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鱼儿上钩 ·187
双管齐下的效果很好,祁景闵派去监视乾方的人兴奋回禀,乾方这些日子派出去买马买粮的线人统统无功而返,已经准备去更偏远的地方打听情况了。
而在这期间,在伊吾郡失踪的三殿下,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递回东都。
反倒是他带去西疆的两万北吾军,竟有一万七/八都顺利到了西府军的大营,给朝中送来了回信,详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据说是行到一处戈壁峡谷时,他们中了一群突厥人的埋伏。
对方人数不算太多,但身着汉装精通汉话,而且提前设下了大量绊马索和铁棘刺,将己方的阵型搅乱,然后便直冲三殿下所在的位置策马冲去。
几个小队拼死护卫三殿下,但无奈已失先机,乱作一团。
最后三殿下看出突厥人的目标是他,于是带了一些人杀出重围,引开了突厥的注意力,大部队由此得以幸存,在副将的带领下勉强到了西府军大本营。
只是大量马匹因为绊马索被滞留在峡谷,最后被突厥收缴成了战利品。
军报是在早朝的时候送进来的,宣读过后,朝中原本怒斥祁长廷不懂领兵、让敌方占了大便宜的风向登时一变,引来满堂的痛哭流涕。
“三殿下仁义”,“三殿下大义”之类的赞扬不绝于耳,让皇后又险些撅折了两根护甲。
但她面上当然还是要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为表诚心,不得不开口应下了“若祁长廷活着回来,就封其为王”这样的蠢事。
若非祁长廷大概率不会活着回来了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可能会直接再搞一场谋逆也说不准。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皇后还是给在宫外的祁景闵传了信,要他死死咬住乾方的行踪,一定要把对方买马买粮的念头彻底按死在摇篮里。
祁景闵当然将这命令一字不差地传给了盛掌柜。
可盛掌柜的回复却是有些犯难了。
祁景闵是有钱,也可以说是背靠国库,可那也不足以将整个大徽的马和粮买下来啊。
更别说国库本也没有多少余银了。
他回信告诉祁景闵,乾方眼下是急了眼,已经又派出许多只队伍往更偏僻的地方寻找马源和粮草了,若他们再想跟,怕是就得想些非常之法了。
非常之法……
祁景闵手指拂过自己的断耳,眸子眯了眯,翻到下一页。
盛掌柜没蠢到在这样的信里卖关子,这页信纸紧随其后便是他的“非常之法”。
四个字——重启钱庄。
如今盛和柜坊改头换面为通乐票号,在祁景闵的支持下,将近八个月的时间里,大徽三十五郡里有二十郡都或多或少地有了通乐票号的分部。
而当初摆在江塘柜坊面前的诱惑同样摆在了通乐面前,甚至更诱人了。
对于以前的江塘而言,江掌柜还需担忧若是商户们突然大批量地要将银子取出来怎么办。
可如今商户们将银子放在通乐,不必取银,可以直接拿着那张票去跟对方交易。
而收到票据的商户也不会选择把银子取出来,反正通乐票号到处都是,他转头也只用票据便可以进行接下来的买卖。
这样一来,通乐票号手中的银两积累了多半年,已经到了连盛掌柜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要心惊胆战的程度。
虽然他们没有跟存放银两的商户签订类似钱庄的合约,没有这些银两的使用权,但……
反正商户们也不知道,就算挪用一些,也不会暴露的。
非常时期,非常之法。
大不了,就当作是他们借的,由祁景闵和通乐签一份借银子的契书。
就算到时真走漏了风声,若能拿出契书,让商户们知道契书的另一边是当朝大皇子,再加上一些微薄利息,想必商户们也不会太过激动,以至于要通乐马上将他们的银子还出来。
盛掌柜在信件最后直接附上了拟好的借银契书。
他知道,祁景闵不会拒绝的。
其他人的利益祁景闵根本不在乎,能搞死祁长廷这一件事,能超越一切。
桌案前,祁景闵喉间溢出愉悦又带着几丝疯狂的笑声来。
他喜欢这种用特权将普通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他是当朝大皇子,皇帝嫡子,他就是要征用这些人的银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若非他那父皇老朽,他如今早就该是皇太子了,监国的皇太子!
