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妃22
女人啊,都是命。嫁入这冷血无情的帝王家,本身就是残忍。
“骗我为了肚里的孩子还不能弄死那小野种。”赵敏玉恶毒地想着。若不是自己这时候不能吸引王爷的注意力,那个小野种被放到这云王府里,她不磋磨他一番,她有怎么甘心?
怕是您也没那个能耐,柳嬷嬷叹了口气,却是不敢拆穿主子。那位厉害如斯,从没对自家王妃下手是不屑与她抢什么,看她能有恃无恐地把自己亲儿子放在这王府,那也必能保他安全无虞。况且,王爷的手段怕是王妃还没见识过,若是真正见到了,只怕王妃连这些心思想都不敢想。
无论如何,王妃除了得不到那人的心,却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明知不可得儿强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痴男怨女的那些事啊,谁又能说得尽?
一夜无梦,叶生睡得沉极了,待到醒来才发觉太阳早就晒了屁股。叶生看着日头老高了,索性就直接赖在了床上不动弹。阳光穿过纱窗,穿过竹帘,投下斑驳的暗影在那北面的墙壁上。叶生的眼睛跟着那小小的暗影晃啊晃,不经意间看到了博古架上的梅瓶里插的鲜艳欲滴的糖葫芦。
叶生眼睛一亮,鞋都顾不得穿,蹬蹬瞪地跑过去准备拿。奈何插得太高,叶生小小的身子蹦了又蹦就是够不着。无奈,抽了抽鼻子,大喊道。“陈三儿,给本世子出来。”
“世子,您叫我?”陈三儿从门后出来,挠着头腼腆地笑。看着这还没他一半高的小孩子虎着脸嘟着嘴掐着腰地一脸傲娇样笑得更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奴才,自记事起便是奴才,从没人告诉他奴才应该有什么样子,可奴才们都知道,能有什么样子?奴样呗!主子想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主子说一句,学狗叫,他就不能学猫叫。可到底有没有主子意识到,他们不是猫,不是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该是没有的,陈三儿想。陈三还记得自己被卖到宫里的第二个年头,他应该与世子现在的年龄一般大吧。每天早晨,主子们陆续起床后,下人把一个个恭桶送来给他们刷。
那个是陈贵人的,这个是李婕妤的。那个是赵美人的。赵美人脾气不好,一定要刷的干干净净刷完还要用干净的水泡几遍直到没有异味为止。
陈三儿年龄小小,嘴巴甜,总管陈公公还因为他长得漂亮收了他当干儿子。因此,陈三儿从没被派去洗赵美人的马桶。可他见过。那个孩子看着比他大了两岁,到底几岁没人知道。他前几天和他一样还叫着陈公干爹,却在一夜之间惹了祸端。当他的头被塞进满是污物的恭桶里时,自己被陈公公掐着腰捏着脸,要他认真的看。
“赵美人说了,恭桶上全是水,恶心死了。你们好好给他洗洗脑子,让他长点教训。”他干爹嫌弃着捂着鼻子站在旁边,说些诛心的话。
他是知道为什么的,他前日里给陈公公倒洗脚水,看着那个孩子赤,裸裸地跪在陈公公的面前,不住地求饶。随后是陈公公意兴阑珊的声音。“不愿意便下去吧,平白地浪费别人时间。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看来啊,是我太娇惯你们了。”
他斜倚在门外,看着那孩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慌忙地跑了出来。看到他还唾了他一口。“呸,贱货。”
那时他便知道了,干儿子是什么意思了。
可知道有什么用呢?要么像他一样,被憋在恭桶里,要么不像他一样,好好当陈公公的干儿子。
两者有什么区别呢?没有区别,在这里从没人把他们当人看待过。
那个孩子死了,寒冬腊月天,他受不了身上那臭味投了井,下去后再也没上来过。
元光六年,他在宫里待了六个年头。随后听了诏令去往那太虚山当个管事公公。别的公公都在唏嘘,陈公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去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可惜了?
