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3
梁恪大学一毕业,就跟朋友一起开了个设计公司。安然求婚那会儿正处于公司的起步阶段。
工作繁琐量又多。梁恪全部的时间,精力当然还有钱全部投到里面了。分不出半点儿心思在别处。
求婚那天,他俩将近半月没见过面了。每天就几条短信,不咸不淡的,电话都很少。
任谁看来这都不正常,哪有这么谈恋爱的。心在大的情侣这么谈都能给谈崩了。
就说热恋劲儿过了,犯不上总黏黏糊糊的,可至少每天得见着人吧。见不着人也就算了,再不济抽时间打个电话说点私密话的功夫总得有吧。
都没。
不止现在没,以前也没。
两人从一开始就跳过了热恋期,直奔金婚状态。
到现在,安然都结婚一年了,周围的同事都还以为她单着呢。保媒拉纤的事儿常有,安然不善交际,多余的话没有,一般也就笑着摇摇头回绝了。
安然从不计较这些。两人怎么处,处成什么样儿,只要这人是梁恪她怎么都行。梁恪性子淡,她一早就知道。
不过,不计较鬼不计较。她心里也没底,不然不能这么着急求婚。
到时梁恪正在开会,安然就会客室里等。等了好一会儿梁恪才来。梁恪再晚来一分钟,她觉得这婚就求不成了,好不容易赞起来的勇气,再等下去怕是要散干净了。
梁恪前脚一进来,嘴都没张开,安然直接冲了过去,举着装有两块表的手提带往梁恪跟前儿一递,说:“我能和你结婚么。”
猛个丁的窜出个人来,梁恪吓一跳。人还没清呢,抬眼就是挺大个的包装袋。
包装袋挺新,应该是头一回出来见人。他往后仰了仰,才看见墨绿色的包装袋上用鎏金字体写着,XXX对表,钟爱一生的字样。
结合刚才那句,我能和你结婚么。梁恪这才领会出点意思。
昨晚加班到凌晨一点。早起五点半又到公司准备今天要讨论的方案。八点开始的会到十一点才结束。气儿都没喘匀,此刻正是口干舌燥,头蒙圈的时候。
就说二十多岁的年纪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可也架不住连续半个月这么折腾。
人都快给熬升天了。
安然猛不丁的这一下,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从天上瞬间落入人间了。合着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梁恪就着安然的手把挡在眼前的袋子往旁边推了推,这才看清安然的人。
半个月没见,齐耳的短发也不飘逸了,刘海儿服服帖帖的粘在脑门上,打绺了儿都。那双眼睛倒是一如既往,黑亮亮的,啥情绪都藏在里边了。
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上去挺淡定,到底是吃了眼大的亏,藏不住事。
期待又害怕的样儿,怂不拉叽的。
“你…”
梁恪有心问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求婚了。
一张口,嗓子就卡着了,哑的厉害,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你这是…”
几乎是瞬间,他又把嘴闭上了。
这回不是哑的问题,就觉得这会儿问什么都不太对。别扭,不合适,不近人情?
反正,怎么着都不对味儿。
话说了半截儿,卡在那儿没了下文。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安然这儿都成了被拒绝的先兆。底气本来就不足,他这一卡,彻底给卡没了。
从惊讶到疑惑,再到一晃而过她不确定该不该定义为犹豫的情绪。把所有的情绪集在一起,也合成不出她想要看到的由内而发的欢喜。
安然明亮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期待一帧一帧的缓慢的落下帷幕。举着的手也在这场力量与耐力的角逐下败下阵来。
还是冲动了,安然想。婚结不成也就算了,人没准也给吓跑了。
梁恪真没想别的,就觉得突然。
每天黑白颠倒,忙的稀里糊涂。衣服好几天没换过,他都嫌自己臭。甚至还穿着条短裤,就差没配双拖鞋了。
就这邋里邋遢的模样,半个月没见过面的女朋友突然跑来要跟他结婚?
