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8

  倚红楼后的一个小巷中,一个穿着葱绿衫子的小丫头正和一位商人打扮的人讨价还价,计较了半天,终于一咬牙:“好了好了,就这么多吧。”

  那个作商人打扮的将一个钱袋交到她手中,接下她手里的檀木盒子,揣进袖子里走了。

  这里是倚红楼的后门,与前院虽然不过一墙之隔,却将喧嚣纷乱阻隔开来,因为人少僻静,所以方便说话交易。

  倚红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楼里的姑娘但凡是个稍微红火些的,身边都攒了些客人们平日里打赏的珠宝首饰,然而金银珠宝又不能当饭吃,便会时不时的派丫鬟将一些用不着的首饰珠宝变现成银两,用起来也方便些。

  眼前这个穿绿衫子的丫头便是楼里当红花娘锦娘的丫鬟小巧儿。

  小巧儿解开钱袋封口的绳子,觑着眼睛向里面瞅,确定没有短少后摸了摸心口:听人说朝廷最近在查找失窃的贡品,她家姑娘这些日子以来担忧的饭都吃不下,如今可算是把这烫手山芋给丢了出去,若是牵连到了她家姑娘,连带着她们这些人都没好果子吃。

  另一边,那珠宝铺子的掌柜收了东西正往外走,刚转过拐角,便看到一个顷长的影子立在那里,这人周身气度斯文,穿着长衫,玉簪束发,模样生的很好。

  他一见到那人,脸上堆出笑意,赶走几步,巴巴的将手里的檀木盒子捧到那眼前:“公子,您看。”

  那人却并没有接过盒子,而是将一锭金子交到他掌心,道:“以后的事,就要麻烦掌柜的了。事成之后,另有重酬,绝不会亏待。”

  掌柜的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次日,京兆尹孙大人上奏,蔡记珠宝铺的掌柜上交了一颗东珠,声称是他在别人手里购得,他一看到这颗东珠便知道不是凡品,本不敢沾手,无奈丫鬟小巧儿对他再三央求保证,便只好收下,买下之后辗转难安,今早战战兢兢来了衙门,上交了东西,请衙门定夺。

  经清点之下,礼部的贡品果然少了几样,而这颗东珠也确实是失窃的贡品之一,皇上将此事交由刑部查办,刑部对蔡掌柜审讯之后,得知这枚珠子乃是出自倚红楼,当即命令将涉案之人捉来审问。

  官兵带人闯进倚红楼的时候,锦娘正被小巧儿服侍着梳妆,一见到刑部的人,登时腿软的站不住,二人如此一路被提到刑部,吓得抖如筛糠梨花带雨,当堂便交代了这颗东珠乃是由陶侍郎所赠,人赃俱获之下,礼部侍郎陶简也承认了自己窃取贡品中饱私囊之罪,刑部就此结案。

  据说是因为宋太师私下里亲自向皇上求了情,皇上仅下令将陶简革职,另有在礼部任职多年的刘主事顶上侍郎一职,此案就算这么揭了过去。

  散朝之后,舒嫽坐了轿子回家,方一下轿,便看到左侧巷子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正是崔绍。

  她并未做声,犹自回府换了便服,步行出门,走到第二条街的时候,崔绍从后面赶上了她。

  舒嫽微微偏过头,低声道:“在倚红楼里散播朝廷失窃贡品的传言,吓得那主仆急于将东西脱手,给那蔡掌柜钻了空子的人,是你吧?”

  崔绍没有否认,而是道:“让舒相见笑了。”

  舒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不知为何,自从崔绍向她直言自己不过是想要名利权柄之后,她原本对此人提防的心思淡去了许多,许是因为官场之中,似他这般坦荡的实在太少,也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对方要什么,反而不会因为无端的猜测而不安。

  此时崔绍道:“下官在云香楼订下了一桌席位,不知舒相可愿意赏脸。”

  舒嫽道:“却之不恭。”便随他向云香楼走了过去,二人步调不快不慢,到得云香楼正好赶上饭时。

  二人在跑堂的引领下一路上了二楼雅间,坐下没一会儿,便有小二将菜一一摆上,舒嫽见桌子上被堆的满满当当,香气充盈在整个房间之中,也没有客气,一边吃一边问道:“崔主事今日请我来,还备了如此佳宴,不知所为何事?”

  崔绍笑道:“下官是来向舒相讨那个人情的。”

  舒嫽斜觑着他,打趣道:“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捡的好事,只是没想到崔大人要账要的这么快啊?”

