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相 与他八分相似。75
裴劭除了翻个身。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林昭昭试着最后去拨他的衣襟,她手指都摸到他的腰部,这回,却出奇地顺利。
原来真不是吹牛。
林昭昭脱下他的衣服,瞥了眼下面,即使近来亲密多,臊意依然腾的上脸,她挪开目光,七手八脚给他套好亵裤。
在穿上衣时,她手指触到他的肩背,他身上是一层薄削的肌肉,有些坚硬,还有疤痕,即使他本非易留疤的体质,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可能所有伤痕都能褪去。
她细细端详着,这是属于他的勋章。
她没有告诉过裴劭,其实,她尤为喜欢他穿着盔甲,坐在高马上,目光含明隐迹,身子俊拔,意气风发。
当然,也喜欢他卸下所有重担,在她面前,露出的少年气。
她低头,柔软的嘴唇,偷偷贴上他的额头。
须臾,林昭昭收回心绪,收整完毕后,她用冷水拍拍脸颊,熄了灯,出门时顺便掩好房门。
失去光亮的黑暗中,一片静谧。
裴劭微睁开眼,他依然是醉得朦胧,却似有所感,抬手轻触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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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镇南王送信的人,被抓到了,竟然是朝中六品官员,这个官职是买的,这人和北宁伯杨宵有肖似之处,那就是人人皆以为他不过是个纨绔,能得个六品官,全靠祖上荫庇。
可实际上,也是这样的人,给调查逆党带来重重阻碍。
此人口风很实,不过人总有软肋,裴劭让人把他的妻儿老小绑过来,他虽掩饰得极好,还是有一瞬慌了神。
他说:“公爷也有心爱之人,就不怕有朝一日,那女人也被人这般对待,所以公爷何必这般步步紧逼!”
裴劭挑眉:“你在威胁我。”
那细作说:“镇南王有这样的能耐!”
细作承认自己是镇南王的人,只是,裴劭稍加思绎,就能明白,细作不过是抛出镇南王的名号,来混淆视听罢了。
他冷笑一声:“你们对我实在了解,常年驻守边疆的镇南王,真能在京城安插这么多混入朝堂的眼线?”
细作又要争辩,裴劭已失了耐心,他将人交给心腹,离开牢房。
当初,因需要林昭昭翻译,掳走她的方阳,是赵王的人,赵王没毁了杨霄的指认,也没料到同谋是镇南王,是被人利用,倒推利用他的人的动机,此谋反一案,绝对系皇位之争。
也就是安顺晋三王,必有人卷入这场谋逆案。
就在不久前,圣人曾当着裴劭的面,评价这四位王爷:
赵王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安王性格较为温和,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拿捏;顺王游戏人间,不务正业;晋王是四人中最好的,勤勤勉勉安分守己,可惜天赋不高。
排除被人当靶子推出来的赵王,便只剩下安王,顺王,晋王。
再查下去,线索越来越明朗。
别说这三王愿不愿意配合,裴劭半点不怕得罪人,一声令下,禁军包围三座王府。
许多人求上国公府的大门,国公府大门紧闭。
这势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朝臣不由心惊胆战,这位国公爷,做事极不留余地,不说叛党是否真是三王之中一人,那要是未来皇位,落在这三王里任何一人身上,他可如何是好。
裴劭不是不明白,只是,到他这个高位,无暇顾虑,无需顾虑。
该不安的,是那三位王爷才对。
不多几日,细作终于还是招了,他说他是晋王手下的。
但此事未完,细作心性坚定,也可能胡乱指认,裴劭叫人抄送三份文书,分别送去安顺晋王府,各自写明细作把他们指认出来。
三王府的反应,极为有趣。
晋王是哭着伸冤,以头抢地,顺王是苦笑几番,又言忠心,没认罪也没狡辩。
安王府惶恐不安,年四十余岁的安王,面容枯槁,他对着皇宫,深深一拜,下一刻猛地起身,就要撞柱而亡,要不是安王妃拉得快,这反应,似乎也就落实罪名了。
然而,安王的反应,和细作指认的“晋王”,却是毫不相干。
一个细作,竟把安晋两王,都拖下水。
这样调查了半个月,安晋两王又缕缕被推出来,便是赵王,也重入排查之中。
武平流脑子发热:“怎么这般混乱,为何好像每个王爷都有嫌疑,又好像每个王爷都没有嫌疑?”
李彰蹲在大理寺牢房门口吃饭,他三天没回家了,这禁军内厨的饭实在味道一般,他咽下去,说:“那你不觉得有一个王爷很清白么?”
武平流:“你说顺王?”
是的,混乱之中,年三十九的纨绔顺王,在历经几轮清洗,身上却没沾上一件事。
这种时候的清白,便也不是清白了。
武平流“嘶”了声:“这就是军师的直觉吗?”