谁敢拦,便视同谋逆又如何?
待得祁长廷和祁允政那两个野种都死在外面,那些当初痛骂他的官员们一定会跪着求他回去。
说当初错怪了他,他才是这大徽朝的拥有者。
青年唇角漾起微笑,仿佛那一日已经来临。
他欣欣然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信件交还给了信使。
乾方能买到一粒米、一匹马,都算他输!
祁景闵忍不住开怀大笑,当夜搂着几个女子酩酊大醉了一宿。
没过两天,乾方那边果然又传了好消息回来。
乾方又贴出了告示,将保险的范围进一步扩大,现在他们甚至连契约也敢保了。
假若两方签了契约,一方担忧另一方违约,便可为这份契约买一份保险。
若日后对方真的违约了,则由乾方负责赔付一部分。
这时的东都,已经被乾方惊得麻木了。
告示一出,各家的伙计们按部就班地抄好一份,面无表情地拿回去给各家的掌舵人看。
而这放在祁景闵眼里,便是乾方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象征。
乾方已经缺钱缺得不行了,起初最起码保的还是实物,如今已经延伸到这种轻飘飘的契书关系上了。
快了,就快了!
祁景闵胸中憋着一口气,几乎想要仰天长笑。
这时,桌上一张巴掌大小的白宣突然跃入了他的视线中。
借银契书。
他和通乐票号签的借银契书。
契书……契书!
祁景闵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也是契书啊,也可以送到乾方去买保险啊!
祁景闵的心跳突然重重撞了两下。
这种轻飘飘的东西,可是最容易造假的。
若他能伪造一份契书,给契书买保险,然后在演戏让一方违反契约,乾方岂不是也得赔?
而眼前这份天价的借银契约,便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祁景闵攥紧了拳头,他从没觉得自己的思路如此清晰过。
只要他同盛掌柜说一声,将这契书的借银方换一下,不要落他的名义,而是换成他们雇佣去各地高价买马买粮的马商粮商,然后送到乾方去买保险。
他原本还在担心手里囤积了这么多马和粮,之后要怎么处理。
如今却有了一箭双雕的法子。
若能确认了祁长廷的死讯,他便让那些马商和粮商将马匹和粮草以超低的价格卖出去。
然后由他买回来。
在马商粮商那边,相当于高价买,低价卖,当然就还不起通乐票号的银子了,可他们买了保险,这部分银子便只能由乾方来还。
乾方必定赔得倾家荡产,那叫白桥的小丫头也要死无全尸!
而在他这边,他大可说是自己找到的关系,将这批物资尽数捐给西府军。
到时候,便是他救了西府军!
完美,完美啊……
这简直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祁景闵甚至不愿叫下人来磨墨,而是亲自动手给盛掌柜写下自己的惊人计划。
短短数日,盛掌柜的回信便来了。
他在信中也对这办法表达了一百二十分的惊叹,并且马上着手安排。
白花花的银两在一道道看不见的命令之下,流淌在四通八达的商路上,然后,
汇入东都夕水街,地下的一间小小的密室。
白桥已经在密室里呆了五日,就在白晓几乎要担忧自家妹妹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
白桥捧着一卷还热乎着的牛皮纸卷,低低笑出了声。
她将牛皮纸卷打开,瞧着上面短短的几列数字。
这是近几日来,送来乾方投保的各类契书,其中借贷银两的契书独树一帜,以飞快的速度增长起来。
他们名目繁多,有布料生意,有瓷器生意,有砖瓦生意……
可查到最后,却都指向了两样东西——马匹和布料。
女孩颤抖着深吸一口密室里浑浊的空气,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唇角挑起森冷的笑来。
鱼儿,终于,上钩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祁景闵:能独自撑起一部《创业失败反面案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