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半年145
恍惚的处理完堆积事宜, 这才离京赶来, 明明前晚离开到现在不过半日,待收到消息之后这隙间就像是半生那么久。
舌间尝到了一点咸涩、苦砂的味道, 傅呈辞加速了脚步。
半年来, 他无时无刻不想床上的那人能够睁眼看看他。
然而真等到这日的到来, 傅呈辞走到门口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隔着门传来那人的嗓声,让他瞬间热泪盈眶,下一刻几乎没有犹豫推开门,和陆怯四目相对。
空气都随之静谧了三分,静悄悄的一片毫无波澜, 最后还是陆怯率先开口,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只不过昏迷半年的人醒来之后的气色却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上不少。
“你怎么来了?”
诧异的语气染上了鲜活。
这句话在半年前他没少听过陆怯说,那时候他只感觉烦躁,生怕男人对他说的下一句话就是驱逐。
此刻傅呈辞没有说话, 而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上前证明了一切,他想他。
半年的孤寂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陆怯的苏醒无异于是将他捞出苦海的良药,他将陆怯搂在怀里,明明思念到极致,动作却还带着无尽克制。
生怕弄伤了这个人。
陆怯被迫仰头,下颌抵在了他的肩头,耳边还是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是急的、是激动的、是喜悦的,屋子里面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感觉到男人小心翼翼的紧张、颤抖,他从后伸手覆上了对方宽厚的背脊,轻轻拍着,这个动作就像是两人在拥抱,那一刻陆怯感觉环着他的手臂倏然一紧。
“谢谢你。”
短暂的相逢至此,这是陆怯说的第二句话。
听到这三个字,男人浑身一震,缓慢而脱离的从两人拥抱的姿势中拉开。
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摸着他的脸颊语气温柔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楼鹤帮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我听说当时是你……”
“没事就好。”傅呈辞语速飞快的打断他。
看神情是不想继续听他讲关于两人之前的事情。
陆怯不语,抿着唇神色复杂看着傅呈辞,此前他私心不想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然而命运弄人,他一条命都是傅呈辞救下的。
现在的关系就像是回到了当初的恶性循环,让他感觉有点焦躁不安。
傅呈辞似乎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不对劲,心里咯噔一跳,几乎是有点不想面对的逃了出去。
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你现在刚醒,我去让人给你备点吃的。”
其实刚刚醒来的人哪里需要什么大量进食,况且他也不饿,只不过此时,两人的状态怎么样都不太适合继续面对面交流。
傅呈辞离开房间之后,隔着一段距离候着卫野,将人叫到面前,他交待道:“这几日我不便离开,若是朝中有事还有堆积的奏章辛苦你们传送了。”
卫野惊慌,“主子严重,都是属下份内之事。”
傅呈辞打发他下去,自己则颓然的坐在了边上的小木椅上,看着降下的夜幕,眼神陷入迷茫。
明明先前那么希望那人快些醒来,等着醒来之后他才发现,有些抓不住的事情照样是毫无把握。
这种无力挫败,是许久未有的感觉。
等着傅呈辞空手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怯已经睡着了。
就像是回到了那半年无尽的日夜里面,他坐在床边守着人,床上的人永远闭着眼睛。
只不过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陆怯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就已经能下床了,除了按时喝药之外,其余的几乎毫无大碍。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面,就看到了眼前令人诧异的一幕。
傅呈辞身边围着七八个小孩,看模样,听声音一个个兴奋的手舞足蹈。
一个小姑娘在看到陆怯出来之后,惊讶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陆怯认出她,是隔壁家的小蓉。
小姑娘比起之前的时候乐观了不少,见着人都是笑的,而不是怯生生的模样。
陆怯和她微笑的打了个招呼。
而低头在摆弄着什么的傅呈辞,闻声抬起了头,在看到陆怯之后眸子微弯,语气温柔道:“你先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很快就好了。”
陆怯的视线这才落到了他的手上,有了雏形的东西看模样是一把短刀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就想到了先前给小蓉刻了一个小木剑的情形。
果然如他所言,最后一个很快就好了,陆怯看到每个孩子手里面都有着‘奇形怪状’的小兵器,不免神色好奇的投向傅呈辞。
后者给他拢紧了身上披着的氅衣,解释道:“孩子们想来找你给他们弄个小木剑,那个时候你还没醒,我就自作主张抢了你的风头。”
这些小孩对傅呈辞熟稔的程度,比他当初还有更加亲近,可想而知这半年以来傅呈辞没有少来。
他说话时,低着头,两人的个子傅呈辞偏高一些,这一低头气势瞬间就降下去了。
陆怯看着他这模样,原本想说的话就跟被击碎了一样。
他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可能说,限制傅呈辞的自由,不让他给小朋友刻小东西玩吧。
况且,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而且他本来也没打算说这些……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陆怯语气淡淡,自觉这是扳回一局。
下一秒傅呈辞失笑:“那你就当是我想和你分享。”
陆怯:“……”
分享两个字重重一击,让人有点眼眶湿润,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可以分享了。
这种突然拉进距离的亲密,让他几乎无所适从。
他突然感觉在这一方面,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傅呈辞,还没正式交锋呢,他都快哑口无言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接下去要说的事,要如何开口。
好像他已经能够想象傅呈辞无数种回应的方式了。
之后周棠阴还有阮刀就回来了,看到院子里面站着的两人,周棠阴笑道:“哟,这大白天的跑这来浓情蜜调了。”
这话比这气氛更加暧昧,陆怯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说什么呢!”
