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真相大白 ·199
何成在心中思量白桥到底听到了多少,便听到女孩脚步声最后停在了他身后三步远。
“到底,怎么回事。”
小娘子的声音是强压着的镇定,里面仍是带了些微的抖。
不是何成想象中的质问,质问祁长廷为何又在信中骗她。
他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姑娘,不都听到了吗,”他犹豫着转过了身子来,感受到钉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不敢抬头,闷闷道:“主要还是为了西府军的补给,为了……”
为了替白桥拖住突厥一个月的时间。
话未尽,但意思很明确了。
女孩的喉咙哽住,酸麻从鼻子冲到眼眶再攀到天灵盖。
他疯了吗。
白桥真想揪住那人的衣领问:
他疯了吗!
她可以不休息,再抓紧一些时间,未尝不能在半月内给他把补给凑齐!
他为何只为了给她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就只身闯进虎穴!
她累一些不会死,可他这般站在敌人面前,是会死的啊!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潮涌冲上脑海。
白桥踉跄了两步扶住一旁的高大杨树。
原书里,反派被男主逼到绝境,最后竟丧心病狂地做出了通敌之举。
可突厥人仍是在前线连连败退,只能同男主求和,还献上了反派的大好头颅,以表诚心。
祁长廷的头颅!
她接到他的那封信件时,得知他乖乖呆在大徽境内,她便信了。
毕竟眼下他们情形不错,他完全没必要再去通敌。
可谁曾想,谁曾想……
无论理由是什么,他还是去了。
面对既定情节的无力感淹没了每一根神经,让白桥有些喘不上气来。
难道,真的改不了吗。
真的,改不了吗!
“白姑娘……”何成忽然惊呼出声,他抬眸便见女孩五指扣在粗糙的树皮上,沁出了血迹。
他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却见白桥已经将手收了回来,在青白的树皮上留下五个棕黑的指印。
不,她不信。
一本书而已,她绝对不相信!
白桥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可思路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原本在书里属于反派的不甚明晰的情节线一点点地浮出记忆,她试图找到一点救祁长廷的机会。
女孩忽然抬眸,眼眶通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直勾勾地盯进了何成的眼睛。
“他轻功不是很好吗,为何还会被抓。”
书里当时对祁长廷的处境提了一嘴。
反派轻功卓绝,西突厥最引以为豪的套马索根本捉不住他,足足叫他逃了半个月,最后还是祁景闵请了一位药师,利用风向和药粉封了反派的内力,才将他当场格杀。
这件事在原书男主的事业线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笔,所以并没有详细描写。
但千真万确,与眼下的情况有细微的不同。
而这一点点不一样的地方,或许会是契机!
然而这被白桥视作契机的东西,却是何成完全不敢言说的猜测。
“大约,大约就是大意了,”何成含糊道,刚想垂下眸子,面前的女孩一声厉喝。
“看着我的眼睛!”
“!”何成一时间竟恍惚又回到了祁长廷失踪的消息将将传入东都的时候。
白桥也是这般逼问他的。
而他也终于在这一刻理解了祁长廷,为何当初小五只是犯了一次错,便直接被赶进了禁军,永不再用。
——因为屈服这种事,从来只有第一次和之后的无数次。
他终归没办法真的做到眼里只有冷冰冰的命令。
他想救祁长廷,白桥和祁长廷之间,他……
他选祁长廷。
“东羯全蝎。”何成的声音发涩。
“我也是猜测,但姑娘也知道,二殿下当时来信,说去西突厥的那名毒师使者手里有东羯全蝎,若是殿下凑巧碰到了那人,他会不会,会不会……”
何成越说越觉得有可能,而白桥听着,脸色惨白。
为了,东羯全蝎。
怎么可能……
他为何,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是,这是给白晓的救命药,可偌大的突厥,难道还翻不出两只蝎子吗?要他拼上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白晓同他并没有什么干系,当时祁景闵要杀的是她,白晓是为了救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若他真出了事。
他要她拿什么来还。
“他是不是故意的,两只蝎子而已,二殿下也在帮忙,不至于的,”白桥喃喃着不知在说给谁听,脑中浮出被自己深深锁在柜子里的那张红封,“婚书,他怕我退掉他的婚书,所以才……”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她不敢信,她不敢受!。
恐婚的阴影藏匿许久,其实在心里从未散去。
她母亲那么好的人,二十多年父母琴瑟和鸣,她便以为是真的。
可最后呢,一旦没法满足那个男人的欲望,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欲望,背叛就在门缝里幽幽地瞧着她。
向她表示了心悦的男子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毫无目的吗?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感。
是,她怕了,怂了,她还不起!