不突然么。
别说心理生理,生物钟都没掐正。
那你要说他一点没犹豫,肯定是假的。
毕竟这超出了他计划之外太多了,计划太外了。
按照他现在给自己的三年一计划,五年一目标来看。结婚那怎么着也是五年之后的事儿了。
会结婚么。当然会,不仅会结婚,将来还会生一对可爱的儿女。
可这代表不了什么,这仅是组成他人生的一部分。就像人一生下来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死是一个道理。
安然突然的求婚,让他犯难了。尽管很短暂,或者很微弱,但情绪就是出了,他否认不了。
可人现在就站在这儿。一双眼睛瞧着你,胳膊连着袋子都举的发了颤。就是在犯难,事情架在你跟前儿了,就没晾着着道理。都得给人一个交待。
梁恪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在一起的这五年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平静,舒适,没什么不良牵绊。
按常理来说是可以往前迈一步的。
既然常理觉得可以往前迈一步,那就听常理的话。
梁恪松了表情,把袋子从安然手里接过放在拿文件的那只手里。然后,重新抬起手理了理安然黏在脑门上的头发。
“能”梁恪说
梁恪两分钟的沉默,安然就跟过了好几年似的。这会儿功夫心里已经暗戳戳的把后十几年的事儿给琢磨完了。
琢磨的全是没梁恪后一个人的生活。
“恩?”
安然显然没听明白,比心血来潮的求婚还蒙。
“不是问我能不能和你结婚么”梁恪笑了笑,说“能”
既然梁恪说了能。安然就像小学生受了鼓励。一鼓作气,把接下来的事全给办了。
这婚接的比求婚还随意,还心血来潮。
没通知家人、朋友,连衣服都没换。俩人一合计,就中午时间回家取了趟户口本,赶在民政局下午一上班就把证给领了。领完证下午该上班的上班,该开会的开会。
什么也没耽误。
就连拍证件照时穿的白衬衫还是从人民政局工作人员身上借来的。
两人太随意了,哪有结婚穿一身黑去的。人照相的都看不下去,硬是从同事身上借来两件白衬衣叫他俩套上。
“合不合身凑过套一下,总好过你俩身上的”
俩人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孩子,叫人指示的一愣一愣的。让靠近点,就往起歪歪头。让笑一下,就往起扬下嘴角。
人照完相朝他俩要糖吃。说,衣服白给你俩借啊。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领个结婚证还兴要糖吃?
哎,瞅他俩这样,照相大哥叹了口气。
你俩不会是骗拆迁名额的吧。年纪轻轻咋就不学点好。说完,又看了看安然,问,小姑娘人给你多少钱啊,值得你烙下个二婚的名声。
人是来结婚的,就拿二婚咒人家。不像话。这要讲究点的非得干一架不可。
可俩人明显谁都不在意。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反正人说完,他俩谁都没吭声。
男的脱下衣服就去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出去了。
女的挺开心,一直乐呵呵的,按照要求走流程。直到把红色小本本拿到手。
给大哥看迷惑了。被骗婚这么开心的?
安然才不管别人那些弯弯绕绕,眼下心思全在这小红本上。大红戳盖了章,就是在他们这层关系上筑了一座墙。墙内只有她和梁恪。
迎风飘了很久的蒲公英,终于落在了心仪的土地上。你要是没被风赶着长久的飘荡过,肯定体会不到一双脚踩到地面上的那种踏实感。
安然迎风飘了二十一年,她有多渴望这段婚姻,谁也体会不到。
他和梁恪结婚了。梁恪,真就成了她的。
安然心里是真美。
遇到梁恪,抓住梁恪到最后嫁给梁恪,是她毕生的幸运也是她做过最勇敢的事儿。
尽管她抛弃了良知,放弃了尊严,穿着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鞋,可最后不也还是铸成了一场圆满。
圆满不圆满的,日子还长。谁也不能拍着胸脯给以后的日子作担保。所以,古往今来,不论红白喜事,人们讲究看黄历,迷信与否先不论,权当是为图个吉利,再给这份吉利求个长远。
如果那天在做决定时安然翻翻黄历,没准这场婚姻就能幸免于难。
那天黄历上写着: 7月23日,不宜出行 忌嫁娶。
时隔一年,她与梁恪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同样:7月23日,宜祈福,忌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