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观倒塌3
但让柳一弛想不通的是,现在是冬天,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那边山上去呢?毕竟以往他们去那边山上的时间都是在三伏天的时候才会去。
“张叔,那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要去那边山上吗?”
张叔更惊恐了,他一把捂住柳一弛的嘴,快速地摇头,“我哪里知道这事哦,可千万不能乱说,千万不能乱说!”
凤凰村的人对“那边山上”颇为忌惮,“那边山上”是平日里根本不会谈论起来的话题。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张叔没了劝柳一弛去他家吃饭的心思,他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为了第一时间赶回家,柳一弛的钱都用来买机票了,口袋里没剩下几个子。他父亲柳通之的葬礼是在村民的帮助下举行的。村里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对于柳家,村里人都是敬重的。
但毕竟柳通之的尸体是在“那边山上”发现的,举行葬礼的过程中没有人敢随意说话,他们都担忧会惹上不该惹的东西。
葬礼过后,日子又过了十来天。柳一弛每日无所事事,看着空荡荡的道观和家,他感觉他整个人也变成空荡荡的了。
这天晚上,柳一弛像往常一样回到床上睡觉。一时兴起,他将手放到枕头底下,却发现了一份信件。熟悉的字迹让柳一弛红了眼眶,这是父亲写给他的信。
信件内容是这样的:
“ 一弛:
既然分子原子是真,细胞是真,元素是真,道,为何不能是真?两叶掩目,不见泰山;双豆塞耳,不闻雷霆;一椒掠舌,不能立言。
原子构成分子,分子构成物质,细胞构成生物。愚人以此为世界之真。犹如坐井观天,而言天之小也。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所以神也。
何为道?何为道之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谋生者,必先死而后生。习死者,必先生而后死。不死不生,不断不成。
切记!切记!”
信件到此为止,此外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字眼,字迹潦草且难以辨认,柳一弛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父亲写的是什么,看着倒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字眼。
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父亲,你可知道,我读生物,就是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啊。
可是这个想法,却永永远远地不能为柳通之所知道了。
柳一弛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了他和父亲争吵的画面。后悔!那次争吵,居然成为了他和父亲在一起的最后记忆。
他伸出手,在虚空的夜里抓了一把,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所有的,都是一片虚无。
在家的日子过得很快,这里没有网络,手机信号也是时有时无。
柳一弛每天听到鸡鸣起床,天黑便上床躺着。即便作息如此规律,但他每日总是东想西想。想父亲,想父亲给他写的信,以至于夜不能寐。
在一个又睡不着的夜晚,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二战考研。与其继续瞎想,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便托舍友寄回了考研的书籍。
又像往常一样,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柳一弛决定点灯看书备考。就在夜深人静之时,好不容易才屏除掉杂念认真看书的柳一弛,却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咔嚓——咔嚓——
“什么声音啊?”
轰隆——崩——
道观连同着后面的房子,一同塌了。
柳一弛的声音,连同他这个人和他的考研书籍,都被淹没在黄土当中,只扬起了一片黄色的灰尘。
第3章 异世(修文非更新)
大衍朝,凤凰村,天一观。
老观主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他闭着眼睛坐在道观天井中,回忆着几十年前天一观的模样,那时候天一观香火不断,每天都挤满了虔诚的香客,无数钱财珠宝,只为了请他们天一观的道士出观降妖伏法做法事。
睁开眼睛,天一观依然是那个老观主更为熟悉的冷清的模样。天一观是他从师傅手里继承下来的,可惜师傅早逝,法力高强的师兄们都出走别的道观,他这个小师弟才有资格成为观主。
可惜啊可惜。天一观在他手里越来越衰败了,如今的天一观,只剩下了他一个光杆观主,和三个小道童,其中还有一个呆呆楞楞的。
老观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当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心酸、悲愤和怀念。
“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天,老观主召来了观里的三个小道童,他看着其中一个呆呆傻傻的小童发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啊。”老观主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切,他用期待又悲凉的眼神看着这个呆傻的少年,半柱香之后,他合上眼睛,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除了这个呆傻的道童,侍候在老观主身边的还有两个模样木楞、老实的道童,一个唤作相生,一个唤作不言。
相生和不言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老观主经常看着小师弟发呆的场景。他们三人都是被老观主收养的孩子,最得老观主青眼的是这个呆傻的小师弟,老观主看待他的眼神总跟看旁人不一样。
“相生。”老观主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拿我的卦来。不言,你把参茶端过来。”
老观主先是接过不言递上来的参茶,一饮而尽,才接过相生捧上来的卦。他猛灌了几口参茶,脸上已经现了几抹浅红,用参茶吊着最后一口气,他卜了最后一卦。
卦开。
同之前几次测算出来的一样。
老观主不自觉地流下两抹热泪。“还是这结果,还是这结果啊!”