  崔绍任凭她调侃,表明了自己的用意“下官想调往刑部任职,想请舒相相助。”

  “为何?”舒嫽有些奇怪。

  刑部清苦,油水少得可怜,还要整天在一些琐碎案件里打滚,远比不上礼部清闲,想了想又道:“哦,也是,刑部虽则苦了些,若是差事办得好,也容易被皇上看见,凭着崔主事的本事,想要出头也是轻而易举。”

  因此便点头应允:“可以。”

  无论如何,在朝中能多一个自己人,总不算坏处。

  崔绍拱手道:“那下官便多谢大人了。”

  当天晚上,舒嫽便去拜访了刑部尚书,请他在皇上面前开口把人要了过去,崔绍如愿以偿进了刑部,她便以为这些事可以告一段落,然而不知为何,舒嫽近来总是觉得自己总是许多双眼睛盯着,虽然说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从来都是被人窥探的所在,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感觉尤为严重,甚至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留意去听时,又听不到什么,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这日散朝过后,舒嫽再次被请到了南书房,她站在那里犹自低头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招他老人家不开心的事,上首的皇上便开了口,声音中透着些欣喜,望着她的眼神也越发慈爱。

  “你的事,朕都听说了,崔绍么,虽然现在官职小了些,不过人还年轻么,文采出众,也算得上机敏,总之还是大有可为,假以时日……”

  舒嫽心头一震,急忙道:“皇上此言从何说起,臣和崔大人只不过点头之交,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

  皇上摆摆手:“你不用说了,朕是过来人,明白你的心事,虽然是当朝丞相,也到底是个女孩子么,这些朕都懂,都懂……”

  舒嫽欲哭无泪,皇上您老到底懂什么啊……

  她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皇上却下了逐客令“好了好了,朕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朕乏了,你下去吧……”

  她刚要开口,皇上已经悠然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已在梦中,只得把话生生咽到了肚子里,告退离去,她一边向外走,一边听着皇上乐呵呵同李公公讲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刻意压低了些许:“这下,朕总算可以跟小妹交差了。”

  舒嫽被门槛绊了一下,勉强正了身形,觉得这南书房的门槛今天似乎格外的高。

  她揣着满怀的疑问一路走到宫门口,便见前面两位穿着翠绿官服的两位大人正一边向外走一边说些什么,有那么一两句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几日看舒相可真是精神极佳,容光焕发啊。”

  舒嫽:我有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另一位应和道:“还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有人在倚红楼门前看到了舒相和崔绍一道从里面出来,举止亲密,羡煞旁人呐!”

  “难怪崔绍无缘无故便从礼部调到了刑部,原来是攀上了这样一层关系,啧啧,现在的年轻人,惯会抄近路走。”

  舒嫽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却生生扼住,打算听他们接下去还要说些什么。

  “听说舒相还为了这事亲临刑部尚书杜大人的府邸,请他开口帮忙,如此是亲力亲为,也算是很上心了。”

  “世上竟有这样天大的好事,若真是陪着逛了一回花楼便能想调到哪里就调到哪里,明儿我也陪陪舒相去。”

  “你,可得了吧,也不看看探花郎生的什么模样你生的什么模样,你愿意,舒相还不肯呢!”

  舒嫽想了一下,觉得他这话说的还算有理。

  她慢慢从后面踱了出来,幽幽的道:“两位大人口口声声听说听说,不知是从哪里听得,又是何人所说啊。”

  “这你有所不知,我府上负责采办下人的和裴府的采办熟识,这些便是我夫人的丫鬟从她那里听说的,而裴府的那个采办又和裴家的门房是一家子,至于那门房是从哪里听说的嘛,那就不得而知了,呵呵呵呵呵……”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好生熟悉?

  那二位大人对视一眼,后背慢慢的僵了,却没人敢回过头去,只听方才讲的尤为起劲的那位道:“我方才想起,我家夫人叫我今日早些回家,哎呦,年纪大了,记不得事,再不回去,恐怕要惹夫人发脾气,这便先行一步了,呵呵,呵呵。”

  另一位也很是配合的道:“我,我也想起手头还有些文书没有处理,这就去了。”

  两人互相拱手:“告辞,告辞。”

  接着便一东一西,各自走了。

  只剩了舒嫽在原地暗自磨牙:裴兰阶,本相就没见过哪个男人似你这般碎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舒嫽: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5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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