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头112
“是啊,要见一堆人, 今天的安排是下午先去见你大伯。”
平时开车一向稳妥的人,今天突然一脚急刹, 变道拐去了路边停下。
虞隙捧着手机还在看唐助理秒速发来的日程安排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车。
奇怪地抬起头, 问他怎么了。
却见景陆沉身子紧绷, 神色怪异, 很严肃紧张的样子。
“是刚才在里面, 虞叔叔交代你去的吗?”
“是啊。”
虞隙依旧莫名。
景陆沉咬咬牙,像是在做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似的,闭上眼又睁开。
眼皮颤动一番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来面对虞隙。
又仿佛觉得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她还不够,还要去寻到她的手,一把握住。
虞隙被他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他终于开始说话。
“虞隙,我——”
“如果是因为公司的事,我也能帮上忙的!你还记得当初猪场水田污染的事吧,我其实有怀疑的对象,可是还需要去确认一点细节,而且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跟这次你们集团的期货被做空有多大的关联。我...对不起,昨天我也应该说出来的。只是还未经查证怕你失望,所以才憋着了。
如果你觉得这个习惯不好,我会改掉。
但你能不能、能不能......”
虞隙发誓,她从来没见景陆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她已经有点跟不上节奏,开始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眨眨眼,问:
“景陆沉,你......”
虞隙被他的眼神和言语震撼到,差点连疑惑都忘记,好半天才找回出走的语言功能:
“不是,等会,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你有怀疑的人,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怀疑谁啊?勇山桥?所以你才说要我跟你去一趟阳沙湖?”
景陆沉意识到,她的注意力都被猪场的案件吸引,好像完全顾不上回应他的心情。
然而他心中的焦灼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口子,裂口越撕越大,无数慌乱急迫争先恐后被抖落。
他像个在荒漠里迷路的行者,拎着他的破口袋,紧紧握住唯一可以为他指引方向的罗盘,虔心地祈问。
罗盘却顾左右而言他,非要先问清楚他所有的信息,才肯大发慈悲为他指路。
景陆沉迫切地想要用一句“这件事以后再跟你解释”带过,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有必要改口。
毕竟,他要先争取到这个“以后”。
他来不及细想,只说:
“这案子等过两天你你有空了,我们一起去查。”
“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去见我大伯,是不是因为,他和虞叔叔想撮合你跟我哥?”
虞隙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匪夷所思的冷笑话。
景陆沉这个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要是早知道他会胡乱猜测到这种程度,当时就该直接拉着他一起进病房,教他好好听一听她跟她爸的对话有多么正经!多么正大光明堂堂正正!
或许是虞隙脸上惊愕的凝噎太过不加收敛,景陆沉的心一再下沉。
理智和原则被蚕茧丝一般的恐惧包裹缠绕,细细密密地绕了个严严实实。
他长呼出一口气,不可避免地想起去年仲春的那场宣判。
她爸爸好像对他是没什么好感来着。
知道虞隙跟他有关系,还打电话警告虞隙叫她不要再跟他来往。
如非必要景陆沉实在不愿意再度回想那段凌迟般的判词。
可如果,他要在虞隙身边争取一个位子,就不得不面对并扭转所有不利因素。
而端坐在一切因素之前的,还是虞隙本人。
他只能压下恐惧慌乱急切不安,假装镇定地做出无力的说服。
不,连说服都算不上,顶多算是表态,甚至请求。
“虽然我知道你说过看不上他,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是为了公司的事,比方说联姻什么的,那我应该也可以的吧?”
虞隙如果再不制止,他就要越说越离谱了。
可是看着景陆沉一脸认真的样子,明明羞于启齿,却仍坚持要说出来。
对不起,她实在忍不住。
忍不住想逗他。
她憋住笑,也解开身侧的安全带卡扣。
“咔哒”一声,她听见自己邪恶地发问:
“为什么你能他不能啊?你这是在说,因为公司出了问题,所以我爸要把我卖掉,而你——”
虞隙技术性停顿,撑住中控台倾身凑上前去:
“要申请当买家吗?”