可能怎么办呢?他已经受够了这个地方,他要走,即便前程未卜,可至少那里,没人会觊觎他的一切。
陈三儿仍旧姓陈,他待在宫里几年早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只记得还在家那时候,他冷得受不住,阿娘把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叫他“三儿乖,不怕啊,娘儿抱着你。”
现在,他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或许相同,又或许不同。眼前的这个娃娃,会与他纠结地想吃几个糖葫芦,会用他的小手往他脸上捏,会在骂了他之后与他赔不是。
他知道,还有与他一样的奴才,在不知哪个角落里被践踏,被磋磨。他应该感到幸运不是吗?兜兜转转,这个主子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
陈三儿还杵在那里不好意思,叶生觉得三公公这人真怪,明明糖葫芦都买好了,反而不敢直说,真矫情。于是,想了想。蹬蹬地跑了过去。勾了勾手,一脸神秘道。“公公你过来。”
“哎。”陈三儿低下腰去,把脸靠近叶生。
叶生也笑眯眯地凑过来,忽然,小手勾上了陈三儿的脖子,一个头过去,狠狠地撞上。咚的一声脆响。
“啊哎呦。”陈三儿叫一声,捂着头一屁股摔在油亮的地板上。
叶生更惨,他本来个头就小得多,本想和陈三儿玩玩的,刚才一撞那是使出了吃奶的气劲的。撞得他自己眼冒金星,弹在地板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陈三儿看到了,顾不得自己,连忙挪过去扶着他,大声喊着嬷嬷。
"哎呦,我的小世子啊,这又是怎么了?”张嬷嬷闻声赶来,看着两个人趴在地上闹不清状况。
“没,就是头有点晕。”叶生坐在地上呵呵傻笑,翻着白眼,小手抱着头,使劲地拍了两下。
张嬷嬷心疼地把他抱起来,又是拍灰又是检查,末了把他放回床上出去唤人传太医来。
张嬷嬷嘱咐陈三儿好好看着这小祖宗,自己出去安排人请太医。
叶生继续躺在床上,小腿蹬啊蹬地,眯着个小眼一脸嘚瑟地跟陈三儿说。“好了,咱俩扯平了。”
陈三儿倒也摸清楚了这小孩的心思,知道是给自己台阶。也不忸怩,涎着脸问叶生。“世子,咱俩扯平了,那糖葫芦。”陈三儿指了指还在梅瓶里插的三大串鲜红饱满的糖葫芦。
“我的,都是我的。我的。”早已经缓过劲来的叶生猛地跳起来。巴在站在床边的陈三儿身上,嚷着要去拿。
见惯了大风大浪,专为贵人们把请安脉的刘医正有幸成为了第一个见到了世子的太医。饶是如此令人荣幸,刘医正也苦不堪言。那个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拽着自己胡子,就是不让自己把脉的孩子就是云王世子?
可拉倒吧。哪个贵人家的孩子不是骄矜又自持?这是从哪里来的皮猴子?刘医正想着,抖着胡子,憋着疼给他把脉。
草草地把了脉,才得以解救自己那飘飘的美髯。
“世子脉象平和,无甚毛病。”刘医正站起身来转向旁边的张嬷嬷。身边的太监也不是个正经的,以为他看不见他帮着世子擦擦他拽了自己美髯的右手?
岂有此理,老夫的美髯可是一日两次梳洗,无限次打理的。
刘医正气得眼冒金星,简直不想看到这两个讨人厌的主仆。
“太医,我有毛病,我牙疼,鼻子痒,右脚上的第三根脚趾的指甲盖,疼。”倒霉孩子叶生唯恐天下不乱歪在床上添乱嚷道。
直气得刘医正眼里冒火。
“既然无甚毛病,那谢过刘医正了。奴婢这就带着刘医正出去。”到底是张嬷嬷,知道叶生调皮,擦了把汗,把迫不及待要夺门而逃的刘医正请出去。
叶生回头望了望陈三儿,看着他腆着脸笑得一个劲儿的,肉嘟嘟的娃娃脸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应该一笑泯恩仇了吧,叶生想。挠了挠头,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放到了陈三儿嘴边。“喏。”
陈三儿躲闪不及,到底吃了颗。腮帮子鼓着咬。
“吃了我的糖葫芦,三公公你就是我的人了。嘿嘿。”叶生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一派地天真。
“好,世子的人。”陈三笑得梨涡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