李彰吃完饭,盖上食盒,回:“真要论起来,我的直觉还比将军差远了。”
毕竟早在十日前,裴劭就暗地里调查看似最清白的顺王了。
亥时一刻,书房内点着烛火,明亮如昼,裴劭合起口供文书,道:“难怪陛下对他们几个,没一个满意。”
如今就差确凿证据,凡事做过,必有蛛丝马迹,过不了多久,他派出去南边的人回来,顺王必得认罪。
夜里,裴劭小憩一个时辰,梦到林昭昭一言不发,远去的背影,他忽的醒来。
这个梦有几个月没做了,没想到又潜入他的心神之中,冷不丁来一下,叫人只觉过去那几个月,才是梦一般。
他有点口干,起身倒水喝,冰冷的液体划过喉道,似有几分春寒未了。
搁下茶杯,裴劭打开大门,庭中月色旖旎,却有种挥不去的冷清。
忙于搜集谋逆同党证据,已有半个月,没见林昭昭。
长河和落日不曾来找他,说明她过得一如既往,身边也有可靠的暗卫盯着,绝不会出危险。
这样就挺好的。
裴劭又一次抬手,摸了摸额角。
他想起什么,回到房中,在床下拉出一个一臂长宽的红木云纹箱子,箱子许久不曾打开,上面布满灰尘。
裴劭看着箱子,目中闪烁,流露些许留恋。
第二日清晨,他洗漱完,对胡天说:“这箱子先放你这,等我说要给阿暮,你再给她。”
胡天点头应是,收好箱子。
也便是在这一天,裴劭拿到顺王与镇南王勾结的确凿证据——这几年来,顺王养了一群鸽子,专门往南方带信,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也把养鸽人送去南方,甚至准备杀人灭口,只不过没来得及,那人就成了确凿人证。
裴劭带着禁军,直接闯入顺王府,顺王府里女眷低低哭泣,裴劭踹开正堂大门,顺王穿戴隆重,端坐着,似乎正在等他。
这位王爷年三十九,正值壮年,平日做纨绔姿态,也无人怀疑,却有能耐,让京中那些纨绔为他卖命。
顺王起身,模样倒是不卑不亢:“裴劭,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裴劭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跟进来,待房门阖上,他挑张椅子坐下,甚是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捏在手中没喝,说:“你还记得清露夫人么,那个名满京城的画家。”
提到清露,顺王脸色倏地一变。
裴劭说:“你视她为红颜,将她从教坊司里解救出来,只是,将她养在府里,终究负了她,怕被编排,便说清露是嫁给他人。”
这些不难查,人证物证比比皆是。
顺王问:“你想说什么?”
裴劭眯起眼睛,道:“后来清露辗转京城,教导过世家女学生,实则是打探京中各色消息,查到这里,我便奇怪……”
“一个女子,到处打探官员的消息,所图为何?”
破绽是从这里开始的,只裴劭并没命人逮捕清露,一来,她如今远离京城,远离是非,二来,在当时,清露教导林昭昭时,却是拿了十足的心,从不向林昭昭探听西北军。
她有惜才之心,真心回护林昭昭,裴劭自也投桃报李。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裴劭心里就对纨绔顺王存疑。
顺王理清楚,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桌子,说:“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女子。”
他笑得前俯后仰时,突的停住:“裴劭,你不也栽在女人身上?”
裴劭抬眉。
顺王说:“你就不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林氏,到底是为何离开你么?”
“那是因为你从不明白一件事。”
裴劭侧头,他开始思考,上去给顺王一巴掌好,还是踹一脚好。
顺王突的打开抽屉,在抽屉里翻找出一个画轴,展开丢到裴劭身旁桌子上,他道:“你看看吧,这是柳青云庶女的画像。”
柳青云,乃是裴劭外祖,裴劭母亲柳氏正是柳家嫡女。
裴劭目光定在那张画上,眼眸倏地凝住。
画像是一名女子静坐着,侧过脸看画外,她目光哀愁,与他的眉眼,竟有八分相似,不过因画像上是女子,显得更阴柔罢了。
顺王嘲讽地看着裴劭:“你觉得这画上之人,是你的谁呢?”
裴劭脑筋转得极快,纸张确实有一定年份,即使真的作假,也很难做出颜料的颜色,何况,那落款的印章,才是真的无法作假。
那是圣人珍藏画作的印章。
圣人恋旧,他曾在御书房看过这个印章,足用了有几十年。
也便是,这幅画,极可能是圣人亲手绘的。
画中女子与圣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裴劭手指轻轻摸着那画中线条,他眼瞳细细颠簸,猛地咬住后槽牙。
顺王一挥袖,又抛出一个问题:“废太子当了几十年太子,该受的窝囊气都忍下来了,你觉得,他为何突然要谋反呢?”
裴劭没应,顺王倒也好兴致,继续道:“那是因为,父皇观察了我们几十年,突然的,心中有了更好的人选,想逼废太子让位,废太子怎么肯,却只有谋逆一路了。”
“这个人选,是谁呢?皇弟。”