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舔了一口。4

  念无相在听到这二字后,终于不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似乎对这“金魄”早有耳闻,眉心微动,收了盘在手中的念珠。

  红眼□□此时从雄浑烈焰中脱胎而出,攀爬上最近的棺盖,吐出长舌舔舐着灯中滴下的油状物。

  月色变成了血色。

  谷粒甚至没来得及惊叹□□的嘴竟然可以张如此之大,下一秒,人已经靠上了一副稍嫌冰凉的身体。

  念无相隔着单薄的衣衫,抓住谷粒小臂,低声道:“施主,得罪了。”

  随即,二人脚下金光已盛,破风声擦过耳边,疾退数丈,看方向是想退到那厚重的桐木门之外,瞬间便穿透了谷粒布下的锁灵符。

  这么会儿工夫,老者已经烧得雄浑一团,只露出几颗发黄的未掉老牙,浑浊的眼球甚至带着几分享受地打量二人。

  金蝉的舌打在棺盖上,四下里顿时响起指甲抓挠木头的声音,刺耳缠绵,令人毛骨悚然。

  谷粒下意识手里抓紧点什么,佯装淡定问念无相道:“小师父竟能破解我鹤鸣山符咒,果真厉害。”

  念无相垂眸扫一眼抓在襟前的柔夷,白嫩无骨,透过衣衫传来若即若离的温热,蜻蜓点水般剐蹭着左心房的位置。

  他心神未动,阖目错开视线:“衲僧所修无相禅,诸法空相,遁世取巧之道,并非破解贵宗符箓,还望女施主莫要介怀。”

  呵呵。

  是没破解,得叫无视。

  小道姑翻白眼的表情不藏不掖,明眼人都瞧得出,念无相自不例外。

  他并未介意,轻拢眉心看向锁灵符围困住的义庄内。指甲抓挠的声响有了变动,不像是木头,反而发出擦破虚空后灼烧的“嗞嗞”声,很快,蓝色的锁灵屏障上显现出成千上百道血色抓痕。

  念无相看得出,面前这道符意虽深,却碍于符师的境界撑不住太久。

  于是,开门见山淡然问话:“如施主所料,此人正是‘金魄’,传闻中凭此一魄可催动上古大咒,衲僧于前人飞升大能的手札之中匆匆一瞥,却不知,施主从何得知此物名讳?”

  谷粒不知何时已经撤回手退开一步,眯眼与和尚打机锋:“小师父又是从何知晓?”

  念无相道:“灵隐禅宗,藏经阁中。”

  “巧了,我也一样。”

  和尚抬眸,恍惚间带上一丝凉凉嘲弄:“本宗藏经阁只对内门弟子开放,且揽纳此手札的三层阁楼,固元境界以上修士方能踏入。”

  言外之意,区区筑基外宗,靠没皮没脸进去吗?

  谷粒心中冷笑,唾这死秃驴终于扒下那层明月清风的圣僧皮,露出可憎面目。表面上依然不见波澜,拿捏地很稳:“梦中得见,小师父莫非连机缘也管?”

  少女神色坦然至极,道袍半是耷拉地挂在身上,甩了甩拂尘,一副“梦里四海八荒皆我家,爷哪处去不得”的架势。

  俊美的和尚闻言挑了挑眉,随即微微颌首,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若真如此,自然哪处都去得。”

  两人试探的功夫,蓝色的锁灵符已经产生细小裂痕,谷粒率先感知到,变了脸色。

  她没心思再跟臭和尚交锋:“念无相,灵隐禅宗乃是大乘佛宗,金刚咒你定然会吧?”

  小乘渡自我,大乘渡众生。

  如灵隐禅宗这般佛修八大宗之首,无论是否修得渡缘道,佛法经文,结印咒文都纳入了修行基础,谷粒自然而然认为,一宗佛子总不该是漏网之鱼。

  被喊话的佛子低垂着眉眼,静伫于月下,突发性耳聋一般当起了雕塑。

  谷粒对他没了耐性,拂尘一甩收进芥子囊中,掌心多出一支乌木纯紫毫笔,几张黄表纸。

  她闭眼调戏吐纳之余,施施然道:“锁灵符随时要破,此时联手,我鹤鸣山的三清符加上你灵隐禅宗金刚咒,尚有转圜的余地。”

  念无相何尝不懂。

  只是他天生自修无相禅,渡缘道的经咒本就不擅长,这两年修为停滞,隐隐有生出心魔的前兆,更有万佛塔中供养的先代佛子残念加言,念无相这个佛子早晚要陨落。

  他是疑虑,这样出口的咒言,反而为祸。

  谷粒话落,便凝神聚气,运转灵气将黄表纸悬于半空。

  鹤鸣山别的不说,法器用材倒都是一等一的品质,就连她身上那件粘了灰与草籽的道袍,此时也发出浅淡柔和的光华,一道聚灵法咒已然从中生效。

  区区筑基弟子画个符,金银玉石不要钱似得付之东流。

  念无相对鹤鸣山的阔佬行为早有耳闻,轻微叹气,也知在此状态下别无选择。谷粒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小半个时辰,除了自己竟无一人赶来,这座城,透着古怪。

