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61
第一次，叶研忘记仪态，忘记身为叶氏家主的姿态，不顾形象地当场丢掉鞋子，赤着脚朝着办公室的方向狂奔。
夜色已深，办公室内漆黑一片。
来不及开灯，叶研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
未接来电 Angel……
拇指按在屏幕上有些发抖，电话回拨出去。
嘟……嘟……嘟……无人接听。
叶研不死心，红着眼继续点了通话。
心口一阵一阵的钝痛，内心的恐慌被一声又一声的电话音不断放大。
“接电话，快接电话，白荷……”
“家主……”追进来的朱淳一脸悲戚地停在一步的距离。
嗒。
耳边的电话被接通。叶研眼前一亮，急切的开口：“白荷，我……”
“研研。”熟悉，磁性的男人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音色里的沉重将她所有的期望压的死死的。她听到叶南山说——
“来送她最后一程吧。她在等你。”
嗡————
耳鸣声刺耳，周遭似乎都失了声响。手机直直地摔在地上。
办公室内黑漆漆的。冷白的月光透过玻璃，在地上照出一片冷彻的光影。
叶研呆立在光影边缘外，脚踩着的漆黑像是长满了荆棘，从她的脚心一直扎到她的心口里。
疼到窒息。
“家主。”朱淳控制着哽咽。
“白荷小姐……去世了。”
……
夏季的夜晚，热闹总延续的比其他季节久些。炫彩的霓虹灯下，人流，车流，无处不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万千繁华。
可这些，都掩盖不住这一方天地里的彻骨冰凉。
“为什么在这里？”叶研盯着面前的白布，右手握紧，没有一丝掀开的勇气。她又沉声问了一遍：
“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是在医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朱淳，居友然，时茂，一屋子的人，不忍的侧过头，抿着唇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吸-毒。”顾莫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猛地扎进叶研的心口。
“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顾莫。
“血液检测，查出了毒-品的成品，要在这里完成尸检。”顾莫声音沙哑。
冷气一遍又一遍的钻进毛孔。叶研动了动有些僵住的双腿。
一步，二步……
她站在床边，颤着手，轻轻地掀开白布。
熟悉的面孔映入视线，她顺着她的五官棱角，一遍又一遍的描绘，那双清澈灵动的双眸彻底藏在了紧闭的眼皮内，熄灭了所有的星光。
叶研曲起食指，在她眼角轻拭。
——我来了，白荷。
……
三天后。
南城，江东殡仪馆。
追悼会结束，叶研看着会场外，隔离带外的人群，漆黑的丧服着身，胸前扎着白花，手里抱着一本本熟悉的书。
——白荷，你的书迷来送你了，你看到了吗？
骨灰盒是顾莫亲自选的，白荷喜欢的，素白又精致。他站在墓地前，用力地抱着，指节泛了白，依旧压制不住心口的疼，一刀一刀的，好像那颗心怎么都凌迟不完。
眼泪滴落在骨灰盒上，顾莫抬起袖子小心地擦。阳光照在他袖口上的蓝色宝石，光晕映入视线，带着记忆灼烧进心底。
“白荷……白荷……白荷……”
一米八四的男人，再也压抑不住，紧紧地将骨灰蜷缩在怀里，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再也没有回应的名字。
骨灰盒入土。
叶研扶着他站稳，轻轻拍了拍他袖口上沾的尘土，指腹擦过宝石，不自觉地发颤。她抓着他的衣袖，机械式地，一遍又遍地擦。
顾莫低头，只看到她漆黑的礼帽。
“……那天，她给我打电话了。”叶研的声音很轻。
“可我没有接到……”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内尽是懊悔，自责：“顾莫，我没有接到。”
这三天……
叶研每一分钟都在想，想白荷最后给她打那通电话时是不是从期望到绝望？想白荷是不是想向她求救，又或者是责怪她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杀青宴？
但她想的最多的都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接到电话！
董事会有多重要？一群蝼蚁又有什么需要在意？为什么要为了一场会议放下了手机？！又为什么，自己没有去参加杀青宴……
顾莫忍住想要将她圈入怀里的冲动，抬手擦拭她眼角的一滴泪，带着她一起重新蹲下。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礼盒。
“这是那天，我和她说，要送给她的礼物。”