所以拼命想寻个理由出来。
却不想她对面,听到这喃喃细语的何成瞪大了眼睛。
她,她怎么能这么想他家殿下!
若只是两只蝎子,殿下何至于如此以身涉险!
可一共要的是四只!
炮制全蝎再快也要耗费五年,而且毒师们往往都将全蝎当宝贝,当命根子。
当初恒祥药铺寻到两只愿意出售的已经是运气逆天,可没过多久白晓又要两只,他家殿下很快也需要两只。
“哪有那么好找!”年轻的侍卫攥紧拳头涨红了脸,对上女孩茫然望过来的眸子。
“白姑娘,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的,”何成胸中一口气,替自己憋着,更替祁长廷憋着,如今彻底憋不住了。
白桥恍惚。
祁长廷似乎也这么问过她。
——“白桥,你到底有没有心!”
少年猩红着眼睛将她按在门板上,带着酒气,带着决绝。
她有心吗?
左胸口下跳动着的那个东西,有正常人该有的温度吗。
白桥突然也有些怀疑。
不远处,何成又上前了一步。
他憋了许久,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彻底关不上了。
最后一个,祁长廷下了死命令,逼着知情者一个个发誓会封口的秘密:
“白姑娘,你兄长是为了救你躺在病榻上,可我家殿下,当时也为了救你,被箭镞划烂了手臂!”何成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稳的气息,从齿缝里咬出最后一句话:
“白姑娘,我家殿下,也只有不到五个月了。”
*
洛桑湖禁捕杀,可洛桑湖畔,从来不是从来只有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间厚重的羊皮毡围成的帐子里,昏暗无光,大概是用来关牲畜的铁笼放在帐子中央,浓重的血腥味被毡子围在近乎密闭的空间里。
令人作呕。
祁长廷也有些想吐,即使——那些血腥本就是从他身上而来。
“八年前,你到底去没去过漠北!”毒师阴森森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监牢里。
手中带着倒刺的荆棘泛着寒光。
“我早已说了我去过,那又如何。”少年轻喘了一口,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毒师。
他分明痛得额上满是冷汗,却仍是面无表情地望向一旁的可汗,“所以您从未相信过我对吗,您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我八年前偶遇了他,而是我有问题。”
可汗摩挲扳指的动作稍停。
现在想来,他确实有些冲动。
可若非这少年还没进帐子就想逃跑,像极了心虚,他又如何会满脑子想着先擒下他再说。
毒师新近见到仇人,别提多兴奋,闻言狞笑道:“如此巧言令色,怪不得可汗都会为你所骗。”
他话罢转向可汗王,举起自己残缺可怖的右手,“当初我在漠北被此人所伤,为报仇特意调查了此人,他确实是东都人,但绝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落魄!”
“我为他所伤后并未第一时间离开中原,暂且处理好伤势后便誓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他身边看似空无一人,实则重重护卫,这怎么可能是一个被大徽皇帝厌恶的世家所能有的待遇!”
毒师义愤填膺,看起来也不像在说假话。
可汗又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向那名叫齐徵的少年,看他如何解释。
然而少年面色仍是淡淡,用中原话说了四个字:“信口雌黄。”
不得不说,中原话自带一种威严和韵律,哪怕只是短短四个字,浓缩的也是嘲讽的精华。
毒师和可汗都学过中原话,对这个并不生僻的成语还算熟悉。
“我信口雌黄?”毒师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张清冷的脸,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好,好好,”毒师冷笑,“就算我的一面之词不可信,那我问你,若你真是为了复仇,为何八年后才来此!”
“那要问问你们,为何八年后才终于鼓足勇气进犯大徽吧。”
少年言辞犀利,毒师一时涨红了脸庞,不知该再问些什么。
反倒是少年咧着森白的牙齿笑了笑,被脸上溅上的血点和左耳垂上的一点红痣衬得分外妖异。
“这位毒师大人,我听闻北突厥有一种奇药,名为梦魇,可叫人见到心里最恐惧的东西,是真的吗。”
毒师不知他的目的,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梦魇这毒他还挺熟,其中一味配毒便是东羯全蝎的一点毒液。
少年唇角的笑意又强了几分,转向了一旁的可汗王。
两人命运真正的掌控者。
“我还听闻,中了梦魇,浑浑噩噩之际,问什么便会答什么,可有此种说法。”
“可汗,不若叫我们二人打个赌,都服下梦魇,看看……”
“究竟,谁在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
何成:她怎么能这么想他家殿下!
祁长廷(美滋滋.jpg):wow,原来她嘴上不说,其实有这么这么(试图比划)想我吗?
论汉语的博大精深。
P.S:你们想象力好丰富,情节都走到这份上了还能咋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