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27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侍卫将王府的名单呈给邵准,有人从正堂里搬出一把太师椅给他坐,侍卫在一旁说,“一共二百四十口人,姨娘和小妾三十多个,搜出来的银子共十二箱。”
如此庞大的数据?
邵准翘着二郎腿扶额道:“谁是管事的?”
王夫人开口道:“臣妇是。”
邵准扫了她一眼:“姓什么?”
王夫人回:“本姓全。”
全?这个姓氏可不多人。
这位王夫人正是黔中节度使全元镇的长女。
难怪处事不惊。
邵准搁下账册:“王士杰搜刮的民脂民膏就眼下这些?”
景明二十六年,岭南闹饥荒,死了不少的人,朝廷拨过钱款,却还是没什么作用,当时他就猜是不是有人动了赈灾的钱,现在看来,有迹可循啊,他方才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发现老百姓过得都很清苦,可王府里的人,上至夫人姨娘,下至丫鬟小厮,一个个都光鲜亮丽。
难道就这十几箱银子?
王夫人淡定的回:“什么民脂民膏,这是我们的钱。”
邵准轻嗤一声。
侍卫拿着已经对好的账簿往王夫人跟前一丢:“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些钱哪来的,你心知肚明,别在这儿跟我们晋王殿下装糊涂,老实交代了,尚可以从轻发落。”
王夫人心虚。
侍卫接着追问:“其他的钱都藏哪儿了?”
王夫人狡猾的说:“就这些。”
邵准一笑压膝凑近:“看来王夫人是想吃点苦头了。”
“你敢!”王夫人急了,“你敢动我!这些事情都是王士杰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我们真犯了事,那也该朝廷派人来查,而不是你晋王动用私刑,我夫是朝廷命官,可以直达天听,你没有随意处置我们的权利,我要见王士杰。”
邵准一笑往后靠。
“啊——”
院内尖叫连连。
一侍卫拎着王士杰的头颅无情的丢在了王夫人跟前,紧接着王夫人就被侍卫拖了下去,早已被吓傻的她被人拖了足足几米才反应过来。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的父是全元镇,他可是掌管十万大军的黔中节度使,你要是敢动我,他会替我报仇的……”
邵准眼皮恹恹的扯了扯唇。
一炷香后,侍卫来报:“王夫人已经什么都招了,都藏在一个山洞里面。”
邵准耸眉:“带人过去。”
“是。”
侍卫拨了一批人走。
另一个侍卫请示道:“那他们如何处置?”
一群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们全部爬过来抱着邵准的大腿哀求,有诉苦的、有磕头的、有施展媚术的……
她们这些人的来历五花八门。
有妓馆里来的,也有被王士杰抢来的,还有其他各地方官员送的……
“求求殿下放过奴家吧……”
几个长相貌美的女人拉低自己的领口使劲往邵准腿上蹭。
邵准一脚踹开:“都押下去听候发落——”
“是。”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
抄检王府一事很快又在民间流传起来,此时此刻,邵准在岭南老百姓的心目中,就是个刚正不阿的好人。
一日李婶儿火急火燎的跑进清风堂报信:“晏丫头,好事情。”
晏汀送走一名客人:“什么好事?”
李婶儿拽着她就往外走:“不是前些日子晋王殿下带人抄了王士杰的家嘛。”
晏汀点头:“对啊。”
李婶儿帮她关上清风堂的门:“晋王殿下把那些银两全部换成了大米,现在啊,在衙门设了棚子派发大米呢,城里的人都过去了,我们这儿偏僻,所以没消息过来,我们赶紧去,去晚了可就没了。”
晏汀嗯了一声跟着小跑。
大米对她的诱惑力还是挺高的。
现在米价贵,小孩又在长个,能有免费的米,她干嘛不过去。
县衙门口排了整整四条队伍,老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基本上都是在夸晋王宽厚善良的。
这些天,她总能听到“晋王殿下”四个字,想不感兴趣都难,可她之前在洛阳待了三年,却也不知道何时又是晋王殿下啊。
一位老者说:“晋王是前不久刚封的亲王。”
原来如此。
年轻人问:“我听说长使的那把火就是晋王殿下放的,之前说放火的不是个排头兵吗?怎么突然又成了晋王殿下?这是不是搞错了?”
