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04
“殿下, 到城门了。”
孟河骑着马,看见不远处耸立的高墙道。
身后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立于马上, 墨发悉数被发冠挽起,多了几分少年的恣意。
离开梁国已半月有余,为尽早回国, 几人索性骑了马走小路,一来可以躲过搜查, 二来也更快一些。
齐渊神色默然,眼中划过不明的情绪,眸色阴郁, 只淡声道:“进城罢。”
几人一扬马鞭, 马儿便飞快地向城门口驰骋而去。
*
夜色降临,齐国几个皇子正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线人在大皇子齐岚耳中说了什么, 其余几人便见他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二皇子齐麟道:“是什么事, 让大皇兄如此高兴?”
齐岚抿下一口酒,意味不明道:“老三今早已经秘密入城。”
闻言,几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齐渊当初作为质子被送往梁国, 少说也得待个几年,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国了?
“宫中传言父皇割了两座城换三皇弟回国,莫非是真的?”
二皇子齐麟有些不确定道。
剩下三人皆是眼神一暗,那老三到底有什么本事, 竟让父皇愿意做到如此。
而眼下皇子中间都心知肚明, 齐骜大概就在这两年了, 目前最有希望坐上皇位的,便是大皇子齐岚。
齐岚母妃德妃出自四大家族之一, 又备受宠爱,加之中宫无子,他便是最有可能的人。
本来五弟齐湛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奈何年轻尚轻,于是,其余几个自知与龙椅无缘的皇子便已经私下与齐岚站在了一起。
这次齐渊突然回来,再加上父皇的态度,难不成.......
几人对视几眼,心下了然。
客套几句之后,便都纷纷告辞,齐岚也不多留。
进了书房,齐岚眼中深藏的见不得人的欲望才展露出来。
众人皆以为他会因此忌惮齐渊,但齐渊于他而言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他有个秘密,只有亲信才知道,那便是:
他暗自肖想了三弟许多年。
只是可惜啊,三弟却恨他得紧。
*
齐湛在三日前便已抵达齐国,此时正在御书房内。
火舌燎着架上的铜丝,单手撑在桌子上的天子满脸疲惫。
他开口,嗓音浑重:“梁国皇帝是个什么意思?”
座下齐湛乖巧地垂着头,恭敬地开口,“他不愿意将唯一的公主嘉禾公主嫁给大皇兄,只是封了一个官员的女儿为郡主,此时正安置在儿臣府内。”
天子轻扣桌面,不甚在意,“既然不愿便罢了,总归有人便是,这次你大皇兄的婚事便由你监督礼部来办。”
齐湛行礼,应道:“是。”
正待他要出门之时,齐骜却忽地叫住了他。
“朕听说你此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苗疆女子,可有此事?”
齐湛脚步一顿,回道:“确有此事。”
齐骜面色却凝重起来,语气严厉,“苗疆人多擅蛊,容易遭人忌恨,若是真喜欢,便看紧些。”
话落,齐湛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羞意,道:“儿臣并不喜欢她,只是见她可怜,便顺路带回来了。”
“哦?可朕怎么听说,她出入你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
齐骜挑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乎是有几分兴趣。
然而下一刻,天子却面色骤变,“苗疆人为宫中忌讳,你这番行事,少不了招人猜忌。”
齐湛见状,识趣地双腿一跪,垂着头,眸中潋滟被掩盖,“儿臣心知此番行事不妥,但请父皇相信儿臣,绝不会任由她胡来。”
房内一时寂静,片刻之后,方听得齐骜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道:”你去罢。“
“是,父皇。”齐湛起了身,恭敬府后退两步才转身走出御书房。
门外的台阶上,窗纸上透出的光晕照在齐湛的侧脸上。
他眼中恭敬悉数褪去,往日桀骜重现。
呵,就算是他真有什么心思,谁也阻止不了他。
马车走到宫门口时,却见宫门一侧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守在马车旁的侍从有几分眼熟。
像是......他微微眯了眯眼,像是齐渊身边的。
正巧这时,孟河微微偏了头,熟悉的侧脸撞进齐湛的视线中。
他眼中一凛。
看来齐渊回国了。
*
五皇子府。
被册封为长宁郡主的女子叫做赵鸾心,是工部侍郎的嫡女。
此时,正坐在屋内绣着荷包。
丫鬟连翠听见齐湛回府的消息,连忙跑去告知自己小姐。
“小......郡主,五皇子回来了。”
