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机关59
天色擦黑, 雪落渐缓,季怀站在衣冠巷的巷口,看着自巷口延伸至黑暗处的两排白纸灯笼, 无端觉得阴气森然。
“衣冠巷阴气重, 建起的学堂和房屋大多荒废, 干脆就改做了义庄。”湛华在他身后道:“西边的游牧民族常来骚扰,石源城多战事,死去的士兵就会被暂时安置在此处。”
所以会挂上白纸灯笼。
季怀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两个人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湛华道:“既然是在衣冠巷,那极大可能就是藏在义庄之中, 这里有许多尸骨无人认领,会有人将其收敛起来放置一处。”
季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好像对石源城很熟悉?”
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音,白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烛火晃动。
湛华的目光意味不明, 声音透过雪幕落尽了季怀的耳朵里,“我幼时在石源城长大。”
季怀愣了一下,“你家在石源城?”
湛华冲他勾了勾嘴角,“我没有家。”
不等季怀再问,义庄厚重的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南玉冲湛华点头, “主子,都解决了。”
季怀看着南玉衣袖上沾着的血,目光一顿,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南玉见状转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义庄颇大, 湛华道:“去存放尸骨的房间看看。”
谁知三人走到门口,旁边却突然闪过一道冷光,南玉眼疾手快抬剑一挡,尚未还手,便听对方惊讶道:“主子?南玉?”
却正是灰头土脸的明夜,衣袖上全是殷红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南玉见他这幅惨状,忍不住问道。
“被郁章和唐建追杀的人是仓空门的赵越。”明夜收起剑,“我好心送他入城,他竟然暗算于我,我一路逃到了这里。”
南玉:“…………”
虽然事实充分,但是她对自己这个搭档再了解不过了,天塌了他才会“好心”帮人,怕不是有利可图结果碰上了硬茬子。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在主子面前说的。
季怀听闻赵越的名字,忍不住问道:“那赵越现下在何处?”
明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在是石源城内。”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一股凛然的冷意,一抬头便对上了湛华略带警告的目光。
南玉站在湛华背后,对他投以一个复杂的眼神,大致意思就是:主子跟那个狐狸精药引子好上了你最好对他说话客气一点不然主子心情不好就一根断魂丝把你断成八块还不赶紧道歉!
看着南玉挤眉弄眼的明夜:??
什么毛病?
正当明夜要开口问,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听声音数量还不少,湛华当机立断,“躲起来。”
四个人分开躲藏,季怀被湛华拉着跳上了房梁,躲在了粗大的立柱后面。
义庄的门被轰然踹开。
“他进了义庄,身受重伤肯定跑不远!给我搜!”正是赵越的声音。
无数着甲胄的士兵顿时在义庄四散而开。
“报!有人打昏绑在了后堂!”有人来报。
“带上来。”赵越站在义庄门口,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眉眼冷冽。
被带上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腿脚还不利索,被人泼了冷水幽幽转醒,神色惊恐地望着这些士兵。
“谁来过?”赵越问他。
“小的……小的没看清对方的脸,不过听声音像名女子。”那人哆哆嗦嗦道:“她上来就将小的打晕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越脸色一沉。
躲在房梁上的季怀想探出头去看,却被湛华一把按住肩膀抵在了梁柱上。
季怀在昏暗的光线下抬眼看向他。
“你要跟他走?”湛华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自觉带上了威胁和压迫。
季怀抿了抿唇,口不对心道:“自然不是。”
无论如何,待在赵越身边总比待在湛华身边安全——即使他们不久前刚历经了生死,还依偎在一处温情蜜意。
可是一把刀,上面裹着的蜜糖再多再厚,也改变不了这是一把刀的事实。
只要这把刀一时兴起,随时都可以露出蜜糖之下的杀人利刃。
“桓子昂已经认定了你和地狱海有所勾结,现在恐怕整个武林盟的人都知道被你耍了。”湛华的手移到了他的脖子上面,却没有用力,“仓空门众人现在正被地狱海追杀,你回去谁都护不了你。”
季怀心下一冷,盯着湛华道:“之前你是故意让桓子昂知道你的身份。”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湛华勾了勾嘴角。
“然后让我只能依附于你。”季怀压下声音道:“那日我和赵越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只能怪赵越太蠢,我潜伏在他身边都没有发现。”湛华眉梢微动。
季怀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么意外。
湛华总是给他一种可靠踏实的错觉,有时候季怀甚至觉得他迟钝地可爱,然后不知不觉就被那一瞬间的无害引|诱。
赵越曾说过,湛华最擅蛊惑人心,诡计多端。
就连现在正在威胁他,覆在他脖子上的手却还在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像是情人之间随意的暧昧。
“我现在别无选择。”季怀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你想要独吞乾坤图里的东西?”
“自然。”湛华同他挨得极近,语气笃定道:“你和乾坤图里的东西,我都要。”
“宝物不会同别人分享。”他带着冷意的目光流连过季怀的嘴唇,“你也同样。”
明明是不怎么客气的狠话,季怀却听笑了,“醋可以吃得不这么迂回委婉,我和赵越只是朋友。”
湛华脸色一黑,“我没有。”
他是在很认真的威胁发狠话。
奈何被他威胁的人不这么认为,伸手搭在他的腰间,还不怀好意地捏了一下。
湛华:“…………”
义庄院子里,士兵遍寻搜不到人,赵越只能带着人匆匆离开,刚出了衣冠巷,便见外面高头大马上坐着未三十多岁的男子,眉目刚毅,气势超然。
赵越坐在马上冲他拱手道:“宋小将军,您怎么亲自来了?不过是个小贼而已。”
宋楠道:“父亲担心你应付不过来,让我来相助。”
赵越笑道:“无碍,跑了也就跑了,我已联系了仓空门的人,他们很快便会赶来。”
宋楠看上去像是要跟他说什么,但是碍于人多眼杂,只能暂时忍下,道:“父亲请赵公子过去一趟 。”
赵越点头,“好,没问题。”
一众士兵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只是赵越生性谨慎,留下了七八个人在义庄看守。
季怀蹲在梁柱上,腿都有些麻了,院子里的士兵在大声交谈着,抱怨天寒地冻还要在这全是死人和尸骨的地方值夜。
“我们什么时候走?”季怀低声问道。
“再等等。”湛华道。
如果可以他自然想解决了那几个官兵,但是一旦他们死在这里,宋凡和赵越就会盯上义庄,届时得不偿失,只能再另做打算。
季怀抵在柱子上,后背硌得发疼,之前紧张没有发觉,现在一放松下来那疼痛便格外明显,“这柱子上是不是有东西?”
湛华闻言将他拉了起来,季怀转头一看,却发现这看似光滑的柱子上有一个不太显然的凸起,只是与那柱子融为一体,并不怎么起眼。
季怀惊讶道:“该不会是暗道机关之类的?”
“不会,暗道机关大多不会这么显眼。”湛华道:“许是打柱子的匠人不怎么用心。”
“谁会这么蠢将机关明目张胆放在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季怀就摸上了那个突出的木块,试探地拧了一下。
只听“咔哒”一声,机关下面的木片向下滑落,露出个巴掌大的洞口来,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湛华:“…………”
竟然还真有蠢货这么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