周棠阴见他不是羞,只有恼,瞬间将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傅呈辞身上扫量两圈,模样十分震惊,他还以为两人好上了呢。
没想到傅呈辞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能忍着什么也不说。
只不过两人之间,他也无权置喙,毕竟他起先也看傅呈辞不顺眼来着。
动了动嘴皮子,周棠阴解释:“玩笑话,你别放心上。”
陆怯心头隐隐沉甸,目光来回打量,总感觉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目光投向傅呈辞,后者露出了一个坦然的淡笑回应他。
这件事在沉默之中算是揭过,很快到了午膳的时间。
周棠阴亲力亲为准备饭菜,在这之前他身为一个王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做起洗菜淘米的事情得心应手,甚至还乐在其中。
傅呈辞跟他一起进了后厨,在一旁的空位上给陆怯煎药。
只是和周棠阴叮嘱道:“那些事不用告诉他。”
周棠阴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只是感觉好笑,当时一条命都快给搭上了,这么好的机会什么也不说,难不成非等到两个人毫无可能了,在独自一人抱着这些事情暗自难过吗?
点了点头算是应承,既然傅呈辞交待了,他自然不会多说。
之后吃饭的时候,四个人一人一边,气氛和谐。
临近尾声,有个十分陌生的暗卫来到傅呈辞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陆怯看了一眼之后收回视线,那人应当就是守在附近的,只不过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人。
傅呈辞突然放下碗筷,碗里面的饭几乎没少多少,他说道:“我吃好了,先回京城了。”
回去的突然毫无征兆,就像是他来也不过是留宿一宿,顺带吃顿饭的功夫。
周棠阴应好,对于这种情况之前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卫野在看到傅呈辞之后,面色有点愧疚,前夜傅呈辞才说过要留在这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让他不得不走的理由。
傅呈辞虽然感觉疲惫,却还是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向卫野,“现在是什么情况?”
“二公子已经安然入京了,只不过那群人追的紧,而且请的是江湖门派我们不好抓把柄。”
说完,傅呈辞神情严峻,两人同时上马。
朝着京城的方向前去。
他走的着急,生怕留在这里会给陆怯带来危险。
饭后阮刀给陆怯煎药,周棠阴陪着人在院子里面走了走。
陆怯回想起傅呈辞走时那匆匆落在周棠阴身上的眼神,问他:“傅呈辞在做什么?”
主动听陆怯提起,周棠阴一愣,还以陆怯这是想他了,这也不过才刚刚离开一会。
“他是摄政王,皇帝的左膀右臂,有事找他应该很正常。”他隐约猜出了有事发生,只不过对着陆怯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陆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你若是还有和他联系,就帮忙转述他日后还是……不用特意过来了。”
不用特意过来,换言之,便是不见为好。
周棠阴的话没错,那人如今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在他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算什么事。
陆怯从早起就在犹豫的话,对着周棠阴倒是很快的说出了口,歇下一桩心事,没有想象的轻松,反而怅然的感觉愈发浓郁的包裹着他。
说他忘恩负义也好,对着救命之恩的人都能说出这种无情的话也罢,他只不过是希望两人都有一个好结局而已。
在他看来,傅呈辞就算之前对着他心中有愧,想弥补那也还清了,着实没必要继续做更多浪费时间的事在他身上。
如果救命之恩算作他欠傅呈辞,那就是想要了他一条命重新拿去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傅呈辞不想要他一条命,那互不干扰,就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不爱也免得相互纠缠,各自困扰。
周棠阴似乎没想到陆怯的目的是这个,当下有些措手不及,这个话他自然不敢转述,毕竟这半年以来傅呈辞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这么一刀两断的话说出去,那该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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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呈辞:(震惊)不!不可以!我还什么都没有解释,不可以把我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