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会恨你151
他的动作就此停住。
谁......?祁九吗?
他奔涌的意志骤地回笼,颅内传来尖锐的疼痛,神经绷紧到甚至产生耳鸣。
祁九吗?... 他会恨我?
晏时清有着敏锐的感官,能捕捉到方圆五里的所有动静,但祁九这番话好像还是要很久才会传进大脑。
他后知后觉祁九在害怕,他抓得太用力,导致对方身体因恐惧在止不住的颤抖会清晰无比地传递到自己这里。
他听见自己曾经的 omega 在叫他,喉咙里带着哭音,声音都在发抖。
...... 他在恨我。
晏时清以前很喜欢祁九叫他的名字,舌尖卷起再放平,用鼻腔后部浅浅发音,每次喊名字时都像在撒娇。
他以前在易感期时连 “讨厌” 都不愿听到,此刻却猝不及防接收到情感最深的尖锐话语。
他在恨我。
兔子抬起头,通红的眸子里只剩下绝望。
他依然在哭着,狼狈且无助,阴沉的红眸里一片氤氲,脸颊边的绒毛已经打湿成絮状。
这是分手的第 118 天,晏时清终于听到了祁九叫他,以这样痛苦的方式,这样残酷的场合。
晏时清好像终于从荒唐的易感期中找回一点理智,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他还和祁九保持着僵硬的姿势,鲜花在脚底衰败,太阳于山底沉沦。
他会恨我。
从心底迸发的绝望和痛苦,以极快的速度蹿便五脏六腑。
晏时清的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攒住,他咬紧后槽牙,吞下口腔里发酸的血味。
他的视线依旧吓人,像是想把祁九吞掉一样,专注且赤. 裸。
但他仅仅注视着祁九吃痛拧起的眉,像是想抹平那处痕迹一样,于眉心颤抖地落下一个吻。
虔诚且专注,胆怯又柔软。
——这是最敏感的易感期,他有着压抑不住的丑陋欲望,嘶吼着想穿破大脑,刺痛神经。
他无数次幻想想做的事情,想亲吻祁九,想抱住祁九,想标记祁九,滚烫的话语咽在喉咙,想一遍一遍地说爱他。
他千疮百孔,四肢百骸在叫喧着疼痛,所有疯狂热烈的想法在接触到祁九的那一刻通通融化。
最终晏时清敢对祁九做的,也便只剩下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是他的 omega,是他曾经的爱人,晏时清誓死要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可对方此刻却一动不动,睫毛上挂着泪珠,殷红的唇快要咬出血,面色惨白,好像快死在晏时清手底。
晏时清夸张而猛烈的心跳随着相握的部位,一下一下地传入祁九的手腕动脉。
可晏时清觉得很吵,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吵,与祁九相触的那寸皮肤像在灼烧。
Omega 的手腕白皙,被划破的伤痕刺眼且丑陋,血液顺着光洁的小臂凝聚到肘关节,再下坠到地面。
啪嗒一声,听得晏时清心惊。
他不敢再看,光是一眼便如蛆附骨。
于是他闭上眼,手往上移,挤入祁九的指缝,与他的十指用力相扣。
时间很短,只有一瞬。
交握,松开。
这便是他最后拥有祁九的时间。
兔子悲哀地问:“可是,你现在和恨我还有什么区别呢。”
残留的苦楚在灵魂里泛滥,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牵肠挂肚。
晏时清痛不欲生,连吸进肺的氧气都是沉重的,可他还是要告诉祁九。
他告诉祁九:“你走吧。”
...... 这是他的易感期,突如其来、浩浩荡荡。
他符合书本上所有教导的内容,有远超常人的攻击性和占有欲,处于最迷茫最脆弱的时刻,需要一个 omega,需要熟悉的气味来疗伤。
但是他却放祁九走,他最后扫视过祁九手腕上被自己划出的伤痕,眼里只剩下破碎的苦意。
祁九张开唇,什么都没说。
指尖还留着对方的温度,骨缝似乎还有酥麻的痛意。