礼盒打开，里面并排放着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顾莫取出一条放在手心里，另一条继续安静的搁置在礼盒中，被他仔细地放在骨灰盒旁边。
“白荷说，你是她唯一的朋友，你们就像是相隔两地的双胞胎。所以她让我买礼物的时候要买两条。”
手链很漂亮，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着光，中间的那颗红色宝石耀眼夺目。顾莫将手链仔细地在她手腕上扣好。
“那天……”他忍着哽咽，“她想要亲自去送给你。是我去晚了……或者那天，如果我没有让她等我，也许……”
剩下的话，顾莫终究是没能再说出口。
……
因为人生里，从来都没有如果。
……
盖棺，入土。众人站在墓碑前，鞠躬，告白。
墓碑前，白色的百合花绽放，就像是生前的顾白荷一样，圣洁，纯真，美好。
叶研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下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里的笑颜，眸光闪动，尽是柔和，悲痛。
——再见了，Angel。
……
……
#云裳仙子去世# #顾莫伤心欲绝#
网络上，关于顾白荷去世的消息发酵的很快。
叶研坐在车里，目光略过殡仪馆门外痛哭的粉丝，轻轻抚了抚手腕上的手链。
“派人给这些粉丝每人买一杯奶茶吧。”
朱淳点头，“我这就安排。”
叶研闭上眼睛，敛尽情绪。她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一双眸里泛着冷光，“吴子贤找到了吗？”
吴子贤眉心微拢，“还没有。叶总已经联系了陈少帮忙，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让叶南山不用抓了。去查吴子贤的药是从哪个场子拿的，找谁拿的，把证据给警察，直接端了场子。”叶研双眼微眯，“顺便告诉那些人，是吴子贤卖的他们。”
——我要让他进去前，先脱层皮！
那天，居友然找到顾白荷的时候，休息间的门敞开，他被从里面冲出来的吴子贤撞了踉跄。带着他一起来的小女生看了眼休息间内，就尖叫了起来，现场徒然一片混乱。
居友然说，白荷当场死亡。法医说，是食用了少量了的毒品，加速了心脏的衰竭。警察说，水杯上查到了吴子贤的指纹，和白荷的……
叶研不敢再去回忆。
她摇开车窗，用力的呼吸外面的空气，仿佛有什么扼住了双喉，呼不上气。
——白荷，伤害你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
南城的夏季，天气多变。昨天烈焰高照，到了今天，乌云密布，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
叩叩。
“家主。”吴子贤将需要签阅的文件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事情办的怎么样？”叶研继续手上的工作。
“那套房产今天上午已经被人买走了，我们晚了一步。”
键盘上的手指顿住，叶研抬起头，目光清冷，“房子应该还在租期，是房东介意租客已经去世，所以提前找了买家？”
吴子贤摇头，“是顾莫先生买走的。今天上午刚签完合同。”
叶研怔了下，面上接着一软，“嗯。”
那套房子，是我们和白荷共同生活的回忆……
她抬头，看着依旧站在桌前的朱淳，“还有事？”
“家主。”他抿了下唇，“白荷小姐的代理律师正在门外等候。他说……有份白荷小姐的遗嘱，需要您签字接收。”
顾白荷，给她的遗嘱……
办公室门外，男人面容普通，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是一丝不苟的气质。
“您好，叶研女士。我是顾白荷小姐的代理律师，我姓郭。”
叶研视线停在他手中抱着的文件夹，“您好。”
雨天，室内的空调显得有些凉。
“顾白荷女士，无父无母，无婚姻关系，无子女，无固定资产。个人账户中的所有存款不在遗嘱规定内，将由她的亲生哥哥顾莫继承。”
郭律师看了眼叶研，继续道：“顾白荷女士生前立了一份遗嘱，她将自己名下，所有作品著作权中的署名权，修改权，及保护作品完整权全部赠予叶研女士所有。”
所有作品……
叶研心口一震。
郭律师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托，温和一笑。
“顾白荷女士让我给您带句话。她说——”
【研研姐，我说过会倾尽全部来报答你的，你看，现在我真的做到了。】
倾尽全部的报答……
叶氏集团顶层，落地窗上，雨水沿着玻璃滑下，像是一种悲伤，怎么留也留不住。
叶研盯着窗外，脑海里是白荷笑颜如花的样子。那时，她对她说：[叶研姐，请您一定一定要帮帮我哥。等我康复，一定会倾尽全部来报答您。]
“骗子。”
诺大的办公室，她声音带着哽咽——
明明说过，是要等你康复的。
你明明说过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