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69

  乐伎在帘帐后奏歌,丝竹之声仿佛从天边传来。两人不疑有他入了席,华服丽装的宫人们随侍在案旁,另有几个妖童媛女上前摆放珍果糕点、玉液琼浆之类,莫乎珞珈有礼地点头示意,时苏胡息轻嗤一声,自顾自地倒酒,自斟自饮。

  壶中佳酿已添过三轮,殿中仍是只有二人坐着,时苏胡息美酒喝得起兴,莫乎珞珈却什么也没碰。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可汗……”

  时苏胡息重重放下酒杯:“我是连酒也不能喝了?你不要以为……”

  “参见陛下!”

  足音从里间传来,帘帐后乐声忽停,宫人们纷纷起身行礼,莫乎珞珈也起身出列朝上跪拜。

  他同众人一齐道:“参见陛下。”

  先进来的是玉内官,褚霖冠冕整肃,身后却没见澹台雁。

  莫乎珞珈眉心紧紧皱起。但不知是酒玉内官回过头看一眼紧闭着的殿门意上头,还是有意为之,时苏胡息斜倚在案边,只冲上头遥遥一敬。

  “参见大衍陛下……”时苏胡息打个酒嗝,咧开嘴,“怎么不见皇后娘娘?是大雁……飞了,替你去打仗吗?”

  他说着说着笑起来,莫乎珞珈面色惨白,连忙朝上头叩首:“陛下恕罪,使臣他……小可汗酒后失仪,并非有意冒犯!”

  莫乎珞珈看不清褚霖藏在繁露后的脸,只看见他调转身形,朝下走来。

  玉内官朝他们一揖,退了出去。帘帐后乐伎们利落地收拾好器具往后走,随侍的宫人们也歪着腰行礼,而后疾步退出殿外。

  殿门重重合上,殿中灯火通明,仅剩下三人。

  -

  中秋节宴是大典,先前上九成山时穿着的袆衣凤冠被原样带下山,又被宝蓝和宝橙翻出来。澹台雁已经习惯这套流程,木着脸站在镜前,双手摊开,任由她们一层一层往上套。

  今日褚霖也要穿冕服,他那套衣服麻烦得很,比起澹台雁的皇后仪服更费时间。往常两人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在一间净室里,隔着一扇屏风换衣,可现下净室中却只有澹台雁一人。

  她往身后瞧了瞧,不由疑惑道:“陛下呢,他去哪儿了?”

  宝蓝摇摇头,将澹台雁的脑袋掰回来,宝橙则道:“半个时辰前,玉内官曾遣人到梧桐殿来通传,说陛下直接过去,让娘娘不必等候。”

  自遇刺之事后,褚霖久不早朝,澹台雁也无事可做,两人一向是一起行动的,今天却莫名其妙自己先走了。

  更奇怪的是,才昼夜相处几日,这一时半刻见不着褚霖,她竟也开始不习惯了。

  澹台雁抿着唇,问在一边杵着的孟海:“你看见陛下去哪儿了么?”

  孟海正神游天外,澹台雁又叫了她几声才回应。

  “是,娘娘。”孟海道,“属下先前见着陛下往北去了,也许是去明德殿吧。”

  最近这些日子,孟海总是不见人影,就算在身边也是心不在焉。

  澹台雁瞥了她一眼,轻轻蹙起眉。

  明德殿是议政之所,大节下的,所有官员都在等着中秋宴开席,谁去同褚霖议政?

  “这回节宴是设在相辉楼,相辉楼在东边,他往北去做什么?”澹台雁想想觉得不对,“上回的宴席是开在朝阳殿,陛下不会走错了吧。”

  宝蓝宝橙面面相觑,俱都笑起来,孟海也是一脸无奈,澹台雁再想想,也一样笑起来。

  褚霖不会在自家走错路,可宴席在即,他不去相辉楼却往北走,究竟是要做什么?

  其中一定有古怪。

  袆衣穿好了,发髻也绾好了,宝橙捧起凤冠正要给澹台雁戴上,澹台雁却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

  “这个等回来再戴。”澹台雁指指凤冠,提起袍角拽着孟海,挤眉弄眼道,“咱们去看看。”

  孟海不解:“娘娘要看什么?”

  宝橙还捧着凤冠,着急道:“娘娘,陛下是说您先去……”

  “陛下都不在,本宫去了有什么用。”,澹台雁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孟海就往外走,“咱们去瞧瞧,陛下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澹台雁袆衣华丽,孟海则是一身簇新的袴褶,两人相互扶持着,孟海是好说歹说地不想走,可澹台雁却拉着她硬要往前走,如此倒是一幅奇景。幸而宫人们大多都在相辉楼帮忙,也没什么人撞见她们。

  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到了朝阳殿,殿外龙武卫层层把守,戒备不同寻常,玉内官正守在殿门前。

  褚霖果然在这里。澹台雁看看孟海,又看看殿门,有些糊涂了。

  褚霖这是真走错路了?

  玉内官见着澹台雁就是一惊:“参见娘娘。”他行过礼,看看澹台雁,又看看她身后的孟海,紧张地问道,“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想问玉内官为什么在这里呢。澹台雁皱着眉打量他一会儿:“陛下在里面么?”