他方才对晏时清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震得胸腔发麻,连带眼眶都热起来。
腺体留下犬牙浅浅的印记,猛烈的痛苦现在还在敲击神经。
仅是被晏时清挨一下便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再次标记恐怕只会剥夺掉他成为 omega 的权利。
他对这一切事件的展开感到云里雾里,放下事务千里迢迢跑来想照顾 alpha,却险些被标记。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加上晏时清这番莫名其妙的说辞,又在祁九心里彻底浇上了油。
祁九不擅长做决定,在这种紧张的时刻还在犹豫是该冒生命危险留下,还是将易感期孤立无援的 alpha 独自丢在原地之时,晏时清却又一次自作主张地替他做了选择。
和曾经无数次一样,没有任何解释,自顾自地选择了对双方都好的答案。
于是祁九深吸一口气,在极致清晰的头脑中,听从了对方的指令。
夕阳早已散尽,他头脑还在嗡嗡作响。
他直直地看着低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兔子,良久后胡乱抹干眼泪,咬着牙迈进紫灰色的夜晚。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走出家里很远,胸口那股憋屈的火气还没有褪去。
晏时清没有来追他,他应该和曾经经历的一样,孤身在别墅里消磨短暂而痛苦的易感期。
祁九眼睛干涩,简短地将情况告诉给周青先,随后关掉手机,打车去了还没退租的出租屋里。
他在车上已经睡了一觉,但还感觉浑浑噩噩,胃里翻涌着想吐,回到家潦草擦掉手腕血渍,而后直接扑到了床上。
太痛了,腺体光是被曾经的 alpha 挨一下,传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安定剂到处都有,祁九一寸一寸挪到床边,在床头柜满满一抽屉里随意挑走一瓶。
药很苦,用后槽牙粗暴咬碎,苦到舌根都是麻的。
从某种程度上,祁九没有撒谎,他确实是将其当做褪黑素食用。
祁九不咽水,期待苦涩带来的沉闷钝感,等待神经舒缓的刹那获得睡意。
这二十三天,他是这么过来的。
他睡得并不好,药剂让他的神经舒缓,却又提高了所有感官的功能。
他能听到响动,只是神经中枢处理不过来,外界所有感知都像隔了一层雾,完全得不到睡眠带来的幸福感。
等到半夜时,他再一次从朦胧中惊醒,且头痛欲裂,方才听到的所有声音在脑内回响。
他坐在床上愣了会神,随后虚弱地找出一条最粗的颈环,慢条斯理地扣上。
很不舒服,腺体被保护得严密,被强硬套上了枷锁。
祁九这次也光着脚,从猫眼望出去,见到躺在地上的一束花。
洁白的月季,枝干切口极不平整,像被暴力折断下来的,包扎草率,和小区门口正在盛开的品种很像。
祁九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将老旧小区的声控灯唤醒。
走廊间形成对流,空气迅速地流通,苦茶气息从尽头传到他这里,带了点血的腐朽气息。
祁九揉揉眼角,小心地喊:“... 晏时清?”
那头蹿出白色的绒毛,又很快消失。
祁九又说:“我看见你了。”
空气沉默了很久,久到声控灯已经暗下来,祁九不得已敲敲门重新把灯唤亮。
或许是将这点响动错认为是祁九不耐烦的体现,晏时清这次很快现身。
他有着紧张,远远地站在门那端,带着止咬器和手铐,每个手指指尖都缠着绷带。
他不敢靠近祁九,只静静地看他,半晌才开腔。
声音很轻,带着浓厚的鼻音:“对不起。”
他戴着止咬器,连牙关张合都成问题,吐字含糊而沙哑:“花,被我踩坏了”
晏时清说得很慢,在这样晦涩的灯光中,用视线牢牢将祁九覆盖住,小心翼翼地说:
“重新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