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鸳鸯锅15
傍晚,睡梦中的沈归晚被阳光的余温唤醒。
他睁开眼,躺在床上盯着窗外西沉的落日放空了一会,涣散的意识才逐渐回拢。
眼前的天花板很陌生,沈归晚扶着腰坐起身,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厅了。
杜之年趁他熟睡时帮他清洗了身体,又把他从沙发抱到了床上,现在身体除了有些酸软外没有任何不适感。
沈归晚揉了揉隐隐发酸的脸颊,低垂着头坐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拿起床头柜上的衣服换上。
他换了衣服,把衬衫扣子一个个扣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朝着卧室的门走去。
沈归晚推开卧室的门,门锁转动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的杜之年抬起了头。
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归晚,问:“醒了?”
“嗯。”沈归晚走到他身边坐下。
杜之年把平板放到一旁,手搭在沈归晚的肩上,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等一会外卖就到了,说好陪我吃晚饭,你没有忘记吧?”杜之年摸着沈归晚的肩膀,声音低沉地问到。
“没有。”沈归晚顿了一下,“我以为会出去吃。”
他刚睡醒,声音和眼神里都透着几分恍惚。
“周五人多,没有提前预定要排很久的队。”杜之年笑了笑,反问他:“你有时间等吗?”
沈归晚没说话,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很久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不知道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完完全全与社会脱了节。
所以杜之年的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了。
杜之年的公寓里开了空调,暖风呼呼地吹着。
但机器制造的暖风太干燥,吹得人浑身烦躁,杜之年又在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门留了一条缝。
冷风从门缝吹了进来,半透明的纱帘轻轻拂动着。
沈归晚靠在杜之年的怀里,侧过身望向阳台。
下午被杜之年抱到腿上的时候,沈归晚透过纱帘看到了窗外的景色。
杜之年的公寓紧挨着公园和商圈,客厅和书房的窗户能看到公园的小山坡。
小山坡的颜色随着日升日落变化,早晨是漫山遍野的翠绿,傍晚又被落日染成金黄。
然而现在,沈归晚再朝窗外看过去,公园的小山坡被悬挂在阳台上的深灰色沙发罩完全挡了起来,只看得到一小片从窗户边角漏进来的云朵。
云朵慢悠悠地浮动着,一点一点被窗户的边框吞没,随后落日的余晖洒进了杜之年的公寓。
杜之年搂着沈归晚,想和他聊天,还未开口就看到沈归晚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落日照在沈归晚的脸上,给睫毛和额前的碎发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眉眼间的冷在温暖的阳光下消融,化成温柔的神色。
他的唇色很淡,被阳光染成甜蜜的枫糖色。
杜之年不爱甜食,但他现在突然很想尝一下沈归晚的嘴唇,看看它是不是也和枫糖一样甜得腻人。
“沈归晚。”他轻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沈归晚闻声回头,黑色的眼睛在阳光里闪着亮光。
杜之年低下头,含总金额沈归晚的唇,用舌尖描摹他嘴唇的形状。
沈归晚的唇很软,杜之年尝到了他的味道,确实像枫糖一样甜,甜得让他忍不住想加深这个吻。
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不适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
沈归晚撑着沙发,身体往后仰了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喘息道:“门铃响了。”
杜之年盯着他被亲得微肿的嘴唇,无奈道:“是外卖。”
杜之年叫的外卖是附近一家连锁火锅,食材用餐盒打包好,连同真空塑封的底料一起送了过来。
最近一直降温,差不多到了围在火锅旁喝酒聊天的季节了。
杜之年是无辣不欢的人,但考虑到沈归晚病才好,又被自己翻来覆去弄了一下午,点餐时特地选了鸳鸯锅底。
他往锅里倒了清水,将底料倒入锅里,很快就化成一锅红油。
沈归晚坐在餐桌的另一头,帮杜之年把餐具摆好。
飘满辣椒的锅底沸腾得很快,旁边清淡的菌汤还毫无动静时,翻腾的红汤已经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呛人的辛辣随着破裂的泡泡在空气里炸开。
空气里全是辣椒的味道,沈归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杜之年扯了两张纸巾给他,问:“你吃不了辣?”