  “在、在的。”玉内官咽了咽口水,“陛下正在里头宴客,娘娘不妨先去相辉楼稍候,待陛下处理完正事,随后就去。”

  才这么一小会儿,玉内官额角已经渗出密布的细汗,澹台雁仍旧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玉内官深吸一口气:“娘娘,此处离相辉楼较远,娘娘要乘辇……”

  “我要进去。”

  玉内官顿住,又赔笑道:“娘娘,陛下正在同人商议政事,奴婢实在不敢……”他朝孟海使了个眼色。

  玉内官一向稳重妥当,现在却慌成这样,简直连瞎子都看得出里头有事。

  孟海被他没头没脑地看了一眼,挠挠头,也劝道:“娘娘,陛下也许有正事要做,咱们还是先去相辉楼吧。”

  可他们越是这样说,澹台雁就越想往里走。她倔脾气上来,抬起下巴问玉内官:“陛下可有说过,不让本宫进去?”

  瞧瞧,本宫都出来了。

  玉内官暗暗叹气,可褚霖确实没有吩咐过,他也只能照实说。

  澹台雁随意点点头:“烦请玉内官把门打开……”她想到什么,挥手叫住他,转而道,“这殿内可有侧门?”

  “娘娘是要……”

  澹台雁理直气壮:“本宫要悄悄进去。”

  玉内官又再叹口气:“侧门是有的,娘娘请随我来。”他又看了眼孟海,“可孟大人……”

  “她当然是同我一起……”澹台雁想了想,又问她,“孟海,你要去么?”

  澹台雁眼睛又圆又亮,一脸的跃跃欲试,明显是准备要看戏。

  但皇帝的戏,岂是谁都能看的?

  孟海挠挠头,终于还是没办法地耸耸肩:“里头情况不明,属下还是陪着娘娘吧。”

  玉内官把两人带到侧门边,打开门却不进去,只低声提醒道:“娘娘顺着帐幕往前走就是,奴婢就不进去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澹台雁皱着眉:“他究竟在做什么?”

  孟海隐隐有了些猜测,下意识摸了摸胳膊。

  玉内官苦笑着拱拱手:“娘娘进去一看便知。”而后头一次没怎么顾礼仪,躬身退了出去。

  故弄玄虚,古里古怪。

  澹台雁撇撇嘴,带着孟海悄悄往里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褚霖。

  玉内官到底熟门熟路,给她们挑的绝佳位置,隔着层层帘帐,殿中人瞧不见帘帐后头,她们却能将殿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殿中三人仿佛在对峙,褚霖站在大殿正中,莫乎珞珈颤抖地跪在他身前,时苏胡息却悠然自得地半倚在桌案后。可褚霖目光直直盯着莫乎珞珈,一边的时苏胡息倒像个局外人。

  大殿闭锁,闲人尽皆散去,这明显就是个要算账的情形。

  九成山上的事,时苏胡息多少知道一些。

  那日时苏胡息和众人同上九成山,就是为了参加秋狝祭典。他早前便听说大衍人有秋猎的传统,也想看看这些柔若无骨的汉人是如何狩猎的。

  这祭典果然没让他失望,九成山相比起大漠孤山,就是个小土坡,那些所谓的“猎物”,也是被人好好驯养之后才放出笼子的。至于“狩猎”更是好笑,一堆穿着锦衣华服的贵族骑在高头大马上——这马还是叫人牵着的,前头有猎犬、仆从驱赶猎物,坐骑上的郎君娘子们拿起弓箭,软绵绵地射过去,就叫狩猎了。

  时苏胡息看得直想笑,又想到当年,突厥铁骑就是被这种人给打回去的。而后便是长期的内部分裂,汗国联盟分崩离析,变成如今不伦不类的东西两部。

  如今的□□,已经再难重现昔日荣光,不能参加中原一战,已是时苏胡息毕生之憾。他看着这群软弱的大衍人自娱自乐,心中越发悲凉,就干脆也不出去,只躲在营帐中喝酒。

  然后秋猎不知为何提早结束了,时苏胡息跟着大队下山回到驿馆,却发现总有人在附近打转。他趁夜抓了一个落单的,讯问之下才得知,九成山上帝后被刺,外头都以为是他干的,只不知道究竟成了没有。

  时苏胡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在乎。突厥和大衍是打不起来,他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中秋一过,他就要回□□了。

  中原的富贵繁华是好,可总让人心志软弱,时苏胡息待了这么久,已经开始想念家中的马奶酒了。

  褚霖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想必山上受伤的是澹台雁。

  “大衍陛下,您饲养的鸿雁受伤了,该去找伤她的猎人。又或者,该问您自己,为什么要将她变成这样柔弱的模样。”

  时苏胡息嘲讽地笑了笑,澹台雁身居后宫,他这辈子,是再不能与那位玄武军的“谭娘子”真刀真枪拼一场了。

  时苏胡息摇摇晃晃站起来,举杯向前,朝褚霖敬酒:“大衍陛下,愿□□和……”

  褚霖仰起头,极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跨步过去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右手握着剑首,寒光一闪,随后长剑指地发出金石之声,残存血迹顺着剑锋缓缓滴落。

  时苏胡息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一边,停下来,两只眼睛大睁着望着藻井,脸上仍写满惊愕。

  莫乎珞珈:!!!

  澹台雁:???

  孟海:……

  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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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写这段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褚霖占据主场优势,所以能够两步杀一人这样。

  大肥章,感谢订阅

第33章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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