老者笑着摸络腮胡子:“非也非也,晋王就是排头兵,排头兵就是晋王殿下,长使的火,就是他放的。”
“可是排头兵不是……”年轻人大惊失色,“我听说,当排头兵的,都是些犯了罪的人,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晋王殿下竟然当过排头兵?这……太荒谬了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者笑,“晋王之前犯过错,杀了人。”
“杀了人?”
同样震惊的不只是年轻人,还在包括晏汀在内的所有人。
岭南荒僻,消息不通,再加上岭南人贫苦,不关心国事,没多人人知道洛阳城发生的事。
一瞬间老者就被所有人给围住了,大家一边排队等派米一边听他说。
“晋王殿下在没封亲王之前,其实是个瑾郡王,景明二十七年秋,陛下为他择了一位王妃,乃国公府的嫡亲孙女沈婧娴,可谁知,晋王殿下当夜竟提刀刺入了沈小姐的喉咙,于是龙颜大怒,废除晋王殿下的郡王身份,改名有悔,将他充入排头兵。可谁也没想到,晋王非但没死,还立下了汗马功劳,大军班师回朝后,陛下将其封为了亲王,赏赐了好些金银珠宝。”
“……”
听完所有人许久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只有舀米倒进米袋里的声音格外明显。
“先晋王殿下已二十六,可后院无一美姬夫人。”
顿时掌声四起。
老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掌声都是属于晋王殿下。”
李婶儿听完晋王殿下的事迹后在回家途中与晏汀一顿说。
“没想到晋王殿下非但刚正不阿还是个不近女色的。”
李婶儿笑了笑。
“你之前也在洛阳,你有见到过晋王吗?”
晏汀摇头。
李婶儿嗐了一声叹气:“要是能见一见就好了。你没见过,总该听说过吧?他到底有没有女人啊,怎么说也不应该啊,还是说身体出了毛病,可宫里不是有御医吗?奇了怪了。”
晏汀沉默的抱着大米走了一路。
李婶儿话就没停过:“要是你当初没嫁人,以你这姿色,说不定还能当个王妃呢,可惜了可惜了。”
晏汀回到清风堂后关上门闭上了眼睛。
他没死!
现在就在这儿!
而另一边在衙门对面二楼上的人在看见人群中的那一抹绿影后眼底深得厉害。
侍卫站在后面说:“老百姓都在夸您呢。”
邵准还是一脸冷漠的盯着人群中叫人挪不开眼的背影。
整整四年了,她什么都没有变,身子依旧单薄,气质还是冷的。
老者正在说晋王的事。
她应该已经知道他已经来了这儿。
可她的反应……
晏汀始终低着头,冷漠无情到了极致。
他竟然还在奢望晏汀在听到他的消息时会露出一点点与其他人至少不一样的表情。
可是没有!
完全没有!
她甚至连听都不愿意去听。
四年前走时她就是那边的铁血无情,走得是那般决绝,论他怎样追着轮船拼命哭喊,都无法叫她片刻心软,他又怎么敢冀望四年后的她对自己还残存情意。
真是可笑极了!
她从始至终就没对他动过心思。
从来就没有!
攥在窗沿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生生在木框上掐出三个手指印。终于到了晏汀领米,领完米也不见她抬头,然后与一妇人,肩并肩的走出了他的视线,进入漆黑的深巷中。
侍卫察觉到邵准情绪的变化:“殿下……这是怎么了?”
邵准转身回房间里面:“关窗。”
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