沈归晚正要点头,但接连不断的喷嚏打断了他的回答。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直到打出眼泪、鼻尖擦得泛红才停下。
杜之年看沈归晚实在难受,无奈起身,将厨房的抽油烟机开了起来。
抽油烟机“嗡嗡”地运转着,很快就将辛辣的空气抽得一干二净,沈归晚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旁的菌菇锅底也煮开了。
乳白色的汤里浮着几块香菇,飘散的热气夹杂着菌类特有的香味,沈归晚没动筷子,盛了一小碗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杜之年没想到沈归晚对辣椒反应这么大,他怀着一丝愧疚,在菌汤锅里涮了两片牛肉,放到沈归晚的碗里。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会过敏吗?”
“不会过敏,只是呛到了。”沈归晚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夹杂着很重的鼻音,“谢谢。”
沈归晚不是完全不能吃辣,只是这几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对刺激性的食物反应很大,甚至严重到碰不得一点辣椒。
他拿起筷子,夹起牛肉塞到嘴里。
菌菇汤涮锅的牛肉很嫩,带着淡淡的菌菇独有的香气,但沈归晚吃不出什么味道。
他把牛肉咽了下去,坐在对面的杜之年又问他:“好吃吗?”
沈归晚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不爱说话,吃饭也很安静,只是刚才被辣椒呛着了,这会儿边吃边吸鼻子。
沈归晚那样子有些可怜,杜之年想笑,但又觉得没礼貌,只能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了一会,问沈归晚:“你会做饭吗?”
“会。”沈归晚说着,脸上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
杜之年正想问怎么了,就看见沈归晚猛地侧过头,趴在椅背上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看着沈归晚颤抖的后背,沉默了几秒,拔掉了火锅的插头。
吃过晚饭,沈归晚帮杜之年收拾过餐桌就准备离开了。
他答应杜之年陪他吃晚饭,但也只是多留了一个小时而已。
杜之年第二次目送沈归晚离开,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沈归晚之间的角色似乎颠倒了。
沈归晚每次来都是直奔主题,会在杜之年怀里露出迷乱失控的神情,但清醒后不会与杜之年温存、说任何讨好的话,结束后就穿上衣服匆忙离去,就像是从百忙之中抽空陪情人睡一觉。
明明是被动的那一方,可沈归晚看起来更像那个睡晚提了裤子就走的人渣。
杜之年这么想着,也顺口告诉了沈归晚:“你每次做完就走,好像我才是被睡的那个。”
沈归晚静了片刻,难得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迟疑地问道:“我们之间,不是只上床的关系吗?”
杜之年晚饭没吃尽兴,这会听了沈归晚的话,直接气得笑了出来,“沈归晚,你对情人的相处方式是不是有些误会?”
沈归晚抬起头,茫然地看他。
杜之年对上沈归晚的眼睛,看着他通红的鼻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情人能做的可不止这些。”杜之年说,“但你最近好像不太方便,等以后我在教你情人之间该怎么相处。”
他抬起手,轻轻刮了一下沈归晚的鼻尖。
沈归晚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好。”
杜之年却不给沈归晚退缩的机会,凑上前靠在他耳旁,低声问:“你住在哪?要不要我送你?”
温热的鼻息落在耳朵上,沈归晚抖了一下,往旁边躲了一点,“不用。”
杜之年眉头一挑,又问:“就在附近?”
他以为沈归晚住得很近,不需要开车,走路就能回去。
但沈归晚抿了抿唇,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句:“很远。”
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几分钟,最后沈归晚先退了一步。
他摸上门把,头也不回地对杜之年说:“我走了。”
然而还没等沈归晚开门,杜之年从背后按住了他的手。
“等等。”
沈归晚被杜之年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回过神时杜之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他站在门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把,没多久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杜之年朝着沈归晚走来,在他背后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一件温暖的大衣落在了沈归晚的肩上。
“晚上冷,穿上再走。”
沈归晚摸着披在肩上的大衣,回过头看身后的男人。
杜之年手里拿着一条围巾,“这个也带走,我不想每次约完都害你生病。”
他比沈归晚高了半个头,原本只到膝盖的大衣穿在沈归晚身上,直接盖到了小腿肚。
羊绒面料的大衣很温暖,沈归晚拢了拢衣袖,用围巾裹着自己的脖子,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