老观主看着那个留着口水的傻道童,卦象显示出来的结果,同他十六年前,第一次看见这孩子时卜算出来的一样,这孩子,竟然是让凤凰观振兴的人。
他把这孩子抱回观里之后,只在襁褓之中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柳一弛,想来是这孩子的名字。只是,老观主养了这孩子没多久之后,就发现这孩子是个有问题的。
这孩子的年岁越大,就越是痴傻。时间的流逝,只凸显出了这孩子的傻样。
老观主不死心,他卜算,再卜算,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就是这样窥测天机的卜算,让老观主的生机,迅速地耗尽。若非如此,如他这般的修道之人,再活一个甲子不在话下。
而他,才七十岁,就是油尽灯枯之时。
“吾立一弛……一弛为凤凰观观主!相生!不言!好生侍奉一弛,待他如待我一般!”卜算之后,老观主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他是强撑着,才说出了最后的话。
他的呼吸止住了,心跳也停了。生机止。
在最后,老观主依旧没有合上眼睛,他的眼睛望着那个傻傻的柳一弛所在的方向,他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呆傻的柳一弛将洒落在桌上的香灰,塞进口里。
相生和不言虽然木讷,但老观主是他俩的恩人,如父如师,剧烈的悲伤压在他们心上,让他们忍不住大声嚎哭起来。转头看向痴傻的一弛师弟,更是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苍凉之情。他们以后可怎么生活下去啊?
就在相生和不言在替老观主整理仪容的时候,原本在一旁吃香灰的柳一弛,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又要照管刚刚仙逝的老观主,还得照料不停地咳嗽的柳一弛,相生和不言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突然,柳一弛叫喊了一声,“疼……疼死了!自家房子塌了可真疼啊。”
在帮柳一弛拍背的不言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小师弟说话了!”
“咳咳咳……又疼又痒,我喉咙里是有什么东西啊?”
这下子,连相生都听到柳一弛说话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着望着小师弟的动作。
只见柳一弛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从桌子上拿了水壶往喉咙里倒水,然后再吐出来,连续几次,柳一弛终于止住了咳嗽。
柳一弛这一连贯的动作,让相生和不言看傻了。
“师弟他……”相生想起老观主临终所托,马上改口说道:“观主他……好了?”
不言也点了点头,“还真是好了……”
相生和不言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得出一个结论:师弟不傻了!师父的卦是对的!
柳一弛刚被屋梁、水泥墙给砸了个结结实实,一恢复意识喉咙里又充满了异物感。他正想感叹他怎么如此倒霉,就让眼前看到的场景给惊住了。
眼前分明是一间卧室,竹塌上躺着一个人,看不真切,另外在屋内还有两个年级看起来跟他差不多的年轻人,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一弛的眼珠四处转悠,他怎么会在这?这是哪?在他二十一年的记忆中,他不记得曾来过这样子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柳一弛问道,按理,他现在应该躺在废墟底下,不死也残才是。
“观主!”相生和不言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看着神清目明的师弟,他们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两人奔上去一把抱住柳一弛,涕泗横流,“师弟,你总是是好了啊!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去了啊。”
十六年来,老观主一直都让他自己相信柳一弛会是凤凰观的未来,老观主的这种态度,自然也让相生和不言两人坚信,他们的傻师弟有一天会灵窍顿开。
而这一天,他们终于等到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见到神清目明的柳一弛才会一点都不惊讶。
这是整个天一观期盼了十六年的事情啊!
柳一弛还在迷茫中,就听见面前两个人呱啦呱啦讲开了。什么十六年他是如何度过的啊,天一观是如何衰落的啊,老观主对他的期待有多高之类的。
总之,事无巨细,全部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