本是叫习惯了小姐,话刚出口,小丫鬟便改了口,郡主说身在异国,身不由己,自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闻言,赵鸾心眼中一喜,连忙起身要去门口迎接。
五皇子府算不上多大,赵鸾心到时,齐湛刚刚从门口进来。
他一身绛红的锦袍,墨发被束起,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
赵鸾心赶忙行了个礼,“五殿下。”
齐湛心情算不上多好,只是草草敷衍了一句,“郡主。”
语罢,便要抬步离去。
赵鸾心见他心情不佳,满心的欢喜也成了委屈。
在这半个月中,她是随着齐湛一起来到齐国的。齐湛为人随性,待她只算是三分客气,虽说都在一个车队但两人一天也只能见上一两回
慢慢地,她却对齐湛生出了别的心思。
她自是知道她来到齐国是要做大皇子妃的,可是偶尔听见侍从丫鬟闲聊,才知道齐大皇子不光年近四十,并且私下阴狠,全然不似表面上的温润谦恭。
如此一来,便更是不愿嫁给大皇子。
她想着,若是能够嫁给齐湛,也是不错的。
赵鸾心正要抬步跟上,却从见房顶上下来了一个人。
头上银饰泠泠作响,一身的红黑相间的异域服装,脸上神情俏皮不羁。
这不是苗姜姜,又是谁?先前二人跟随齐湛一起回齐国,她便已经认识。
苗姜姜出身苗疆,心中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以及门第观念,常常直呼齐湛姓名,回齐国的路上,两人没少斗嘴。
果然,她落地第一句便是,“齐湛!又出去了?你答应给我带的玉带糕带了吗?”
齐湛脚步一顿,没好气道:“说了多少次不能直呼本殿名讳,天天脑袋就想着吃,也不害臊。”
苗姜姜眉头一拧,上去就挽住齐湛的胳膊,这幅场景落在赵鸾心的眼里,刺得她一痛。
“怎么,你将来可是本姑娘的夫君。我叫叫你的名字又怎么样?”
似是不服气,苗姜姜反驳道。
闻言,齐湛耳根微微一红,挣脱开她的手,咬牙道:“谁是你夫君,闭嘴。”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赵鸾心酸溜溜道:“还未出阁便将殿下称作夫君,苗姑娘真是不害臊。”
听见她的话,苗姜姜似乎觉得她话里这股敌意来的莫名,遂好脾气解释道:“按照我们苗疆的规矩,他当然是我夫君,因为他偷学.......唔唔......”
还未说完,她的嘴便被齐湛一把捂住,他气得青筋直跳,真是个蠢货,什么都往外说。
苗姜姜使劲揪住齐湛的手臂,疼得他眉头一皱,松了手。
喘了口气,她便咋咋呼呼道:“你干什么?!差点憋死你姑奶奶,憋死了你可就得成鳏夫。”
齐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边有些莫名的害羞,一边又听见她胡说八道生气。
于是只得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跟我来。”
两人用了轻功,便眨眼消失在原地,俨然忘记了还有赵鸾心这个郡主在。
赵鸾心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她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身旁丫鬟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心翼翼道:“郡主,还是先进屋罢,外面湿气重。”
*
窗外夜色沉沉,齐渊坐在窗边,借着灯光,正细细写着手中的信笺。
距离上次见阿凝,已过去半月,甚是想念。
脑中浮现心上人的音容笑貌,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提笔写下自己的想念。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齐渊细细将信装在信封里,交给身旁的侍从,才抬头看向门口。
孟河轻手轻脚关上门,才道:“殿下,尹贵人那边传了话,想您明日进宫一趟。”
闻言,齐渊眸中瞬间郁色翻涌,他纤长的手指微曲,冷声道:“不去。”
“可是......”孟河欲言又止,过了一瞬才接着道,“听伺候的贴身婢女说,尹贵人的病又重了,已经好些日子下不来床了。”
齐渊手微顿,垂了眼,并未答复。
孟河微微叹口气,看来,殿下是铁了心不去看尹贵人了,母子俩怎么会闹得这么僵呢?
听见门被关上,屋内人垂着的眸子才重新抬起来。
他盯着屋内的烛火,半晌,抬手将烛火熄灭。
宫内人已经歇息,唯有一处宫殿窗纸上还映着微弱的烛光。
珍珠将最后一盏灯灭了,遂蹑手蹑脚地掩了房门。
屋内的榻上,躺着的尹贵人睁着眼睛,今夜三皇子府没有回信,看来,她的儿是铁了心不会来了。
迷迷糊糊中,她恍惚感觉到床榻边有一道视线正静静地盯着她,她心头一惊,连忙睁眼,借着窗外的月光,却发现屋内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原来是错觉。
窗外月色高悬,一道影子立在方才的窗边,片刻之后,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