  他不再犹疑,席地而坐,手中念珠重现,白玉菩提随着唱诵声起散发出圣洁金光。

  这光芒很快笼罩住佛子周身,随后又向四方一寸寸扩散,攀上谷粒先前布下的蓝色笼罩,交缠,渗透,直至闭合圈起这方地界,形成金光牢笼。

  很快,念无相就感受到空气之中泛开的一片波澜。

  他本对这筑基期的小道姑没什么期待,谁知下一刻,整个金光咒言形成的牢笼被三十三张符咒包围,一气呵成,符意显现,漫天都是三清符。

  “……”

  有钱宗门行事非得如此?

  念无相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阵法?”

  谷粒耗废了不少灵力,有些没精打采道:“阵修皆会的阳炎阵,入不得眼。”

  她虽然修为停滞,比不得从前被誉为“天师道天才”的全盛时期,但对付这些个阴毒属性的东西,她一向擅于巧力应对,找到相克之道,再痛击七寸要害。

  此时,金刚咒业已完善,牢笼化形为一百零八罗汉反复唱诵,光华大盛,堪比大型合唱团出道。

  念无相看着漫空飞舞的符纸在夜色中闪耀,一如夤夜极北之星,指引着他忆起一件陈年旧事。

  那是已经被他抛在记忆边角落的过往。

  那时,他不过是禅宗一个普通的少年沙弥,虽佛性初显,无相禅却不被万佛塔所认可。彼时鹤鸣山英才荟萃,尤以器、丹、符、阵四道大放异彩。短短几年,山门内资源,灵脉,法器等急速膨胀,加之山门内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手笔,飞速一跃,登顶仙门新贵。

  根基不稳,红眼多向。仙门中人对鹤鸣山褒贬不一,毁誉参半。其间,曾出过一位冠绝满堂的符修师妹,堵住了悠悠众口。

  她十二岁堪悟凡人歌,自取符意,一笔迈入筑基之列,浮世新锐榜更是给出“山林河海,凡火之光”的评价。

  念无相曾遥遥一瞥那人容光。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通身灵气,他听鹤鸣山的人唤她——六师妹。

  很多个万佛塔上的无眠日夜,他与那些佛子残念互相折磨时,也曾想起过这惊鸿一瞥。

  八年过去了。

  念无相再从万佛塔中出来,已然是修真界赞誉的佛子莲心,他性子变了许多,越发沉稳温润,也越发会隐藏自我,哪怕是听到这位六师妹成了仙门人人乐道的不思上进对照组,也只是沉默几秒,淡淡念了声佛号。

  如今,念无相看着谷粒熟悉爽利,满怀修真界有钱人气息的撒符方式,闭目轻叹一声佛号:“施主可是那位被灯三礼仙尊看好,曾破格纳入浮世新锐榜的谷与棠?”

  谷粒挑眉,没想到浮世榜都换了七.八年了,还有人记得这茬,而且还是她死对头。不知对方用意,她便懒洋洋抛回去:“客气,比不得小师父‘莲心天成,白衣无相’来得瞩目。”

  念无相依旧盘坐于凉石板地,唇边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漫不经心,再开口,温润中竟是带着一丝凉意:“八年前,施主便是筑基境界。”

  这话没说通透,却更带着一种煽风点火的意味。

  谷粒也知道自己被仙门嘲的诟病,盖因八年过去,她连筑基中期都未曾突破过,一直平稳地停驻在筑基初期境界。

  堪称修真界当世离离原上谱。

  两人一站一坐,俯仰之间针锋相对,却听那无人瞩目的义庄角落内,红眼金蟾突然打了好大一声饱嗝。

  谷粒:“……”

  这年头反派还带自己割裂气氛的,没听说过。

  二人转移视线,才发觉那提着飞花红灯的老者连人带灯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门之隔,挺着巨大无比肚皮的金蟾。

  念无相退出数寸,起身时手中念珠已然换作金刚降魔杵:“施主,此事恐有变,快走。”

  谷粒早趁这间隙跑出去,还能边跑边给自己画传送符。

  念无相:“……”

  绯色浓雾笼罩着整个燕来城半空。

  逃出一阵风的谷粒还没拐过石板道的第一个弯儿,便被金蟾的长舌舔舐过脸颊,通身发麻,旋即晕倒在地上。

  她看一眼不远处同样倒地的佛子,只残余一个念头——

  这舌头,是先舔了死秃驴又来搞得她吗?

第2章 舔了一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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