她故意在他血压飙涨的耳边呵出轻浅的气息,悉心观赏他涨红的面色和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神,心满意足地得寸进尺:
“还是说,你刚刚那个发言就算是求婚的意思了啊?”
车里的空间瞬间像被揉起来的纸团,变得扭曲褊狭,局促的空气在褶缝中艰难爬行。
虞隙知道自己很恶劣。
但是,就像委屈的时候被人安慰反而会忍不住哭一样,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心又认真地、巴巴地看着她的人,也是真的忍不住恶趣味。
他眼神灼灼地望着虞隙,像望着随时可能消散的梦中仙境,喉结滚动,吞咽下又吐露出滚烫的心声。
“如果是因为公司的事需要帮助,我也可以的,虞隙,你相信我。
能不能,选我?
昨晚你问我有没有理想,当时我没有回答你,现在告诉你,我的理想就是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面对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我想成为你最好的那个选择。”
他的神色似痛苦,又似希冀。
虞隙看得呆了。
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之余,占上风者的怜悯终于在玩够了的时候悠悠然出现。
压制不住的笑意从唇边溢出。
景陆沉再笨拙再慌张,也终于反应过来。
大概,是他过度反应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恶意诱导的手笔。
但他不仅没有被逗弄过后的羞恼,反而坦荡地顺水推舟。
他的回答依旧诚恳,依旧虚心平意:
“不是,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但,如果我真的向你求婚的话,你会答应吗?”
虞隙没想到会轮到她接不上招。
她“嗖”地一下收回手,斩钉截铁地回答:
“当然不会!”
景陆沉仍旧半点沮丧也没有,仿佛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就等着她说出来,然后才好继续问出自己的下一个问题:
“那么,要怎么样,你才会愿意答应呢?”
他的眼底,小心谨慎依旧牢牢盘踞,彰显他的端正态度;
可这不影响端正底下,长出惑人的蛊虫,一点一点蚕食鲸吞,露出本色。
虞隙的脑子里轰然出现不久前的某个同样针锋相对的时刻。
那时的他比现在更过分,抵着她的鼻尖,睫毛像要直戳进她的眼珠子里去,把她箍在水雾里逼着她答应让他来追。
怎么他说的追,不是追来谈恋爱,竟然是有更大的野心吗。
虞隙明明应该不满意,哪有人这样卷子发下来题都不看一眼,写个名字就开始敲着桌子喊要对答案要交卷的。
可是她上次就被蛊惑着点了头,这次......
——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上当!
“怎么样都不会答应,你不要给我来这出!我就是去听一下他们安排了什么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跟你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她就缩回座位,紧贴靠背笔直坐好,再“咔哒”系上安全带:
“现在我要回我爸家一趟去取文件,你别啰嗦了快开车!”
缩头乌龟般拒绝对话的模式一直持续到车开到虞家门前那座假山石底下。
虞隙进去拿东西,景陆沉觉得在车里等也不太礼貌,在保姆阿姨的招待下坐在客厅里等。
虞隙没管他,风风火火地直奔楼上书房,抱了一摞文件袋下来,堆在茶几上,转身又跑去一楼拐角的储物间。
贴墙的柜子有点高度,虞隙扶着柜门踮脚去够头顶的架子。
要说在今天之前,虞隙怎么也想不到,虞正源竟然会另辟蹊径把公章收在家里储物间这种地方!
景陆沉坐在外头等了一阵,不见人出来,却听见“啪嚓”一声,玻璃撞击碎裂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去察看,大步拐过楼梯口,找寻虞隙的身影。
却见她蹲在一堆散落的玻璃渣中间,脚边还有一只相框。
而她手里,捏着一张有折痕的纸,和一张模糊不清的老照片。
纸页发黄,又脆又粉。
照片也褪了色,边角翘起。
虞隙抬起头来看他,竟然泪眼婆娑。
他立马走上前去,急切地问她怎么了。
虞隙被气呛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伸出手,抬高双臂要他抱。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