长闲:“……”
目送秦晟离开,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穆长闲一人,只有向上掀开的窗户偶尔有鸟扑腾落下来歇脚的动静。
人一旦静下来,总会开始回忆。
穆长闲又往杯中倒满了酒,脑海里不禁又把浴池里的一幕过了一遍,方才强行压制下的燥热有要抬头的趋势。
他连忙掐断脑海里的片段,一口饮下杯中酒,盯着杯口出神了一阵。
回过神,起身从旁边桌案上端来笔墨纸,拿起汲饱墨汁的笔,开始在洁白信纸上给他师兄司寇世写信报平安。
约莫半盏茶时间,门口突然传来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听起来脚步声的主人有些踌躇不决。
而穆长闲不以为意,在信上最后落款,放下笔将信纸折好,起身准备交给风雨楼的人传信。
门扇打开,那个脚步声终于歇下了,而穆长闲看到来人,那扶在门框的手动了动,硬是忍住没有摔门重新退回去。
柳秋安一身白色里衣,肩上披着还没干透的红裳,白发半干不干的披在身后。没料到穆长闲突然出来,愣了愣旋即飞快扬起嘴角,将藏在身后的佩剑拿出来:“你落下的!”
“……多谢。”
穆长闲无甚表情地接过,气氛又下降了几个点,柳秋安摸了摸后脑勺不明就里,心想可能穆长闲还在生气。于是垂头酝酿了一下情绪。
这时穆长闲轻抿嘴角,“怎么不先把头发擦干?”
柳秋安抬起头,首先松了一口气,立马蹬鼻子上脸,含糊反驳道:“你不也没擦干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穆长闲眼皮跳了跳,把他揪到屋内,转身去拿刚刚攻击秦晟的毛巾。
柳秋安撇撇嘴,发现穆长闲穿得是秦晟的衣服,黑裳纹蛟,不过那上面的蛟纹与秦晟的衣裳上的蛟纹排布不一样罢了。
而柳秋安对这些细枝末节不感兴趣,盯着穆长闲敞开的领口,直到他拿来了毛巾过来,才眨眨眼,一语惊人道:
“穆大侠身材不错呀。”
话音刚落,就被毛巾盖住了脸,柳秋安愤愤地扯开毛巾,看到穆长闲警告似的微笑,像漏了气般委屈巴巴地捡起毛巾盖在自己脑袋上慢慢擦了起来,动作间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眼睛亮了一下:
“你刚刚喝酒啦?”
“嗯?”
柳秋安弱弱道:“我也想要……”
穆长闲看了眼空空的酒杯,将它推向柳秋安,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没了,你就先闻着吧。”
见柳秋安懵懵地拿起酒杯晃了晃,穆长闲弯了弯嘴角趁柳秋安还没发作,紧接着道:“把外衣给下人,我们今天就先在这住一晚,明天卯时走。”
反应过来的柳秋安放下酒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立马皱起一双秀眉,满脸都是抗拒:“卯时?不要!我睡不醒!”
“……那就早些歇下”
“不行!”柳秋安突然捂住心口,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糟糕,我感觉……我感觉毒已经入了我的脏腑……咳、咳。”
穆长闲:“……”
“敢问柳教主平日几时起?”
“嗯……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白天的太阳了,哦……今天除外……”
穆长闲沉默了一会儿,柳秋安抬起脸望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啦?”
第十章 色令
穆长闲不忍直视地扫过他的脸,撇开话题道:“你怎知我在这?”
“遇到了秦晟他告诉我的,我一开始不信,因为他当时笑得很是……”柳秋安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居、居心叵测。”
穆长闲觉得能大致形容出来也是为难他了,“药上了吗?”柳秋安显然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伤,手肘支着桌面双手捧着腮帮子,摇摇头:“没有,我饿了……”
“饿了找我作甚?”我难道还能空手变出满汉全席吗,穆长闲心道。但看向柳秋安那幅充满希翼的表情,他忍住没让嘴角抽搐,“罢了,……你想吃什么?”
跟着穆长闲果然有饭吃,柳秋安立即正襟危坐,“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葱花、西红柿不能带皮、汤要浓稠要熬四刻钟的、素菜只要奶白菜、”
穆长闲听得头冒黑线,见他扳完右手的手指,换了左手要继续,连忙抬手制止,半天憋出一个字:“……好。”
柳秋安疑惑地眨眨眼:“我还没说完呢。”
“不用,我已经明白。”
“哦。”
穆长闲如获大释起身,看了眼他的脚踝,随口道:“自己能回去吗?”
柳秋安挑眉,语气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当然不能,你想什么呢。”
穆长闲:“……”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柳秋安纡尊降贵似地伸开双臂,堂而皇之地伏在穆长闲背上,脑袋上还盖着那条毛巾。穆长闲将他带到下人们奉命临时准备的寝房,可背上的人赖了半天才肯磨磨唧唧下来,拉住他扯下头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在房门前目送他走,才肯进去。
殷勤过头了吧。穆长闲疑惑不解从二楼楼梯走下,将信交给了柜前的人,突然眼皮一跳,往垂在背后的头发摸了一把,碰到奇怪的凹凸不平的触感,穆长闲立马反应过来。
“嚯!”
背后传来夸张的惊呼,穆长闲闭上眼,立马将绑着一束头发的线拉下来,回身一看,果然是秦晟,他立在二楼木栏后边,朗声道:“长闲兄要出门?这麻花辫真是好精致!这年头像长闲兄这般注意仪容的男子可不多了。”
穆长闲看了眼扯下来的线,也不知道柳秋安是哪里弄来的。放下手,不以为意地转身,留给秦晟一个背影:
“待在下回来定要好好给楼主你绾个飞-天-髻。”
秦晟向来没脸皮,此时饶有趣味地用扇柄规律地敲着木栏,直到穆长闲消失在他视野里,才若有所思问道:
“陈伯,你说长闲兄是真的栽了吗?”
他身边的陈伯铿锵有力道:“这世上一见钟情之人自是有,穆少侠年方十九总归会有倏然间的悸动。只不过……”
“只不过结果会是善果还是恶果,就不得而知了。”秦晟笑眯眯地接道。
陈伯对上他的视线,略略颔首。秦晟又站了一会儿,而后漫不经心地把折扇递给他,走过他身边时,轻轻说了声:“去吧。”
陈伯打开折扇一角,垂眸往扇骨上觑了眼,看清楚了上面的字,与秦晟背道而去,在一个转角后突然消失无踪。
另一边,趁雨后人少直接用轻功到石子小路的穆长闲正一手递铜钱,一手接过纸包鸡。这时,忽然感觉背后紧紧粘着一道视线,穆长闲不动声色,平常地转身跨出门槛。
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他用余光观察地上荡开细微涟漪的水坑。
空气中飘散气味芳香的纸包鸡,穆长闲突然回身抬腿踢去,那个人猝不及防在地上滚了三圈,身上的灰布沾满了水污,见被发现,毫不犹豫一头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穆长闲本想去追,看了眼手中的纸包鸡,想起柳秋安还等着他,跨出去的腿顿了顿。
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穆长闲愣了愣,晃晃头将柳秋安从脑海里晃了出去,再抬腿去追,却早已为时已晚。
穆长闲只好踏着屋檐原路返回风雨楼,心里一直在纠结。
……我难道真中邪了?
秦晟那句色令智昏陡然从他眼前飘过,他惊得差点踩空从屋顶上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